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輕噝了一聲,他是沒想到莫偉天能這麼說,這麼多年,他都記不清莫家跟凌家是什麼時候搭上的關係,反正從小到大,他就知道兩家的關係好,所以他跟莫驕陽從小就在一塊摸爬滾打,感情也越來越好,要不是兩家都是男孩子,他都懷疑兩家要包辦婚姻了,可是這會兒,老爺子說什麼,說別讓他摻和。
“莫爺爺是覺得我怕事兒”
作爲男子漢,像是在戰鬥中遇到了危險,並肩的戰友拍着他肩膀說,兄弟,你先跑,哥墊後。
,要不是莫偉天這麼大歲數了,這麼多年又倍受他尊重,但凡換一個,他一準拳頭加飛腳招呼上了。
莫偉天睨着凌晨的目光裡帶着笑,那是一種睿智的光芒,裡面透出來的信息,像是一個長者看着一個不聽話的孩子硬想着逞英雄一般。
莫偉天伸開的五指因爲上了年紀,皮肉已經鬆散,可是在老人張開又握住的時候,又顯得那麼有力氣,鼓起的血管仿似比年輕人的筋脈還要強健。
“凌小子,你不是一個人。”
莫偉天的目光玩味的看着自己的五指,仿似那層老皮會因爲這樣攥緊,鬆開,再攥緊,再鬆開,往復的動作讓肌體的反應越來越靈活,連帶着大腦皮層下面的神經也越來越敏銳。
凌晨被莫偉天噎的說不出話來,他從來不是一個人,他是凌家的機器,是凌家賺錢的工具,是凌家掛着莫家的橋樑,從他跟莫驕陽一塊進部隊,凌家就沒問過他的意願,想還是不想,從他在部隊裡呆了一年不到,正是要熱血沸騰,想爭名逐利的時候,卻又被凌家以家族企業無人管理爲藉口要了回來,然後,他就把全副的身心投到了淩氏,在他想涉及的領域,只要他去做,就會是獨一無二的。
凌晨知道,他的成就,有一部分是因爲莫家的保駕護航,可他也從不妄自菲薄,自己在經商方面的確有天賦,藉着空殼上市的時候,別人都說有風險,甚至連凌家人也舉反對意見,可是他就幹了,果然,他讓淩氏從一個二流企業,躍居全國一線企業行列,甚至在國外,淩氏的某種領域也是處於佼佼者的。
飲水思源也罷,習慣也罷,凌家跟莫家,他從來就沒想過拆開,可是這會兒,莫偉天擺弄五指的動作,還有出言的提醒,都在告訴他,他不是一個人,接下來,莫家下的一盤大棋裡面,如若輸了,那麼,凌家可能也要萬劫不復。
所以,莫家厚道,從老爺子開始,無論是語言,還是動作,都在提醒着他,牽一髮而動全身,他不是自己一個人,他得養活凌晨老老少少,他得養着淩氏幾千員工的死活。
凌晨覺得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多了,還是老爺子這暗示太早了,從小到大,莫偉天就像是一座山一般的印在他心裡,他從來就沒覺得山有倒的時候,哪怕任何的現代化機器,想要挪走這座大山,除非你是開天神斧,否則
商人逐利,凌晨除了考慮到弊端,還有一點,也是極爲重要的,如果他依然相信着心裡的大山不倒,那麼,不可否認,真到了他日,凌家,是不是又走到了一個新的局面reads;。
鳳眸如清水般流動着波光,一圈圈小漣漪,是因爲莫偉天砸進去的石頭太小,所以蕩起的漣漪不大,待到漣漪恢復平靜的時候,那雙可以勾魂攝魄的鳳眸裡,流淌的就是清水一般的坦然之光,望之見底。
“莫爺爺,古人有句話,成也蕭何”
凌晨的背挺的筆直,正午的陽光透過玻璃落到了地面,形成的一圈光暈正好圈住了那個立在大理石地面上,把皮鞋擦的鋥亮的男人身上,明明是句古話,可偏偏從他嘴裡就吐出了一半,那一股子傲然之氣,仿似在宣示着只有一半,就足以。
莫偉天的笑意從嘴角,透到了眼底,沒有朗聲大笑,也沒有低聲淺笑,而是讓人看着面部就很和氣的一種笑,是親近的長輩看着晚輩的笑。
“凌小子,莫爺爺要不以大欺小,這事兒,太大,你回家去,跟你爸商量商量。”
凌晨眉毛一挑,老爺子這是什麼意思,不信他
“莫爺爺,您老人家不會是想上康莊大道,不帶我這個蝦兵蟹將吧”
明明剛剛還是一股子凜然正氣,這會兒一個變臉,又恢復了那身痞氣,甚至膽大妄爲的撒起了無賴,大步向前,挨着莫偉天坐到了沙發上,側擰着身子一臉的控訴。
莫偉天也算是看着這小子從小長到大的,眼見着這小子在自己面前變臉跟翻書似的,也不奇怪,什麼領域養什麼人,自家的孫子雖然沒有凌晨這麼豐富的面相,卻適合走到更高的位置,像凌晨這樣的人,的確更適合在商海沉浮裡披荊斬棘。
“你就認定了那是條康莊大道”
凌晨毫不避諱的翻了個白眼,切了一聲,“莫爺爺,好歹我也是在你眼皮底下長大的,雖然現在都坑爹,坑兒子的,可沒見哪個當爺爺的去坑孫子的,早在我受您教導的時候,就在心裡把你當親爺爺了,這麼多年,我孝敬你那些東西,甭管貴賤,可每一樣都是我真心實意,親自挑選的,就憑這些心意,你老人家也不好意思把我扔到羊腸小路上,不是”
呵呵
莫偉天失笑的搖了搖頭,看着像狗皮膏藥一般粘上來的凌晨,擺明了抱着大腿不撒手的樣子,重重的嘆了口氣,“凌小子,爺爺這是拿你當孫子,是爲你好reads;。”
凌晨輕嗤一聲,並不因爲對方年長,就覺得自己這樣的語調不禮貌,出口的語氣更是帶了幾分氣憤的味道,“您老下一句話,不會想說,錢多咬手了吧”
凌晨撇着嘴,把心裡的委屈發揮到了極致,望着莫偉天的目光仿似在說,你看,被我猜中了吧。
“莫爺爺,人家首富還風水輪流轉呢,我這屁股底下還沒坐過首富的椅子呢,怎麼着也得轉一圈,您老人家再跟我說一句,錢多扎手,或許,我就轉頭了,可是現在,還是算了吧。”
“真的不轉頭”莫偉天原本柔和的目光突然一肅,連着聲音都冷了一些,這種轉變,沒有半分徵兆,明明前一刻還是鄰家和藹的老爺爺,可是這一刻,就仿似一個老將軍,看着自己的士兵,分派着即將面臨危險的任務,最後確定一句,你一定能完成
凌晨的心,隨着那聲突然加重的音調,也頓了一下,臉上的光一派坦然,誠摯,認真,“絕不”
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凌晨已然接受了角色的轉變。
莫偉天要走的一條路,很寬,很廣,也很長,所以,一旦被他拉上這條路的人,必須是要經過嚴格審覈的。
凌晨還是第一次在莫偉天身上看到這樣的眸光,如鷹隼一般銳利,滿目寒星,深不可測,被這樣的目光盯住的人,要麼就是心底坦蕩,無遮無攔,要麼就是避無可避,繳械投降。
一分鐘
兩分鐘
五分鐘
凌晨在心裡默默的數着,在後背已經有汗漬升起的時候,身上的壓力才驟減,然後,他看着那道光,一點點的被暖陽所取代,終於,冬日已過,萬物復甦了。
“凌小子,記住,以後在別人面前,無論是說話,還是對視,不管有沒有底氣,都要挺直背,勇於對視,甚至還要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來,這樣,別人就無法猜測出你的底牌在哪,如若虛張聲勢,早晚會被吃掉。”
“莫爺爺,你怎麼看出我虛張聲勢了”凌晨呼了口氣,老爺子這是成精了,連他剛纔硬挺着對視也被看穿了。
莫偉天這樣說話,就代表這條康莊大道已經拉上了凌晨,所以收起了那種審示的態度,臉上的笑容又揚了起來,連說出的話,都揚出了笑意,“臭小子,要不要莫爺爺摸摸,你後背都見汗了吧。”
“別,別,你老人家好歹給我留個臉面吧,我這就回去洗洗,換件乾淨的衣服。”凌晨騰的一下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連退了兩、三步,笑呵呵的自嘲着,也不說再見,轉身就往外走。
莫偉天也不留,起身的時候,直接就打了個電話出去。
“臭小子,黑臉爺爺全你唱了。”
莫驕陽這頭正沉着一臉的肅色盯着袁大頭看着審查結果,看的袁大頭額上的汗都籟籟的往下落,要不是來電話的是莫偉天,莫驕陽是一準不打算接的。
“什麼”
莫驕陽沒鬧明白老爺子這話是從哪說起的,而且明顯心情比之前他打電話彙報情況的時候要好許多。
莫偉天也沒跟莫驕陽解釋,含糊道:“甭管什麼,你就記着爺爺這話得了。”
莫驕陽奇怪的聽着電話裡的盲音,老爺子不明不白的說了兩句話,然後也不讓他反駁,也不等他問清楚,就掛了,這是哪兒跟哪兒啊
袁大頭看着莫驕陽的臉色又陰了下去,咬了咬牙,縮頭一刀,伸頭一刀,說吧,“莫書記,馬家那邊得到的消息,馬闌珊的確沒出過門,車子丟了還去報了案,下面的轄區派出所是有記錄的,至於馬偉平,調出來的電話記錄,短信記錄,也沒顯示他現在再有什麼動作,到像是有些聽之閃之的態度。”
“聽之認之”莫驕陽細細的咀嚼着這四個字,深沉冷峻的面容透着一股子寡淡薄情的味道,“你認知裡的馬偉平,是個聽之認之的人”
袁大頭今天已經被噎了無數次了,下面的兄弟都跑斷腿了,還差昨天晚上那個關鍵的人沒抓到。
他一大早就就到了市委門口聽訓,聽的他頭都快擡不起來了。
可是沒辦法,誰讓昨天晚上發生那麼大的事兒呢
“兄弟們已經去查了,我交待了,有消息,速報。”
莫驕陽慢慢揚起的嘴角扯開一抹諷刺的弧度,挑起的眉梢落在袁大頭的眼裡,更像是帶着一抹譏諷,質疑,“袁大頭,兩天之內,有結果,你屁股下面那把椅子就可以動一動,不然”
袁大頭看着莫驕陽的目光嚥了咽口水,絕不是饞的,是被嚇的,他他媽碰到一幫孫子,玩弄人心的高手,原本以爲自己還可以在這幫孫子裡占上一席之地,可是這會兒瞧着,也就只剩下被玩弄的份了。
“不然什麼”
袁大頭雖然期盼着屁股底下這把椅子動起來,可是他更害怕,這把椅子沒等動就翻了。
莫驕陽落下的眉梢又挑了起來,不輕不重的來了一句,“腦袋大,脖子粗,你覺得應該放到什麼地方去”
“莫書記”袁大頭是真急了,莫書記,不帶人格歧視的,腦袋大脖子粗是爹媽給的,不是他想長成這樣的,再說,現在不是流行線條美嗎,就是當廚師的也未必都是腦袋大,脖子粗了。
莫驕陽擺了擺手,態度鮮明的只要結果,不要過程。
袁大頭一步三回頭,像是怨婦一般出了莫驕陽的辦公室,關上了門,步子一邁開,火氣就蹭蹭的往上躥,電話一個接着一個的往出打,吼聲都能震到三裡外去,各種催促,搞的下面的兄弟們一個個怨聲載道。
莫驕陽從來不是個膽小怕事兒的人,而且莫家人的性子又帶了幾分瑕疵必報,人家做了初一,他就得做十五reads;。
走廊裡傳來的暴躁聲讓他蹙了下眉,在聲音漸漸消下去的時候,纔拿起手機往出撥。
陸聰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接了兩次莫驕陽的電話,瞬間就察覺出不正常來,所以幾乎在接通的時候,陸聰的聲音就鄭重起來,“老大,是不是出事兒了”
莫驕陽也不瞞他,在某些方面,他除了相信戰友以外,更是習慣了他們快捷,精準的辦事效率。
“有點事兒要麻煩你。”
陸聰以爲自己聽錯了,從莫驕陽的嘴裡能聽到麻煩這兩個字,這傢伙不會腦抽了吧,不過他膽子小,可不敢這麼問。
用力的在大腿上捏了一把,疼的他輕噝了一聲,才確認自己沒幻聽,“老大,你吩咐就成,不過現在就我這一個能用的。”
“嗯,沈暘的手藝學了幾成”
陸聰一聽就明白了,莫驕陽這要用電腦高手。
“老大,你知道那可不是我的長項,兩成到三成吧,一般小問題,都可以解決。”
莫驕陽本來濃郁的心情到是被陸聰的自謙給逗樂了,“放心,我不會把你偷師的事兒說出去的。”
呼。
陸聰忍不住捶頭,當老大的腦子構造是不是跟別人不一樣啊
莫驕陽也沒打算跟陸聰客氣,先把昨天晚上遇到的情況說了,當然,杜若動胎氣的事兒也一併爆了出來。
“嘶,老大,這苗頭,不對啊。”陸聰的爺爺在南邊那邊也是呼風喚雨的人物,這樣的家族教導出來的孩子,有這種問題上的敏銳度幾乎都是相通的。
“恩,阿聰,若是爲難,就算了。”
陸聰翻了個白眼,深深的鄙視莫驕陽,還他媽老大呢,怕他爲難,怕他爲難幹嘛打電話,昨天晚上不是說好了嗎,那幾個都出任務去了,就他一個留守的。
“老大,咱不矯情能死不”
莫驕陽抽了抽嘴角,他真是假客氣了,跟這幫小子就該狠狠的甩拳頭,可着勁的用,不用都皮癢。
“阿聰,一會兒我給你發幾個電話號,我要查出一週之內的通話記錄,每個電話號碼我要查到機主的身份,還有,每個機主的年齡,過往,有無前科,事無具細,我都要見到。”
陸聰抓了抓頭,瞪着電話鼓起了眼睛,老大,你不會改行進fbi了吧
“多長時間”
認命的陸聰連質疑的語氣都沒有,一邊記着電話話,有固話,有坐機,還有網絡id,嘖嘖,這哪裡是查電話啊,分明還有電腦往來記錄啊,估計他要是能進軟件中心,直接就可以進行犯罪偷竊了。
哎,國家培養出來的精英啊,瞧瞧,都被用到什麼地兒去了
“儘快。”
莫驕陽似乎對陸聰很仁慈,並沒有規定一個具體的時候,可是偏偏,這個男人在仁慈的時候,總不忘加上一句鼓勵,“我相信你的能力。”
咳咳
陸聰咧開的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他能說老大,您還是別相信了我了,你這是想殺人的節奏啊。
但凡這幫傢伙執行任務給他弄一堆東西處理的時候,都是拍拍他的肩膀,說上一句,阿聰,信你。
然後他就得沒日沒夜的幹,明明人家要求二十四小時完成的東西,他都得提前七、八個小時完成,因爲他的專長在槍械上,每個人用槍都有不同的習慣,就像是古代的兵器需要認主一般,經過改良的槍械也要被拿的順手,關鍵的時候可以耍出漂亮的槍花來,這也算是戰鬥中的娛樂,同樣也代表着主人與工具之間的默契,這種默契卻是需要磨合的,爲了他的戰友能夠安全的返回,他必須把這個時間預定出來,所以,每次那幾個傢伙出任務,他都要提前熬幾個通宵,給這幫傢伙打造襯手的工具。
可是老大啊,你都退伍了,你能不能學的厚道一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