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頭耳朵是電話被掐斷的盲音,腦子裡徘徊着男人冷靜肅然的吩咐,原本要跳腳的心情在起伏中竟然被平復了下去,可也只是短短的一瞬,短到腦子裡連個轉彎的時間都沒有,臉色就發生了變化。
額上都開始浸着冷汗,這得出了多大的事兒啊
這會兒再往回打電話顯然不是正確的決定,調監控,對,找人看監控,莫書記能打到他這兒來,就代表這事兒還不能被市長那邊的人摸到,馮市長還沒到人人喊打的時候,總還有些迷糊人不知根底這會兒想借機捧臭腳,獻殷勤reads;。
他得找個知根知底,腦子夠用的人,就算是平時沒什麼來往,也該知道什麼時候該表功,什麼時候要賣命。
觸屏的手機被劃開,電話本連搜索的功能都被他摒棄了,手指像是瀑布一般快速的滑過,目光在那一個個人名間忖度,終於,看到一個比較可靠的名字,快速的撥了過去。
被莫驕陽的沉穩感染的又何止凌晨一人,凌晨也不是沒見過陣仗的人,若是他自己,到也無所謂,平心靜氣,正常發揮,甩掉後面的人完成不成問題,可是現在他車裡不只坐着一個莫驕陽,還有一個孕婦,心裡面無端就多了層顧忌,甚至他這會兒車速這麼快,幾乎都能聽到輪胎與地面強烈摩擦所迸出的火花正在燃燒着鐵皮的車身,那種熱度已經讓車裡的空間開始變的緊張。
可是他不能問,一個沒受過訓練的女人在這個時候你去要求她鎮定,不添亂,已經非常不容易了,難道還想讓她跟你談笑風聲
更何況,問有個屁用,解決眼前的困難纔是最重要的。
“驕陽,你不覺得更應該給阿耀打個電話”
凌晨的話音剛落,藍博的後屁股又被猛然的撞擊一下,車子不期然的向前一聳,連帶着女人一聲低叫都傳進了兩個男人的耳朵裡。
比起現在的危險,兩個男人顯然更在意女人的低叫。
“小若若”
“若若,怎麼樣”
杜若已經努力咬住下脣,不讓聲音奪脣而出,就是怕分散兩個男人的注意力,可是剛纔那一下撞擊,她一下就失了聲,不過身體因爲有莫驕陽的大腿和手掌護着,並沒有什麼不適。
“我沒事兒,你們別擔心。”
凌晨咬了咬脣,眸子裡的光一下子冷了下去,鳳眼眯的深邃,夾雜着狠厲的光,“驕陽,扶好杜若,我要加速了。”
若是他自己,還可以讓兩輛車碰一下,較較車技。
莫驕陽輕嗯一聲,一隻手按住杜若的肩膀,另一隻手又開始撥電話,黎耀的電話關機,想必是執行任務了。
沈暘的也關機,莫驕陽眉頭一皺,腦子裡瞬間盤旋着,最不可能出任務的就是謝飛了,噢,對了,不家陸聰。
“阿聰,沈暘呢”
陸聰聲音有些發啞,這兩天感冒的緣故,“他們接了個任務,最近都不在國內,怎麼了”
多年來的默契讓他聽出來這會兒莫驕陽的聲音有些緊。
“那沒事兒了,你的嗓子怎麼了”
陸聰似乎並不相信大晚上的莫驕陽打電話會沒事兒,“我就是感冒,沒大事兒,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兒了”
莫驕陽聲線壓的沉穩,沒有半絲的起伏,甚至還給了前面凌晨一個眼色,讓他把音樂打開,“沒事兒,就是想看看你們什麼時候有空,出來喝點酒。”
陸聰聽到那邊的音樂帶着嘈雜的聲音,纔信了一些,“過些日子吧,黎耀這是最後一個任務了,大概再有三、四天就回來了,黎家的事兒,你聽說了沒”
“阿聰,那就改天聊,我這邊過來個認識的人,先打個招呼。”
莫驕陽不驚動陸聰,是因爲陸聰的身體不能輕易受折騰,他又不想讓陸聰發覺異樣,可是不代表他還有心情跟他聊天。
“噢,好,那就改天吧,正好給阿耀踐行。”
凌晨嘶了一聲,他是得多瞭解莫驕陽啊,幾乎在聲音一頓的時候就猜到了下一個指令是什麼。
“沒有外援”
莫驕陽哪裡聽不出凌晨的聲音裡咬牙切齒的意思,不過這會兒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馬上就要進鬧市了,估計它也不會跟你多久了,只要保持這個速度就可以了。”
凌晨有些遺憾的哼道:“老子還想把那車裡的混蛋抓出來鞭打一頓呢,敢跟老子挑戰”
“你應該慶幸這會兒你的車子沒被動手腳。”
莫驕陽淡漠的語氣像盆冰水一般打消了凌晨的氣焰,並不是助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而是這樣的手法的確是最常見,又最有效的,若是這會兒他們的車子被人動過,哪裡還能坐的這麼安穩,就算是打電話求援,估計沒等到救援的人來,他們就交待了。
杜若是不懂這些的,只是覺得莫驕陽沉穩的聲音讓她心安,哪怕兩條腿都蹲的麻木了,可是她還是心安。
車裡一瞬間安靜下來,連剛剛開啓的音樂也被關閉了,凌晨微縮的瞳孔緊緊的盯着前面的道路,平緩而通暢,還真是個適合飈車的好日子呢。
突然間,似乎有什麼聲音衝破了耳膜,開始的時候,以爲是風聲,因爲車速太快,而颳起的風聲,可是明明四面的窗戶都關的嚴實的,就算是風聲太調皮,也鑽不進來啊。
凌晨一瞬間繃起了後背,後視鏡裡哪裡還有那輛紅跑的身影。
“凌晨,你到後座來。”
莫驕陽的警惕性半點不輸於凌晨,甚至在凌晨放鬆警惕的時候,莫驕陽的腦袋還在高速運轉着。
“開什麼玩笑”
凌晨又不傻,這會兒莫驕陽能這麼說,顯然接下來要遇到的事兒,比剛纔那輛紅跑還要艱鉅。
如果真跟他們想的一樣的話,那麼開車人的危險性的確很大,可是他凌晨難不成長了一個膽小怕事兒的樣子,遇到危險就得當縮減烏龜。
傲驕的像只孔雀一般,揚了揚下巴,睨着後視鏡裡照出的男人,哼着:“莫驕陽,別總把自己當英雄,你以爲是部隊啊老子還得聽你指揮”
若不是場合不對,杜若非得笑出聲,從她認識這兩個男人開始,就從來沒聽過凌晨在莫驕陽面前說話這麼大氣,而且又這麼大膽。
莫驕陽哪裡看不出這小子的心思,不過他可不想做逞強的莽夫。
“你的車技不錯,只是躲子彈的經驗不足,你把安全帶解開,咱們兩個換下位置,別以爲到了後坐你就輕鬆了,我把若若交到你手裡,要是她損個皮毛,當心我扒你的皮。”
“你”
凌晨真想磨牙,他也真就磨了,從小到大,他就剛纔那句話,在莫驕陽面前裝了把大爺,本來想着回頭得把這話好好記下來,這次的事兒過了,他也能挺挺腰板,別總在人家面前裝孫子。
可是瞧瞧,這男人就不能讓他如意一回。
“莫驕陽,你這是擺明了瞧不起我”
莫驕陽眸底的光越來越緊,耳朵裡傳來那破風的聲音也越來越近,一切已經來不及他再與這個男人多做糾纏,可是他又不能把這種緊張的情緒表現出來,生怕杜若一個害怕再傷了肚子裡的孩子,就算是他沒常識,可也知道懷了孕的女人是受不得這樣的驚嚇的。
“以前在部隊的時候,哪次打靶你贏過我了,就是比車技,哪次我不一樣把你壓下,這會兒還想逞能,就算你不在乎那條命,我還怕你拖累我們這兩個無辜的人呢。”
啪嗒
凌晨的位置,同時發出兩個音階,一個是從嘴裡發出來的,一個是單手解開安全帶的聲音,那是一種帶着磨牙的妥協,任何一個後果他都能承擔的起,可是他承擔不起兩條生命在他的手裡流失。
明明,是那個男人惹來的禍,可是偏偏,那個男人能把這樣的禍事兒轉駕到他身上,這種移花接木的本領,他怎麼就學了這麼多年,也沒學會呢。
莫驕陽身子剛動一下,就感覺到抓在自己小腿上的手緊了一緊,心下一抽,知道女人在擔心,沒有時間讓他顧及兒女情長,這樣的調換,是爲了更好的確保三人的安全,哪怕,他失誤了,可是憑着頑強的意識,他一定能護着杜若安好,這一刻,他只相信自己,哪怕是從小到大的發小,哪怕是過了命的兄弟,他也不相信。
莫驕陽甚至連嗤笑一下自己的功夫都沒有,明明,他可以把自己的命交給自己的兄弟,交給發小,因爲那是一種相信,可是到了杜若,自己的女人這,卻失了這種相信,不只是因爲這個女人懷了自己的孩子,還因爲這是自己認定的,一眼便定了終身的女人,哪怕強娶,哪怕連個因由都沒給她,甚至,到現在,他都沒給她一個受人矚目的婚禮,就讓這個女人成了他的妻子,懷了他的孩子,如今,還要經受這樣的擔驚受怕。
拿着電話的手幾乎在一瞬間發出的力氣能把電話捏碎,另一隻手卻用着最溫柔的方式安扶着女人的情緒,撫慰着女人顫抖的背脊。
“若若,你相信我嗎”
杜若半蹲的身子,微仰着頭,額角上隱隱見了汗漬,可是身上明明打着冷顫,眼裡的光帶着星星點點的顫動,卻又因爲女人努力咬住了下脣,在仰頭的時候,把那些星星點點又咽了回去,只留一雙清眸盪漾着柔軟的光。
“若若,相信我嗎”
莫驕陽仿似大提琴的聲音,帶着催眠的效果,若是手裡再有一個項鍊在晃動,那麼,他一定會成爲一個極爲出色的催眠大師。
杜若咬在下脣上的牙齒越來越用力,目光緊緊的鎖住了這個霸道的男人。
這個男人,從來強勢的不容反駁,她也從來沒覺得自己能夠在這個男人面前強勢起來,每次男人想要做什麼事兒的時候,就會這樣,眼裡的光,直直的逼視着你,逼的你無法逃避,又不敢拒絕,所以最後得到的結果,總是男人想要的。
“相信”只有兩個字,可是卻被她重重的咬出來,帶着澀然的味道,她甚至不知道這兩個字一出口,要承受什麼樣的後果。
可是當她看到男人的眼眸瞬間放出的亮光,還有那離着她面頰越來越近的薄脣時,終是認命的閉上了眼睛,脣上的熱度直接熨燙進了心底,壓下眼角幾乎要噴薄欲出的淚意,兩隻手緊緊的抓着男人的手腕,心裡一遍遍的訴說着,“驕陽,千萬不要出事兒,驕陽,一定不能有事兒。
莫驕陽只是淺淺的印在了杜若的脣上,比起兩人之間任何一次的吻都淺,甚至,這也算不上一個吻,只是男人的脣,碰到了女人的脣罷了。
莫驕陽知道,時間就是生命,哪怕再留戀,他也沒有那個時間。
頭擡起來的時候,兩隻胳膊已經推開了杜若,來不及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長腿已經邁到了副駕駛的位子,半躬着身子單手控制着方向盤,這麼快的車速,這樣的換位,可以說本身就帶着極大的危險reads;。
凌晨也不敢大意,好在這會兒那兩道破風的聲音還沒有追到近前,不然,就一槍,他們倆就都交待了。
早就在莫驕陽提議的時候,凌晨的左腳就控制了煞車和油門,這會兒,側開了身子,兩隻手扶着椅背,一條腿已經邁到了後座正中的空位,然後挪開的身子給莫驕陽倒地方。
“用你的右腳踩過來。”
兩個人的交接,這纔是最關鍵的一段,油門不能鬆,可以說在凌晨腳離開的時候,莫驕陽的腳就得接上來,而這麼一瞬間,極有可能車體會發生側滑,或是翻轉,這個接替的速度,一定要放到最快。
凌晨的心,在這一刻,提了起來。
杜若爲了不給兩人造成障礙,已經從剛纔的姿勢站了起來,坐到了後坐椅上,學着剛纔莫驕陽的樣子,把身體下滑,不在兩側車窗的範圍內。
莫驕陽不急不緩的把右腳邁了過去,幾乎是踩到了凌晨的皮鞋上,右手的重量竟然都壓到了方向盤上。
凌晨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心臟很好,不然,普通人到了這會兒,估計早就被嚇的尿褲子了,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認,莫驕陽的出色,似乎在每一個細節上,都比他還要強上一些,甚至許多,雖然曾經,他也嫉妒過這一點,可是在這種時候,他又不得不佩服莫驕陽的沉穩,哪怕一個慌亂,都會不自覺的帶動另一個人的心跳加速。
油門似乎從來未被擡起過,車體似乎也從來未晃動過,當凌晨抹了額上的汗坐到後座的時候,纔敢長長的吐了口氣。
莫驕陽已經穩穩的控制了方向盤和油門,兩隻眼睛微微的眯起,鎖住了倒車鏡裡追上來的兩道身影,一左一右,銀色的高賽,同色的騎服配着同色的帽盔,若是再打些銀粉,估計就能在這夜色裡當照明用了。
“凌晨,護着若若。”
莫驕陽凌厲的聲音裡已經帶上了不自覺的託付,這樣的語氣,更是帶上了讓人不敢遏制的鋒利。
凌晨揚起了一抹痞氣的笑,這樣的時候,這樣的笑容,顯得多麼風淡雲輕一般,並不因爲男人的鋒利便覺得這個任務有多難完成一般。
“驕陽,你搶着開車,不是爲了搶着把我們兩個小命給送了吧。”
瞧瞧,剛剛還不捨得放開方向盤的男人,這會兒就開始得瑟的等着看好戲了,仿似在說,沒有那手藝,你還敢攬瓷器活
袁大頭的電話是遲了三分鐘打過來的,手機發過來的截圖裡顯示着這幾分鐘的時間,那輛藍博正在接受怎樣的考驗,要不是他的任務還沒完成,這會兒,他都想把自己浸在冷水裡冷靜冷靜。
“莫書記,那輛紅跑,車主是馬闌珊,你車子旁邊現在緊隨着的兩輛高賽是在前一個轉角的時候追上來的,那輛紅跑已然換了方向,估計是逃跑了。”
莫驕陽把電話扔給了凌晨,這會兒沒心思接電話,“你把咱們現在的位置告訴他,再讓他看一下那邊的路況,哪個位置前方沒有埋伏”
“你的意思是”凌晨故意裝出來的痞笑也在莫驕陽淡定的指揮中收了起來,眸光中認真的神色讓這一刻的凌晨仿似又接受了一項高規格的任務一般,沒有猶豫,沒有徘徊,只有努力完成。
“這麼大的事兒,你以爲馬家父女還能幹的出來,不過是送上來的替罪羊罷了,就是那輛車子,估計也是人家用的障眼法。”
莫驕陽聲音極快,發現是兩臺高賽的時候,他就把車併到了裡道,只是高賽的靈敏穿上人行道完全不成問題,現在,他的兩側被高賽緊緊的夾擊着,眸光一緊,兩側眼角的餘光讓他看到了兩個穿着銀色賽服的人正在進行着同一個動作,俯身,單手伸到了褲管裡,然後
“趴下”
立喝出聲的時候,方向盤已經迅速的打到了左側,然後一個迅速原地轉圈,成功的逼退了左側的高賽,甚至讓那個騎在車上的人直接翻了下去。
莫驕陽並沒有見好就收,而是猛然的倒車,直接衝上了人行道,堪堪的避過兩棵大樹的中間,用藍博的後屁股去撞另一輛高賽,沒有撞擊聲,顯然是被躲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