夜色這種地方,永遠是紙醉金迷的最好詮釋,花天酒地,醉生夢死,夜夜笙歌,每一個詞都在訴說着這道門裡面的人生百態,有人雕琢成器的與周遭出入,有人更是走火入魔的面目全非,可即便是這樣,那些有錢人也罷,在社會中求生存的人也罷,對這種地方,又顯示着極致的樂此不疲,比起門外的寒風肆虐,這裡,可畏是奢靡的溫牀。
邁進夜色的時候,杜若天真的問着莫驕陽,“這種地方,爲什麼你們市委不查一查?”
杜若不知道有沒有別的男人或是女人與她有同樣的想法,或者有沒有人已經在實踐的道路上,卻被現實所脅迫不得前行,她只知道,在她問出來的時候,莫驕陽的眼眸有些深,仿若浩瀚宇宙一般,大廳的水晶燈照在他們的頭頂,在男人熠熠生輝的瞳仁中,能精準的捕捉到一抹暗流洶涌,那裡面承載的光一度有些駭人。
陸寧幾人早就到了,這會兒包廂裡啤酒,飲料,果盤,零食,早早佔據了兩個大茶几。
向敏晴出來打電話的時候,看到杜若和莫驕陽停在門口,舉步不前,笑着迎了上來,“若若,來了怎麼不進去?”
“忘了包間號,正想着給你們打電話呢。”話音一落,就感覺到背後的視線有點烈,心下不禁撇嘴,她現在真是跟嫁夫隨夫了,說謊都能鎮定自若。
向敏晴卻是信以爲真,笑道:“走,我先帶你進去,本來是要給靜靜打電話的,那丫頭,向陽都過來了,她怎麼還沒來?”
杜若步子一頓,“那就先在這打吧,沒準還能等她一塊進去。”
“那也行,你等我一下。”
向敏晴打了兩遍,那邊武靜的電話也沒人接,聳了聳肩,“咱們先進去吧,陸寧都念叨好幾遍了。”
陸寧定的大包,人數雖然不多,可場地寬闊,而且破天荒的還擺了一個三層蛋糕。
杜若詫異的看着向敏晴,“今天誰過生日嗎?”
向陽在點歌器那點歌,皮丘和陸寧正向門口迎着她們,久未見面的鄧辰竟然也在其列,不過並沒看到米米的影子。
陸寧和皮丘客氣的與莫驕陽說話,那感覺,怎麼看怎麼覺得像是在跟領導彙報工作的小職員。
杜若就不明白了,明明都算是成功人士,在凌晨面前還能侃侃而談的陸寧,到了莫驕陽面前怎麼一下子失了信心呢?
側眸看着身邊的男人,墨綠色的高領毛衣,黑色的休閒褲,手臂上掛着自己的羽絨服和他的羊絨大衣,柔和的燈光投射在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上,軟化了那道剛,凸顯了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
或許正是這種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拉開了陸寧、皮丘這樣還在社會中摸爬滾打累積經驗的青春少年與他的界線,雖然兩方的年齡差距並不大,可是經歷不同,背景不同,社會地位的不同,已然註定了這種強勢與弱勢的對比。
那份心虛與恭敬是在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就油然而生的,與年紀無關。
“天天看,還沒看夠啊?”向敏晴雙臂環胸,擠眉弄眼的看着杜若,聲音不高不低的調侃着。
話落的瞬間,就把包間裡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
杜若羞窘的想找個地洞把自己埋了,順帶拉向敏晴做個陪葬的。
莫驕陽側眸看着杜若害羞的樣子,脣角微勾,眸光劃過淺笑,嘴上雖然沒有多說什麼,可是微勾的食指正悄無聲息的在杜若手心寫下兩個字――等等。
等什麼?
杜若不想說自己的思想不純潔,可是她心裡又清楚的明白男人這兩個字的含義。
面頰如火在燒,直到被莫驕陽拉到沙發正中間的位子坐下時,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們侵佔了主人位。
向敏晴自然是挨着杜若坐的,這會兒看杜若還不好意思擡頭的樣子,不禁失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這麼秀色可餐的老公,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呢,也就你這性子,別人說上兩句就害羞了,落到其他人手裡,不定得多招搖呢。”
向敏晴原也沒打算調侃杜若,只是她跟杜若說不知道誰過生日的時候,就看見杜若迷戀的眼神,不禁就臨時起了意,不過效果,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呢。
向敏晴有些惡趣味的想,莫驕陽那樣的男人,能看上杜若,沒準就衝着這份動不動就害羞的勁兒來的,尤其在牀上的時候,嗯,一定是這樣的,那男人一看就是猛攻型的,控制慾極強,估計在牀上也是男上女下,不會讓女人翻天,所以說,什麼鍋配什麼蓋,杜若這種活在童話世界裡的公主,就該被這種猛男蹂躪,這纔是現實版的美女與野獸啊。
要不是瞭解向敏晴的人,聽了這話,沒準就以爲她有什麼想法呢。
杜若緩了好一會兒纔想起來剛纔她問的事兒向敏晴還沒告訴她呢,“那蛋糕什麼來頭?”
“我也不知道,蛋糕是陸寧和向陽來的時候拎來的。”向敏晴翻了個白眼,就說杜若那眼珠子都掉到她老公身上了吧,明明剛纔她都說了,這會兒,任勞任怨的又答了一遍。
杜若尷尬的發現,剛纔向敏晴好像回答過了,爲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目光在包間裡搜尋了一圈,看到偏坐一角的鄧辰時,訝異的把頭歪向敏晴一邊,低聲道:“他自己嗎?”
向敏晴了然,嘆了口氣,“米米已經離開s市了。”
“什麼時候?”雖然對米米有些灰心,可也沒想到竟然這麼不聲不響的消失了。
“有一陣子了吧,好幾次吃飯都沒把她叫出來,開始還以爲是沒時間,或者鄧辰不同意,後來,皮丘有一次碰到了鄧辰,才知道,米米走了。”
杜若皺了下眉,“知道去哪了嗎?”
“不知道。”向敏晴滿眼無奈,連個電話號碼都不留,大學四年,同吃同住,想不到她割捨起來,竟是這般不留餘地。
“他也不知道?”杜若不敢想像米米能爲鄧辰做到那樣,他竟然不知道米米的下落?
亦或是這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杜若這會兒卻是不明白了,米米連那樣的屈辱都肯受,必然是愛慘了鄧辰,既然是愛慘了,怎麼會在後來離開呢?
除非――
杜若的眸光一下子就冷了下去,或許是跟某個男人在一起的時間長了,耳濡目染,這份冷,竟也學了個七八成,即便不屑去看那個藏匿於角落的人,可這份冷,卻還是讓身邊的人感知了她的情緒變化。
莫驕陽本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這會兒側眸看了一眼杜若,“不舒服?”
向敏晴本來還想說一句,杜若身上的氣質,真的跟畢業的時候變了好多,可是這會兒瞧着人家當衆秀恩愛,還是識趣的閉了嘴,不過眸間卻是漾滿了笑意。
陸寧和皮丘互看一眼,似乎並沒想到莫驕陽在與他們說話的時候,還會顧及着杜若,尤其那分第一時間準確的感知,會讓人覺得再纏着人家說下去,會顯得很不識趣。
晚上七點半的時候,武靜還沒來,向敏晴皺着眉叫着向陽,“你給靜靜打個電話,看看是不是路上堵車了。”
話落時還忍不住抱怨,“你們兩個也是的,今天都休息,一塊出門得了,怎麼還分了先後?”
杜若被莫驕陽半圈着,後背抵着男人的胸膛,看着向陽的臉色,總覺得有點奇怪。
包廂裡的人這會兒好像都看着向陽,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去吃零食,實在是向陽的表情太過鄭重。
杜若用腳尖踢了踢向敏晴,眨了眨眼,“不會出了什麼事兒吧?”
向敏晴腦子裡的一根弦繃的一聲就斷了,突然間睜大的眸子有幾分嚇到又有幾分不敢置信的樣子,嘴脣蠕動,卻沒說出來。
這會兒不只是杜若了,屋子裡凡是不知真相的人,差不多都會以爲出了什麼事兒。
連皮丘都叫道:“向陽,大老爺們別磨蹭,痛快打個電話,要是小兩口吵架了,男人低頭也不丟人,歌裡不都唱了嗎,因爲愛情。”
向陽沒有打電話,從卡坐上起來的時候,直接抄起一把切蛋糕的專用刀,不知何時擺在他身邊的。
杜若和向敏晴面面相覷,腦子裡第一時間閃過的信息,就是這蛋糕怎麼是向陽切?一般只有過生日的人才切蛋糕呢。
三層的蛋糕,每一層都鋪滿了水果,牆面的led電視裡播放着張惠妹的《解脫》,高音圓融、低音柔和、中音穩定,這就是杜若對張惠妹的印象,可是這首歌詞在這會兒聽來,卻透着沙啞的傷,說不出的痛。
愛是不夜城,回憶像星辰,熱淚越沸騰,我越感覺有點冷,變了心的人,越想越傷人,枯坐到清晨,陽光替房間開了燈。
想,若結局一樣,又何苦再想。
傷,若讓人成長,我爲什麼怕分手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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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脫是肯承認這是個錯,我不應該還不放手,你有自由走我有自由好好過。
解脫是懂擦乾淚看以後,找個新方向往前走,這世界遼闊,我總會實現一個夢。
當向陽端着切好的蛋糕放到杜若手邊的時候,杜若的眼裡突然有一種酸,像是在做着一種告別。
或許是別人接的很順利,杜若的動作微慢,向陽竟然忘了杜若身邊還坐着一個護花使者,大方的拉過杜若的手把蛋糕盤放了上去,嘴角一咧,“就算不喜歡,也不能拒絕,多不禮貌啊。”
杜若嗓子有些啞,她想說不是不喜歡,也不是因爲身體原因不能吃,她是有太多的疑問不知該如何開口。
七個人分完,三層蛋糕還沒動一半,向敏晴就算是神經大條,這會兒也覺出不對了,只是皮丘和陸寧坐到了一塊,杜若也是個不瞭解情況的,所以,她就一邊小口的吃着蛋糕,一邊看着又坐回卡座的向陽。
手拿麥克風的向陽先大口吃了一塊蛋糕,並不在意嘴角沾上的奶油,而是目光繾綣的望着一個方向,那裡,並沒有人,可那裡,又像是坐着一個人。
“記得那一次,她就坐在那個位置。”
杜若的手一顫,幾乎與向敏晴同時看向那個空位。
“突然改了時間,是我的主意,如果耽誤了大家,很抱歉。”
“大家還記得這間包間嗎?畢業聚會的時候,她就坐在那兒,那一晚,很混亂,卻又很難忘。”
“那一晚,第一次知道男人是可以頂天立地的,英雄救美從來不是傳說。”
“那一晚,很多人讓我記憶猶新,陸寧和皮丘的仗義,不會喝酒的杜若竟然能一口氣乾掉一瓶軒尼詩。”
說到這,向陽笑了,只是那笑容虛幻的仿似不曾存在過。
杜若卻是腰間一緊,只覺得男人再這麼不知輕重的扣下去,她可能會被擠壓斷氣的。
想要討好的笑上一笑,可誰讓向陽說的這麼酸呢,眼淚成災,不知道還以爲她受了多大的傷呢。
莫驕陽只是一瞬間的氣,他知道杜若的酒量很淺,幾乎是不會飲酒,可是一口氣喝了一瓶軒尼詩是什麼概念……
若是平常,小女人這會兒一定會討饒的哄他,說着甜言蜜語,可是現在的氣氛不對,手臂是啪嗒啪嗒被溼意浸染,眉間閃過無奈,連手臂上的力道也在悄然間鬆開了一些。
這樣細小的變化,並沒有打擾到坐在卡座上滿臉回憶的男生,或者,這會兒他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
“那一晚,我捱了一刀,明明是流着血的,卻並不覺得疼,因爲有這麼多人的守護,更有我喜歡的女孩,在那一晚,終於爲我落了淚。
病牀上醒來的時候,她牽着我的手,那一眼,讓我知道,這個女孩,終於肯把我放在心中了。
我以爲,苦盡甘來之後,會是甜蜜的收穫,可是當現實壓榨着我們的靈魂,當那份自以爲堅不可摧的愛情經不起生活的風風雨雨,當原本的溫馨被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打亂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愛情,竟是這樣的弱不經風。
我愛她,不是一見鍾情,是慢慢的侵入骨髓,我不知道這樣的愛若有一天成爲她的負擔,我該如何選擇。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可是我願意把今天當作另一個生日,記住,祭奠,埋藏。
還記得畢業那會兒,你們寢室的四個女孩相約留在這個城市一起打拼,我、皮丘,鄧辰,自然也就跟着留了下來,陸寧是家裡條件好,又講哥們意氣,也就隨着咱們一塊留了下來。
那會兒的我們,該是怎樣的雄心勃勃,英雄壯志。
即便生活佈滿了荊棘,可總覺得連冬日的陽光都能炙烤人心。
畢業到現在,一年半了吧,米米突然消失了,連鄧辰都不知道去了哪兒,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你們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鄧辰的聲音沙啞的像是在沙漠裡行走了多日,未見一絲水光。
可是這樣的沙啞未能得到一分半分的同情,知情的人或是不知情的人在米米消失的這件事兒上,對鄧辰,都是不滿的。
杜若的眸光裡有霧氣在氤氳,看着向陽嘴角那抹苦澀的笑意,突然之間就懂了。
“是啊,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所以,我不選擇逃跑,躲到地球的某一處,天天被唸的耳根子通紅。”
自嘲的輕笑,向陽的眸光多了幾絲暖意,卻掩不住那份下定決心的執着,“我選了幾首歌,送給我的同窗們,裡面承載了我的祝福與感謝,第一首,送給陸寧。”
很俗,卻又很中肯,向陽送給陸寧的是一首《我的好兄弟》,朋友的情誼,比天還高比地還遼闊,那些歲月我們一定會記得,朋友的情誼,我們今生最大的難得,像一杯酒,像一首老歌。
歌聲中,陸寧仰起了頭,聽說這樣的動作,可以讓眼淚倒流。
第二首,送給皮丘,歌名叫《最浪漫的事兒》,歌聲末尾的時候,還不忘笑道:“皮丘,向敏晴挺好的,不浮誇,不現實,男人肩上的責任很重,卻因爲這份重能讓女人身上的擔子輕一些,所以,以後要好好努力。”
畢業的時候,皮丘都沒怎麼哭過,可是這會兒,一個大男人,哭的眼淚都糊住眼了。
向敏晴也癟着嘴巴憤憤的看着向陽,不是真的氣,而是捨不得,“向陽,你真不夠意思,非要把人弄哭了才罷休。”
向陽笑了,“五百年前,咱們倆個一定是一家子,所以,我不送你歌了,只說一句,別太拼命。”
生活壓力太大,想在城市中立足,沒有背景,沒有依靠,似乎,只有拼命二字,能讓她看到希望。
可是這會兒,向敏晴已經帶着哭意的點了頭,咬着脣讓自己的聲音清晰些,“好,我不拼了,錢夠花就好,有時間,咱們常聚,好不好。”
向陽沒點頭,只是目光挪向鄧辰的時候,帶了幾分輕諷之意,“兩個人的愛情不能以付出多少來理論,只能說,那個最愛的人,一定是傷的最深的人,鄧辰,遇上米米,是你的幸運,可你把這份幸運,拋棄了。”
這一瞬間,杜若忽然覺得,向陽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鄧辰嘴脣翕動,卻並沒解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