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看到這樣成竹在胸的莫驕陽,朱崇也放緩了聲調,剛剛不自覺繃起的身子又靠了回去,仿似在談論着無關緊要的八卦,說到哪處好笑的地方,還能跟着樂上一樂。
莫驕陽睨着朱崇的神情像是在研磨一件商品的價值,已經有了合適的位置,只是不知道這個東西擺上去,會不會破壞整體的合諧。
朱崇原本閒適慵懶的情緒一下子又繃了起來,他真不想再受這樣眼神的摧殘了,這是活生生的要用眼神折磨他啊。
要是個女人,是個美女,折磨他就認了,可眼前這個,雖然也算得上賞心悅目,只是偏偏是個公的,他又不是gay,對公的沒興趣。
莫驕陽睨着目光東躲西藏的朱崇,覺得這小子還真是有一顆敏銳的心呢。
“阿崇,聽說,你老子要把你扔y市去?”
噝――
朱崇一下子就咬到了下嘴脣,疼的他噝了一聲,這傢伙,這得是什麼耳朵啊,他家老頭子就有那麼一小下想法,還不是看他天天在b市遊手好閒的,想給他發配出去吃點苦頭嗎?
“你說那個,早在八百年前就被我家老佛爺鎮壓了。”
朱崇這話說的沒多大底氣,他家老佛爺是嫌y市民風不純,離家又遠,怕他過去吃虧,這才強力鎮壓的,他家老頭子也不是好欺負的,這會兒還算計着往別的地方弄他呢,反正他是想好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只要他往老佛爺面前一坐,帶着點委屈的表情,就不信老佛爺真能讓老頭子把他發配了,哼,實在不行,他就把老佛爺帶走,讓老頭子孤枕難眠去。
莫驕陽掠過朱崇撇嘴的動作,擺明了不合作,眸底閃過一絲波光,出口的話更是淡然的不帶半絲漣漪,“如果從y市變到s市呢?”
朱崇一個激靈,連後背的汗毛都跟着豎也起來,盯着莫驕陽的眸子想要去探看這句話玩笑的程度有多深。
只是讓他失望的是,莫驕陽的目光裡,都是篤定,滿滿的篤定。
朱崇開始咬牙,是恨不得把這男人身上的肉咬下來一口的狠勁,可是他沒咬到男人身上,卻咬到了自己的脣上,十足的力氣帶來的痛感,差一點就讓他的脣受了血光之災。
“莫驕陽,你他媽還是朋友嗎??”
有這麼給人當朋友的嗎?朱財富怨念的想殺人,怨念當初怎麼就沒事找事兒,惹上這個傢伙了呢,瞧瞧,人家都說享後福,他他媽這輩子碰到這個男人,除了栽跟頭,連半個福字都沾不着邊。
莫驕陽任由朱崇發着脾氣,瞧瞧,嘴上一副後悔的要死,可這脾氣發的,就算是咬破了自己的嘴脣,也沒來咬他,不還是捨不得。
莫驕陽認識朱崇這麼多年,如果他真是個一無是處,拈花惹草的紈絝子弟,他也不可能對他這麼信任,如若朱崇真是那種一無是處的人,也許他們也會有來往,不過這來往的意義就不單純了,大半也是因爲他身後有那麼個老子,大家算的上利益往來。
所以,這會兒,莫驕陽半分不急,不躁,不氣,不餒,拍在朱崇肩膀上的手連點力氣都沒加,可是那出口的話,就跟加了鋼筋,水泥似的,壓的朱崇喘不過氣來。
“阿崇,別任性,我這是爲你好。”
嘶――
朱崇露出見面以來第一個嘲諷,冷嘲勢諷,揚起的嘴角不是笑,是譏,“我說莫驕陽,你他媽還能把人裝的更善良一點不?爲我好,你他媽到底爲誰好,自己心知肚明。”
朱崇這個氣啊,莫驕陽這是擺明了來算計他了,他就這麼上趕子送去讓人家涮,這世道,還有沒有這麼不靠譜的事兒,他就算是姓朱,也不代表他腦子裡就是一隻豬啊。
朱崇是真有些生氣了,聳開了肩膀上搭着某個男人的爪子,此刻在他感覺,那隻爪子上每一隻爪牙都是磨到最鋒利的鋼牙,不在他身上摳出點血,榨出點汁來,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莫驕陽,你這是想往死裡算計我。”
朱崇一口白牙咬的咯吱咯吱響,這會兒他能忍着沒有跟這個賤男人刀劍相向,那是他修養好。
他都覺得他太他媽高尚了,高尚到讓這個男人以爲他就是沒脾氣的,任你予取予求也就罷了,還非得把你往火裡拽,往鋼刀上插,你他媽不要命的把s市的水攪混了,他就說了句實話――玩火自焚,這傢伙就把他當柴火往裡填,這是什麼兄弟,還他媽通財之義,要是隻通財他就認了,還得兩肋插刀,他這小身板,得插多少刀啊。
莫驕陽被朱崇甩了手,也不覺得尷尬,悠然的面容是說不出的自在,雙臂一揚,身子又靠回了沙發,雙手枕在後腦,交疊的雙腿輕晃着腳尖,看着火氣上頭的朱崇,揚了揚眉,“阿崇,沒有人比你更合適。”
莫驕陽凝着朱崇的目光仿似在說,兄弟是在給你找出路,伸頭一刀,縮頭一刀,兄弟這是把人從鍘刀底下往出拉,讓你乾點給你爹爭光的事兒,發什麼火,有什麼火可發?
當然,這是官面上的話,其實想到朱崇,是莫偉天的意思,能解s市的局,不至於弄走了一個棋子,又來一個同樣的棋子,找一個三方利益共存,不會被打破,又不會讓一方獨大的人出現,就成了必然,而這個人,就算是不與莫家站到一邊,可也不能在暗地裡拆莫家的臺。
馮家,沒有合適的人選,再說,馮家跟莫家的關係,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的出來。
b市能與馮家並駕的,也就朱家,正好朱家跟莫家的關係並不好,可偏偏他私下裡跟朱崇極要好。
朱家在b市的根基很深,很適合在這個時候用來迷惑別人,正好,朱崇過了這麼多年的自在日子,如今朱家也想讓他子承父業了,正要找地方鍛鍊他,雖然直接落到一市之長有些高了,可現下時局卻極爲合適,b市這些人,合不合適得看需要不需要,到時候一句不拘一格用人才,什麼話都堵住了。
朱崇壓根就不信莫驕陽這狗屁官面的話,還非他不可,他怎麼就沒覺得地球沒了他就停轉了?
嗤――
這個男人怎麼就能這麼不要臉,把這麼沒有說服力的話說的這麼冠冕堂皇。
重重的嗤了一聲,朱崇咬着牙縫子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出迸,“驕陽,等你洞房花燭的時候,要是說上一句非我不可,當兄弟的,保證義不容辭。”
莫驕陽原本悠然自得的神情慢慢的收了起來,交疊的雙腿還是那個姿勢,只是後靠的身子卻慢慢的往前正了過來,一隻手肘落到了膝蓋上,抵住了腮下,整個人半擰着身子,冷靜的眸子緊鎖着朱崇,深遂的光,如同一汪深海,在你以爲風平浪靜的時候,瞳仁深處,卻已捲起了濤天巨浪。
朱崇並不覺得自己說錯了,就算是說錯了,也是這個男人逼的,強硬的挺直了目光,直盯着男人的眸底,看着那眸光變的越來越鋒銳,臉上即便沒有半分怒氣的表現,可他勾起的脣角,不是因爲笑意,而是如彎刀一般的冷鋒已經閃出咄咄的光。
這樣的莫驕陽,似乎比那一年初遇的時候,還要鋒利,還要奪目,甚至還要不容忽視,那一身的霸氣幾乎在瞬間就壓垮了他自以爲挺起來的胸膛,可是朱崇還是覺得莫驕陽的反應有些過了,他都要被當兄弟的扔到油鍋裡炸,刀尖上滾了,就發幾句牢騷,至於這個男人變臉成這樣嗎?跟他媽要反目成仇似的。
顧東峻也沒想到朱崇一句話,就惹的莫驕陽臉色變的這麼難看,腦子裡靈光一閃,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顧亭亭回來的時候,無意中說的一句話,原本,他以爲是玩笑的,沒當真,可是這會兒想來,莫非?
“驕陽,你,有女朋友了?”
“怎麼可能?”朱崇壓根就不相信,不是莫驕陽不行,是他心太冷,壓根就沒有女人的位置。
顧東峻真想給朱崇點暗示,可是屋裡就三個人,他連打眼色都躲不過去,“阿崇,婷婷回來那次,提過。”
“你姑姑家的妹妹?”朱崇是知道顧婷婷的,小瘋丫頭一個,叛逆的不得了。
顧東峻點了點頭,“聽說是個大夫?”
朱崇又嘶了一聲,這會兒說這樣的話,顯然顧東俊不是開玩笑的,再一聯想他剛纔那句無心之失,這男人的反應,似乎一切都能串通了。
“我結婚了。”莫驕陽壓下了那股冷氣,眸底的光,因爲想到了屬於自己的女人,又變得柔軟,這一瞬間的情緒變化,讓兩個緊盯着他的男人都訝異不已,朱崇都開始好奇這個女人得有多麼強大啊,能把這麼大一塊百鍊鋼,化成了繞指柔。
突然,腦子一熱,朱崇上嘴脣下嘴脣一碰,就開了口,“驕陽,要不,咱們再打個商量?”
朱崇好歹也是個男人,既然開了口,就沒什麼不好說的了,再說,他實在是對莫驕陽的女人有興趣,真想見見,不過,他想見那個女人,有的是法子,他不能讓莫驕陽把他困住,就算是困,也不能時間太長了,“驕陽,我知道你現在心裡想什麼,不過就算不是我,我也能給你弄個合適的人,又不扎眼。”
莫驕陽睨着朱崇的目光仿似在說,誰也沒有你合適,本大爺就看中你了,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
“莫驕陽,你這叫治標不治本。”
朱崇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話沒什麼底氣,一隻手配合着尾音往茶几上一拍,哪下面孔就扭曲了,臉上一派強撐,心裡忍不住忽痛,真他媽疼啊。
莫驕陽凝着朱崇拍在茶几上的手,眸底裡緩緩凝隴起一束光,犀利而尖銳,渾身更是散發着狠戾而鋒冷的氣息,“阿崇,怎麼治本,莫家安份守己,不一樣被別人打壓,難不成真讓把莫家逼的步步倒退,被打壓進塵埃,給別人騰出地方,就算是治本了?”
朱崇一噎,嗓子眼裡像是堵了東西一般,讓他否認不得。
莫驕陽嗤笑的看着朱崇,開始的時候他還想不明白s市安插的第三股勢力平衡什麼,本來有賈家來平衡莫家就足夠了,又加了一股,不顯得多餘嗎?
終於在抽絲剝繭之後,莫驕陽發現了一個新的方向,似乎,有些人,是在原來的位置上不踏實了,想往上跳跳,可偏偏沒有合適的位子,所以,只能想辦法擠出個位子來,不巧,莫家就成了某些人想要佔的一席之地。
朱崇看着目光裡透着譏嘲笑意的莫驕陽,那種不甘的憤悶是因爲有些事情明知道是這樣,卻沒辦法真刀真槍的去碰一碰,因爲這個世上,總有一些人是你碰不得的。
b市這些人下棋,總要找幾個棋友,等到棋盤上的利益一現,就開始刮分,朱崇心知莫驕陽的方向沒抓錯,想翻盤也沒錯,任誰也不想做卒子,更何況,莫家也不是任誰都能拔的掉的卒子。
估計,連那些人也沒想到莫家人反應的這麼快吧。
“行了,不就是個市長嗎,本大爺從小到大,就沒有不敢玩的,不敢碰的,不過咱們可說好了,我這一去可就只是個代的,兩年,至多三年,你得把我這大好光陰還回來。”
“好兄弟,謝了。”
兩年,三年,有這點時間,足夠莫傢俬下里去運作了。
說完了正事兒,莫驕陽就想起了黎耀的事兒,想必這事兒,朱崇也是知道的。
“你說黎家啊?”朱崇嘴角的笑意都帶了幾分玩味,不過他到是沒打算學八卦,而是把目光看向了顧東峻。
顧東峻提起黎家,那眼角也是抿不住的笑意,“驕陽,黎家的事兒,說來,也算不得新鮮,只是黎耀他爸,膽子大了點,一般人,在外面弄個小三,小四的,也就消停的養着,給點錢,想了,就去住住,正經的場合是絕對不會帶出去的。”
莫驕陽點了點頭,這是常理,b市在這方面很注意,有許多事兒,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只要別弄的太難堪,就算不得什麼把柄。
顧東峻聳了聳肩,接着說道:“這事兒吧,說起來,還真挺讓人氣憤的,以前,大家也沒注意,黎耀他爸保密工夫做的也好,至於他媽自己知道不知道,這個外人就不得而知了,不過黎耀他爸在外頭養的那個兒子,聽說,只比黎耀小兩歲。”
莫驕陽眸光一下子凜了起來,他拿黎耀當兄弟,而且他們是過命的交情,一塊出任務,是能把後背留給對方的,那種信任,就像是左膀跟右臂一般,哪怕自己受傷,也不會讓自己的兄弟受傷。
此刻,心情亦然,哪怕自己受委屈,受爲難,也不願意看着兄弟難受。
難怪,馮志存不讓他插手,馮志存是瞭解他脾氣的,若是黎耀他爸只在外面養女人,他自然不會管,也不可能管,可是一個比黎耀才小兩歲的兒子就這麼冒了出來,這些年,黎耀他爸得用了多少心,不管他媽知道不知道,莫驕陽敢肯定,黎耀一準是不知道的。
朱崇是知道莫驕陽和黎耀的交情的,這會兒瞧着莫驕陽身上凜然之氣,不禁拍了拍莫驕陽的胳膊,搖了搖頭,“驕陽,有些事兒,咱們就算是不看笑話,可也不能插手。”
莫驕陽挑了挑眉,“黎家要是讓阿耀淨身出戶呢?”
朱崇嗤的一聲笑了,或許,他比莫驕陽唯一多出的強項,就是這人情事故上,看的比誰都透,“驕陽,別忘了,黎耀的外祖家,也不是任人隨意欺負的,不然,你以爲,黎耀他爸屁股下面的這把椅子能坐的這麼穩?”
b市的人多少都知道些黎家的事兒,顧東峻的語氣,透着幾分可惜,“驕陽,你不知道,當初黎耀他爸,就是窮小子一個,黎耀他媽那會兒,也算是b市的一朵花了,機緣巧合,這朵花就落到了牛糞上,那個年代,先上車後補票的可不多,黎耀他外祖家又是有名望的,自然這事兒得瞞下,黎家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黎耀他爸那會兒連差強人意這四個字都湊不上,黎耀他外祖家自然得給姑爺子圓臉,黎耀他爸也是個能鑽的,這些年,到是一路向上,只是這b市到底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根基,當年的事兒,知情的總還是有的,這個男人嗎,想必這自尊心也極重,黎耀他爸在他媽跟前總覺得矮了一頭。”
朱崇哼了一聲,“他也就鑽頭好,不然,這種矮一頭的機會,還輪不到他呢。”
莫驕陽瞥了朱崇一眼,說到底是隔了輩的人,這種話,他們不該混說。
朱崇渾不以爲然,“驕陽,別說是你,就是阿耀在這,我這話也不怕他聽,估計他媽這會兒都想買後悔藥了。”
顧東峻目光裡也帶着些鄙夷,“驕陽,黎耀他爸想把私生子歸正,聽着意思,到像是讓黎耀去繼承他外祖家的家業,黎家這點東西,要留給他私生子。”
朱崇用肩膀撞了一下莫驕陽,哼嘰道:“你跟阿耀不是鐵哥們嗎?這種事兒,真打算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