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說話的時候,目光始終不曾離開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仿若炭筆勾勒出來的線條,又硬又沉。
這會兒一個不禁意的挑眉動作,就讓他的心跟着顫了一下,再看到他眸底流轉的光,像是鑲了金鋼石的鑽探,尖厲無比,任是再堅硬的物體都會被刺穿。
這樣的眸光,直直的撞進了凌晨的眼底,讓他那點小心思,煞時被穿透,若是別人,或許早就在這樣的目光下求饒了,可是凌晨並沒有躲避,哪怕自己的心思昭然若揭,可是面對莫驕陽,他就可以這般坦白直視回去,語氣,還偏偏就能帶上一分獨屬於他的痞氣與頑劣,“好了,算我沒說,反正你們都是大狐狸,一個個心裡揣着明白玩糊塗,我的要求可不高,只要弄走了這個,下一個不會跟你作對的就成。”
瞧瞧,這會兒,他就算是妥協,也得把自己的高風亮潔表現出來,他可不只是爲了自己想,更是爲了莫驕陽想,爲了莫家想,他就是個小企業家,一個甘願爲s市的經濟發展添磚加瓦的企業家,現在哪個城市不在想着招商引資,推動地方經濟,s市這樣的經濟大市,一邊招商,一邊還得扶持本地企業,就算是馮向前在這個位子上不動,對他淩氏也沒多少損害不是,大不了少籤幾個單子唄,大不了以後捐錢的時候,他也算計着些,誰讓經濟不景氣呢。
瞧瞧,這就是商人,上有政策,下有政策,商人總有商人的法子不是,奸商奸商,無商不奸,就是這麼來的。
所以,這事兒,他能躲,就是躲不了,大不了就少賺點,莫家不行,莫驕陽也不能躲,這會兒馮向前那老傢伙動了,是給賈家穿小鞋,沒準這老傢伙是得了什麼指示,商了賈家也未可知,不然,賈老爺子那隻老狐狸能上這個套,一準心裡把這層關係過了個遍。
賈家之後呢,真是上面想動一動s市暗處的局勢,或者,那些黨派們想要分割新的利益,這會兒舍了賈家,下一?瞿兀岵換峋褪悄遙?
這些,都是未可知的事兒,可是政治風雲的變幻可是比商業上的風險還要大的多,他可以賭,莫家卻不能賭,商人輸了,還有翻盤的機會,不過是鑽營的時間長與短罷了,反正人脈都是現成的,可是政治不一樣,莫家要是真倒了,翻盤,開玩笑,痛打落水狗還差不多。
“掛羊頭賣狗肉。”莫驕陽嗤了一聲,深邃的眸光穿破凌晨放蕩不羈的假象,“少在我面前擺你那商人的嘴臉,忘了半夜給我打電話訴委屈的時候了,要不是你訴的那些苦,我纔不費這力氣呢。”
凌晨一聽,樂了,真笑了,瞧瞧,都說商人奸滑,那是因爲你沒跟這些當官的打交道,什麼叫倒打一耙,什麼叫爲利是圖,當官的他媽的一點不比商人少半分,明明是莫驕陽自己想弄走馮向前,這會兒什麼理由,啊,不是爲了莫家,不是怕s市重新被洗牌,而是因爲他這個發小,從小一塊長大的發小,因爲他以前訴過苦,說了馮向前的壞話,所以,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老大回來了,給小弟報仇了?
屁,凌晨嗤了一聲,連動作都帶了幾分鄙視,赤祼祼的鄙視,“我說驕陽,咱兒能不在這打官腔嗎,沒勁兒,沒勁兒透了,咱們倆可是穿着一條褲子長大的,褲襠裡那玩意長什麼樣,誰不知道誰啊,要是你現在還女人,估計這個世上,我比賈姨還要清楚你那玩意的尺寸,咱們倆關係都這麼透明瞭,還玩那些隱晦,暗喻的,沒勁,是不?”
莫驕陽瞪了凌晨一眼,對凌晨嘴巴里那句褲襠裡的玩意的尺寸非常不滿意,哼了一聲,不屑的撇過凌晨的胯間,“就是穿一條褲子,也是你穿我穿過的,至於尺寸嗎?我到是懷疑,這些年,你除了長腦子了,別的地方,還發育沒發育,比如——”
一個長長的引人遐想的長調,目光精準的落在凌晨的胯間,似乎,對那裡面的物什,頗有些質疑。
任何一個男人,哪怕長相,氣質,物質被鄙視了,都還有可以忍受,可是唯有一件東西,是千萬不能被鄙視的,要不是這會兒坐在這的是莫驕陽,要不是這會兒跟他說話的是莫驕陽,要不是知道莫驕陽那玩意就算是再大,還沒他這功效好的情況下,他一準得打擊打擊這個自得自大自傲男人的自尊心,狠狠的打擊,狠狠的蹂躪,狠狠的踩在腳底下,還得跺上三腳,大呼三聲,痛快,真他媽的痛快。
凌晨咬着牙,氣哼哼的瞪着莫驕陽,眸光流轉間,像是想到了什麼打擊人的方法似的,“你那再強,有本事兒把你媳婦肚子搞大啊?”
凌晨知道,這會兒莫驕陽的意識裡,還是杜若的身體出了問題,極難受孕,原本,幫杜若隱瞞這件事兒的時候,凌晨都替杜若心疼,可是這會兒,凌晨覺得,杜若真他媽是他的救星,怎麼就有這麼好的主意呢,瞧瞧,這會兒,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讓某男吃鱉的招數。
莫驕陽揚眉的時候,眉間竟然帶了幾分淺笑,那種笑,極淺,可是在那種又硬又沉的臉上出現,就像是破冰的暖陽一般,讓然,瞬間就能捕捉到那一度溫熱。
不對啊,情況大大的不對啊?
凌晨眨了眨眼,再認真的看着莫驕陽的臉,確定自己真的沒有眼花,沒看錯那絲笑意還存在於莫驕陽的眼角,眉梢,甚至,連嘴角,都在慢慢的上揚,勾起的弧度,剛好是個笑臉的弧度。
“驕……陽,你們,你們不會是……有了吧?”
凌晨的眼睛像是被攝影棚裡6400k色溫的白色節能燈點亮了一般,刺目的同時,又讓人不得不打起了十足的精神,身體自主的進入了一種亢奮狀態,因爲激動,所以出口的話,都帶了幾分顫意,目光放肆的巡遊在莫驕陽的胯間,眼裡是難掩的興奮,壓根就沒想過這個動作合不合宜。
他是知道內情的人,在莫驕陽這麼聰明的人面前,哪怕一個眼神不對,都可能被懷疑,之前的掩飾都可能被推翻,所以,他每次跟莫驕陽說原因在杜若身上的時候,都會習慣的給自己催眠,讓他以爲原因真的就在杜若身上,只有這樣,面對莫驕陽那一雙精湛的雙眸纔不會露出破綻。
可是這會兒,他真他媽想叫,還得是大叫,想站在最高的樓頂,對着空?埃狙簦獗?子,我凌晨真他媽服氣,就對你一個人服氣,強者,什麼是強者,你這樣的纔是強者,四個月的時間,莫驕陽,你竟然創造了一個奇蹟。
再一次,凌晨知道了,男人的強勢,原來,不只在他的行爲上,語言上,甚至,連到了牀上,連他體內的小蟲子,都比別人的要活躍,明明,冷莫璃說莫驕陽的情況才只恢復了一點點,雖然一點點,可是看到了希望,再有個三、四年,或許就可以完全恢復了,這三四年間,若是莫驕陽的精子夠強,哪怕只有一個成活了,或許就會懷上孩子,當然,這種機率性,非常小,畢竟是受過高強度輻射的身體,被嚴重破壞了身體機能的身體,想要讓精子快速的存活下來,只能靠天意。
似乎是被凌晨的表情取悅到了,莫驕陽的聲線也是抑制不住的愉悅,那種輕快的聲音,已經在傳遞着男人的興奮,“若若懷孕了。”
男人的感情要比女人內斂,那種抱頭痛哭的事兒,是斷斷做不出來的,可是這會兒,莫驕陽卻看到了凌晨眼裡一閃而過的淚花,哪怕極短,甚至他的眼神若不鋒利些,壓根就發現不了,心下微訝,到不是懷疑這小子跟自己的媳婦有什麼,只是想着這小子到是挺重情的,想必是因爲杜若懷上這胎不容易,替他們高興呢。
杜若懷孕的事兒,本來也沒打算瞞,解決了今天最煩心的事兒,莫驕陽也輕舒了口氣,與人博弈,尤其還是賈元林這樣的老狐狸,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要拿捏到位,不能太假,太假,顯得做作,又不能太真,太真,顯得刻意,該慌亂的時候要慌亂,哪怕,這種慌亂不是用在動作上,而只是一個眼神,不足以被人洞察,可又恰到好處的被捕捉,纔不會讓人起疑。
這會兒,身心都能放鬆一下,莫驕陽也就不介意把這個好消息與好友分享了。
當然,莫驕陽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杜若懷孕,目前還不想休假,所以這個時候,凌晨這傢伙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他要是忙起來,總得有人接送自己媳婦吧,看在凌晨這小子蹦躂這麼歡的份上,要是不把這個機會給他,真有些不合適了。
“驕陽,你就是打不死的小強。”
凌晨有些興奮的語無倫次,這種猜測被證實的感覺,讓他的心也跟着興奮了起來,替杜若高興,替莫驕陽高興,替莫家高興,也替兩人越來越鐵的關係高興。
莫驕陽顯然被凌晨的話愉悅到了,男人,在這方面被誇讚,尤其自己的女人被診斷出難孕的情況下,自己還能成功的讓女人懷孕,這種得意感,自豪感,真是給了千金也不換的。
凌晨高興過後,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你們還不打算回大院住?”
一提這個問題,莫驕陽就有些頭痛,實在是他媽的過激反應,讓他壓根就不敢帶着杜若回去住。
把昨天晚上的事兒說了一遍,惹得凌晨笑的直咳,莫驕陽暗自瞪了一眼無良的傢伙,“接下來,我怕又要忙上一些日子,回家的時間又不穩定,杜若要是自己在大院,我媽一天三百六十個花樣,哪是她能應付得來的,還不如在鼎盛的房子裡先住着。”
凌晨想了想,“你們是不是也該換個大的了,那個房子,當時你急着用,手頭也沒有閒置的,要是你們兩個到也罷了,不過我瞧着,如今杜若懷孕了,將來家裡的人就多了,那房子就有點小了,正好我手裡正開盤個新小區,在市郊,有幾棟獨棟的別墅,有三層,有兩層的,回頭你挑一套,算作送我乾兒子的見面禮。”
莫驕陽對於凌晨這種見縫插針,而且能隨時隨地抓住時機的腦袋,真有些無語。
“我說,你那腦袋,就不能想點賄賂以外的事兒。”
撲哧。
凌晨失笑起來,“驕陽,咱們倆是哥們,談什麼賄賂不賄賂的,我給你,你就收着,說句不好聽的,這些年,淩氏發展的這麼快,到底還是沾了莫家的光,原本我就說要給你百分之十的乾股的,可你不要,我也怕對你影響不好,也就沒堅持,如今,不過是個把個房子,你至於嗎,再說,又是給我乾兒子的,你放心,我可不會拿着這套房子要挾你什麼,再說,莫家還差這一套半套的房子,不過是想着你們自己住的舒服些。市裡有一套,上班方便,週末了,帶着老婆孩子去市郊住住,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對身體好,免得天天被汽車尾氣包圍了。”
莫驕陽微皺了下眉,似乎,在考慮凌晨的建議。
凌晨哼了一聲,“放心,回頭就落我乾兒子的名,你這個當老子的,可不能佔兒子的便宜。”
莫驕陽無奈的瞪了眼凌晨,到也沒推,反正兩人之間的關係也不在這一處半處的院子上。
“回頭還是落到杜若的名上。”
凌晨一樂,“驕陽,你這麼護着小若若,就不怕哪天人家把人踢了,找到更好的,到時候,你錢沒了,房子也沒了,就剩下光桿司令了,我得想想,那些報刊得怎麼報,堂堂市委書記,被淨身出戶,嘖嘖,夠勁爆,不行,回頭我得買下一家報社,這種消息,一準能賺個盆滿鉢滿。”
“這個世上,除了我,若若不會再多看別的男人一眼。”
凌晨真心覺得這個男人,真他媽自大,可是誰讓人家有自大的資本呢。
“對了,今天的事兒,嘴上有個把門的。”莫驕陽不得不再次叮囑一遍凌晨,雖然知道這小子有分寸,可是生意人,一應酬起來,就怕這小子一失分寸,爲了拿個大單子,就把這消息賣出去。
凌晨翻了個白眼,非常不滿的哼道:“我在你眼裡,是那麼不靠譜的人嗎?”
莫驕陽認真的想了想,然後重重的點了下頭,“嗯——”
故意拉長的音調看到凌晨揚起的得意嘴臉時,纔不鹹不淡的來了一句,“應該說,你從來就沒靠譜過。”
“莫驕陽——”
凌晨嘶裂的吼聲傳透了門板,直接落到了走廊上,然後,電梯打開的時候,一個穿裙子的女人從電梯裡走了出來,正好,聽到了凌晨的尾音,嘴角,輕抿,緊張的看着合上的電梯門,透過電梯門上反出的鏡面,看着裡面的自己,打扮的是不是合宜。
記不得有多少年沒穿過裙子了,還有腳上的高跟鞋,有多少年不曾傳過高跟鞋了,聽慣了平底鞋的聲音,似乎記憶裡高跟鞋是什麼樣子,是什麼聲音,都快被她忘了,這一路走來,聽着那脆聲聲嗒嗒響,才恍惚的讓她記起,曾經,她也有過這樣的年紀,穿着十釐米的高跟鞋,長髮飄逸的身後是無數道熱烈追求的目光,曾經,這些目光,都抵不上那一道身影對她的吸引。
直至今日,她,依然,只能看見那一道身影,就像,無論在任何一個角落,只要,聽到那個人的名字,看到那個人的衣角,都足以讓她開始緊張,緊張的檢查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一處不合適的地方,擔心那個男人本就在自己身上停留短暫的目光裡有一分的不合時宜。
手,緊緊的握着,再一次確認自己的妝扮沒有問題,女人,深呼了氣,再吐出,如此反覆,終於有了信心,轉身,耳邊,依然?歉吒納臁?
叫喊過後的凌晨,看着那個男人閒適的起身,欲走的樣子,禁不住皺了下眉,“要是我沒猜錯,接下來,你怕是又有的忙了?”
莫驕陽點了點頭,微轉着身子,兩手插在兩側的西褲兜裡,筆直的褲線再度的繃起,“所以,有件事兒,可能要你幫忙。”
凌晨大概猜到一些,“於小若若有關?”
莫驕陽點了點頭,“我媽說初始的三個月比較危險,如今剛懷上,我又不能讓她在家放假,早上,我儘量送她,要是晚上——”
“晚上我接,然後晚飯都一塊安排了,你要是不回家,總不能讓她自己做着吃吧。”凌晨不等莫驕陽往下說,就接過了話頭。
莫驕陽非常不誠心的問道,“不會耽誤你工作吧?”
凌晨終於明白什麼人把得了便宜賣了乖演繹的入目三分了,“莫驕陽,你他媽的怎麼不去演戲,也爭個什麼影帝噹噹。”
莫驕陽右手從兜裡擡了起來,隨意的撣了撣了衣服不壓根就不存在的灰塵,“你們商人,不常說一句話嗎,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我想着,人活着,總不能自私的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更何況,我還是一位人民公僕,總不能阻礙人民的發展,你說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