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在今天早上迎來了入冬以來最大的一場雪,隔窗眺望,只覺得視線所及之處,皆是白茫茫一片。
天氣預報說這是寒流將至的前兆,提醒大家多注意穿衣保暖。
一樓大廳,莫偉天輕聲笑語:“冬天要是看不到幾場淋漓盡致的雪,才真叫人遺憾呢。”
杜若也深有同感,昨天出的月子,今天總算能自主下樓了,實在是這一個月呆在房間裡悶的要發黴了。
“要是明天降溫的話,或許這場雪佔據的時間還能長一些。”
記得在學校的時候,冬天下雪,操場上的雪都堆到了一處,有的時候趕上有大片未及時清理的,厚度足以沒到膝蓋,那會兒,武靜和向敏晴就會拉着她和米米跑到大操場上,穿着厚實的羽絨服在雪地裡打滾,紅色的,粉色的,黑色的,藏青色的,白白的雪上,仿似捲起的潮浪,一浪深過一浪。
那會兒的歡笑,是那樣的純粹與酣暢。
莫偉天輕笑着點了點頭,像是看出杜若眸光裡的嚮往一般,“纔出月子,這樣的天,還是不要出門纔是,再過些日子吧。”
杜若笑着應了,來自家人的關心,她又怎會拒絕。
賈美雲在家大半是把時間泡在了廚房裡,各樣的食譜都是調理小產女人身子的,托盤裡盛着新熬出來的藥膳,蒸騰的熱氣薰的兩頰緋紅,越發的風韻猶存。
“要我說,再有兩個來月就過年了,你們倆就別往回搬了,在這兒,媽照顧你也方便,搬回去,驕陽忙起來,哪裡還能顧的上你。”
托盤放到了茶几上,一邊往杜若跟前推,一邊看着杜若的面色對着莫偉天笑道:“爸,我瞧着這孩子的面色,到是比先前紅潤多了。”
“嗯,是好一些,到底是年紀輕,底子好。”莫偉天一邊拿過茶几上報紙,一邊附和着。
眸光輕眨,杜若端起碗的時候,忍不住建議道:“媽,你看,爺爺也說我現在氣色好了,這些東西,是不是不用吃了?”
賈美雲臉色一唬,直接搖頭,“恢復快是福氣,可是鞏固還是必要的,再說,媽都問過了,這些藥與食物放到一塊,溫而不烈,補身最佳。”
莫偉天也贊同,“聽你媽的,反正你媽現在最大的任務就是照顧好你。”
一碗藥膳下肚,胃裡暖意融融,杜若笑着道了謝,順便提道:“媽,我想再過兩天,就回單位上班了。”
賈美雲剛剛彎起的身子一頓,又坐了回去,不贊同的看着杜若,“這事兒,你爺爺,你爸,還有我,驕陽的意思,都是打算讓你先在家裡歇着。”
杜若跟莫驕陽提過一次,莫驕陽的態度非常明顯,完全沒有商量餘地,所以,跟賈美雲說,是想着曲線救國的。
可是――
莫偉天手上的報紙放到了膝蓋上,看着杜若笑道:“在家呆不住了?”
杜若輕點了下頭,“去年冬天的時候,醫院的病人就比較多,這會兒天又開始下雪了,科室那邊,想必忙的不可開交了,我――”
賈美雲嗔怪的看着杜若,“你這孩子,沒聽說哪家醫院少了一兩個大夫就轉不動的,骨科門診原本就兩間辦公室,每年到這個時候,醫院會根據情況從住院部那邊往過調大夫協調的,這些事兒,你不用操心。”
莫偉天也是這個意思,“你媽說的對,要是真忙不過來,你媽還能在家守着你。”
杜若啞然,好吧,她的復出計劃,再次流產了。
“對了,過了年,媽也要跟爸一塊走嗎?”
昨天晚上,杜若才聽莫驕陽提了一句莫首長要調到b市,這次的官職比現在還要大,而且b市是政治中心,前途自然比s市還要好。
“去。”
“不去。”
一道同意,一道反對。
莫偉天瞪了賈美雲一眼,哼道:“去,建軍剛上任,你這個副部長夫人也趁着這個機會去擺擺威風。”
這話分明有幾分幾調侃的意思,杜若能聽的出來,也看的出來,莫偉天對賈美雲這個長媳是很愛護的。
賈美雲笑着搖了搖頭,“爸,我們商量好了,他要是有時間週末會回來,要是沒時間,我趕着週末,或是什麼時候去看他就是了,都老夫老妻了,說什麼威風不威風的,再說,我要是走了,家裡怎麼辦?”
“家裡怎麼了,你不在家,李嫂能做飯,小劉能開車,驕陽兩口子就算過了年搬回去,也時不時的能回來看看我這個老頭子,再說,還有依嵐呢,你剛纔都說了,醫院少個大夫一樣正常轉,難不成咱們家少了你,我這把老骨頭還不成了?”
賈美雲連連解釋,知道老爺子是不想看着她們夫妻兩地分居,可是將心比心,畢竟老人歲數大了,莫依嵐又不是時時在家,莫驕陽忙起來連自己都顧不上,哪能顧上老人,也就杜若能時不時的過來,可到底是孫媳婦,只怕莫偉天有些不舒服也不會開口。
杜若在年前上班無望的情況下,聽着老爺子那句她們兩口子過了年搬回去,直覺再提年前搬回去的事兒,只怕也是無望了。
院子裡汽車熄火的聲音傳進來的時候,莫偉天和賈美雲還在就去和不去的問題,各抒幾見,杜若兩隻眼睛巴巴的望着門口,像是等着主人回家的寵物一般。
莫驕陽推門進來的時候,目光不期然的就撞進了杜若的眼底,那一抹欣喜,絲毫不落的收進了眸中。
杜若起身迎上去的時候,莫驕陽剛換好鞋,還沒來得及把外衣脫下去,屋裡屋外到底是兩個溫度,這會兒寒氣還不斷的往出冒。
莫驕陽一邊解着大衣的扣子,一邊阻止道:“先別過來,我身上涼。”
杜若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就頓住了,不過眼裡的笑意卻沒消,“外面冷嗎?”
知道莫驕陽不會讓她接大衣,怕寒氣傳到她身上,索性就像個跟屁蟲一般,隔着兩步的距離跟在莫驕陽身後又坐回了沙發上。
並沒有緊挨着,因爲身上還有涼氣,可是男人的手已經握住了女人的手,溫潤寬厚,不見半絲寒氣。
瞧着沙發上還在爭論的莫偉天和賈美雲,莫驕陽一邊打了招呼,一邊說道:“媽,要不讓爺爺也跟着你過去吧。”
“啊?”
“啊?”
兩個人同時發聲,原本還爭執不休的話題,一下子就被莫驕陽打亂了。
杜若在這個問題上沒什麼發言權,不過心下也覺得這個方法挺可行的。
莫驕陽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上次去b市的時候,陸爺爺還跟我問起爺爺,說有不少老戰友都想爺爺了,打了幾次電話,也沒見爺爺有過去的意思,這次,我到是覺得是個時機。”
莫偉天是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s市可以說是莫家的根基,有他坐陣,無論外面的孩子們踏出多大的浪來,他都能把這份水花控制在可控的範圍內。
人講究飲水思源,落葉歸根,於他而言,s市就是他百年後要埋的地方,到時候,他就跟老伴作伴去。
離開,真沒想過。
莫驕陽看着莫偉天深思的樣子,可見,這個話題被放在了心裡了,索性就再加了一句,“我爸那性子,到底爺爺跟着過去好一些。”
杜若垂眸,強忍着不讓自己笑出聲來,突然發現莫首長和莫驕陽的身份對調了,這哪裡是老子升遷,分明是兒子上任嗎!
賈美雲到是不客氣的笑出了聲,擡手指着莫驕陽哭笑不得的說道:“這話要是被你爸聽着,就等着皮帶抽你吧。”
莫偉天雖然沒這法子行或是不行,不過這會兒卻把莫驕陽的話裝進了心裡,有些事兒,不會像你想像的那麼容易,尤其像他這樣的身份,牽一髮而動全身,不可能像普通的老人牽掛兒子買張單程車票上車就能走了。
用過了晚飯,莫驕陽便拉着杜若上了樓,關上房門的時候,莫驕陽把杜若攬在了懷裡,四片脣瓣毫無縫隙的對接着,索取由急躁轉爲溫和,淡淡的清洌氣息夾裹着思念的味道,出門兩天,無時無刻不在惦記着小女人是否安好。
連謝朗都說,莫書記越來越戀家了。
在舌尖都變的麻木的時候,莫驕陽才放開了杜若,彎腰把女人抱在懷裡,一同坐到了大牀上,低沉暗啞的聲音裡夾着淡淡的慾望,那是因爲知道女人的身體還不適合而控制了自己的慾望,卻在開口的時候泄露出來,“有沒有想我。”
杜若清亮的水眸因爲男人剛纔那個吻染上了氤氳之氣,額頭抵着額頭四目相對的時候,瞳仁裡全都是對方的身影。
“那你有沒有想我?”
“一天十個電話,你說我想不想你。”莫驕陽溫潤的掌心像是被烙鐵燙過一般,熱度逐漸的攀升,貼着杜若的後背,不緊不慢的說着,只是目光灼灼的落進女人的眼底,頗有幾分不給答案不罷手的意思。
杜若脣角綻開的笑容好像鮮花盛開一般的鮮豔,早起,吃飯,喝湯,連去衛生間的次數,男人都要細細的問過一遍,連賈美雲都捂着嘴調侃她,什麼時候也傳授兩招經驗,讓她也這麼調教調教莫首長。
“想。”淺淺的聲音,清晰而明亮的目光,沒有躲閃,任由對方探入眼底,這樣真實又不做作的杜若,惹的莫驕陽差點失了防線。
無聲的嘆息壓進了心底,一隻手落在了女人的小腹,“這裡,還會有痛意嗎?”
“不會了。”頭抵在男人的頸窩,杜若的聲音低低沉沉的。
莫驕陽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聲音也跟着放低,“那個,走乾淨了嗎?”
針對杜若小月子流髒血的事兒,出院半個月的時候,莫驕陽專門給魯大夫打過電話,雖然沒看到魯大夫人的臉色,不過聽着語氣,也不大好,只怕情況不算理想。
出差前兩天的時候,髒血才停下來,莫驕陽又給魯大夫打了電話,魯大夫說讓他再看看,別反覆,要是反覆,就必須送到醫院來。
所以,出差這兩天,心裡也一直提着,就算是杜若告訴他安好,他也怕她騙他,不讓他擔心。
杜若覺得跟莫驕陽在一起,她的臉皮已經越來越厚了,像這樣私密的話題,還能調侃回去,“要不,你看看?”
莫驕陽側眸看着杜若,眸子裡的光,變換莫測,至少,這會兒,杜若是看不懂那裡面的情緒的,只是莫驕陽接下來的動作,卻讓杜若的臉,瞬間就紅了,也突然反應過來,她剛剛那句話,實在是有些欠妥。
莫驕陽垂眸看着杜若原本攀附在脖子上的手這會兒正緊緊的拉着他的手,不讓他去檢查,語聲帶了幾分質疑,“難不成,你騙我?”
杜若咬脣,她發誓,這個男人一定是故意的。
“我真的好了。”
軟語溫言,帶着幾分撒嬌的味道,若是以往,杜若突然發現,她現在大腦一定不受控制了,原本以爲高深的道行在莫驕陽面前總會變的不堪一擊,以往,若是在家,她一般用這樣的聲音說話,都會被男人吃幹抹淨,順帶着把骨頭渣子都榨乾。
可是今天男人的自制力出奇的好,眼睛裡的光完全沒有將她榨乾的意思,不過眸子裡的堅持也沒有妥協的意思。
居家褲的鬆緊帶哪裡禁得住男人強勢的大手,女人的力氣又抵不過男人,杜若有些挫敗,知道男人不會有什麼歪念,索性就放任不管了。
不過,這次頭卻埋的更低了。
她不知道,別的女人的男人,是不是也會用這樣的方式去檢查女人的月經走沒走。
莫驕陽的手摸到了一個薄片,不同於衛生間的厚度,蹙了一下眉,“不是走了嗎?”
杜若撫額,莫書記,你再這樣研究下去,我深刻建議你應該去給初中生講一堂動人的生理課,想來比起只講理論的老師們,你更能以一句實踐出真知來詮釋自己的見解。
“衛生巾裡不是贈了兩片護墊嗎,看到就用了。”
莫驕陽把手從杜若的睡褲裡拿出來的時候,上面還沾了一絲黏液,只有一點點,拿到眼前細看了顏色,不帶一點紅絲,這才放了心,“明天我可能會忙,後天,我會跟魯大夫提前約一下,帶你去複查。”
粉面桃腮,若是有鏡子的話,杜若一定會想到這個詞語來形容自己,不是被熱氣蒸的,而是被身體裡的火氣燒的,這男人,還能不能再讓人無語一些了?
掙扎着從男人身上下來的時候,杜若推着莫驕陽道:“快去洗手。”
莫驕陽渾不在意的把身子往後一倒,扯過被子往身上一搭,渾不在意的說道:“我又不嫌你髒,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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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淚奔,好吧,我嫌棄它髒,行嗎?
杜若知道在語言上沒優勢,轉身就出了屋子,進了衛生間投了熱毛巾,出來的時候,順便看了一眼熱水器的溫度,心裡想着,一會兒還要拉男人的起來洗個澡再睡。
只是回到屋裡的時候,男人的淺鼾聲已經傳來,步子下意識的放輕,繞過牀尾的時候,才發現,男人竟然睡的香甜。
眸中閃過無奈,帶着幾分心疼,想來是趕着回來的吧,不然怎麼可能連覺都沒睡好。
輕手輕腳的給男人擦了手,毛巾翻了個面,又擦了兩下臉,平時以莫驕陽的警覺,這樣的動作就算是不起來,也會睜開眼睛看一下,這會兒卻是沒反應,越發坐實了杜若的猜想。
毛巾放到了牀頭櫃上,男人還沒來得及脫襪子和褲子,杜若儘量輕手輕腳的幫男人換下來,只是身體的力氣頗虛,男人的身體又重,這麼折騰下來,後背竟是細細密密的見了一層汗。
莫驕陽這一覺睡的很沉,四天的工作進程,生生的讓他壓成了兩天,一行七人,差不多二十四小時輪番作業,一個人能當三個人用,雖然效果顯著,可也累個人仰馬翻。
天公不做美,原本開去的公車被大雪阻礙壓根就開不出速度來,爲了早點回來,他是從別人手裡高價換了一張火車票,終於趕到了傍晚時分進的家門,推門那會兒,女人眼裡的期盼,瞬間趕走了一身疲憊,或許,他應該告訴謝朗,等你心裡也住下一個女人的時候,你就會知道,戀家是什麼滋味。
杜若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了,頭髮吹了個半乾,想着下樓把晚上九點的藥膳提前吃了,然後也早點上樓睡覺。
賈美雲這個時間還沒休息,擡頭見杜若一個人下來,笑道:“驕陽累壞了吧?”
知子莫若母,賈美雲並沒有錯過莫驕陽臉上的疲色,不過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男人戀家,代表有責任心,這是莫首長的話,只是莫首長的責任心從來沒執行到她身上。
“嗯,剛上去一會兒就睡着了。”杜若笑着應了。
賈美雲像是瞭然杜若的舉動一般,起身道:“你坐這,我去跟李嫂說,把湯給你熱上,喝了也早點睡。”
“媽,我自己去吧,你接着看電視。”婆婆心太好,媳婦也有壓力啊。
賈美雲卻是不在意的指着沙發讓杜若坐,“婆媳跟母女沒什麼兩樣的,這會兒我心疼你,到老了,你也心疼我,這纔是有付出就有收穫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