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鳳隱一肚子火氣先走一步,及至其他幾人匆匆騎馬追上來,她毫不意外地發現其中包括傅溫孃的身影。
那一整天,她沒有再與容定塵說半句話,也不曾看他一眼。
越是接近騰凰山,樹林就越密、土地就越泥濘。雨水變得多了起來,從早到晚難得晴朗,更是難以見到明媚陽光。
傍晚時,雨水連天,天色比平常更加昏暗,一行人不得不提前停下,駐紮過夜。
爲了能夠節省時間加快行進速度,幾人都是輕裝簡行,遇到不得不風餐露宿的夜晚,如果找不到山洞休息就只能風餐露宿。
夏班在樹林附近找到幾顆枝葉繁茂的大樹,用桐油布簡單搭建後,勉強可以遮風擋雨。不過在大雨天生活對他們來說是不可能的是,就算火摺子還勉強可以用,那些淋溼的樹枝草葉卻無法點燃。
身處這樣溼冷惡劣的天氣中,除了容定塵內力深厚毫不介意之外,其他幾人都被凍得瑟瑟發抖。
“好些了麼?”容定塵主動靠近,伸出手想要摸摸白鳳隱額頭,卻被她無情推開。
嘆口氣,容定塵好脾氣地挨着她坐下,習慣性伸出手臂想要將她圈進懷裡取暖。
白鳳隱又一次躲開。
無可奈何的容定塵選擇了暫時避其火氣,掏出乾糧、肉乾和水袋遞過去,見白鳳隱扭頭不理,便放在了她身邊地上。
風南岸一邊嚼着乾糧,一邊看白鳳隱保持沉默,無意中接收到容定塵投來的請求目光,愣了一下之後,不得不起身充當起和事老角色。
“鳳隱,吃些東西吧,趕了一天路需要補充體力,何況你還病着。”風南岸溫柔勸道。
白鳳隱看看地上乾糧,拿起來咬了兩口,皺着眉頭又放下:“吃不下。”
“那就歇息歇息再吃。”風南岸順勢坐下,將單薄得可憐的薄毯披在她身上,手掌掠過她額頭,“還好,不燙了。”
容定塵坐在不遠處,始終緊盯他動作,見此大感不滿,故意重咳一聲。
風南岸茫然回頭,若有所悟,閉上嘴不再說話,卻沒有離開白鳳隱身側。
傅溫娘看了看白鳳隱身上的薄毯,又看看自己溼漉漉的衣衫,小貓一樣走到容定塵身邊蹲下,輕輕拽了拽容定塵衣袖,小聲嚅囁道:“塵哥哥,我冷。”
容定塵表情一僵,而後指了指自己的馬:“有薄毯,自己去取。”
傅溫娘應了一聲,抱着肩膀瑟瑟發抖走向容定塵的馬,翻來翻去總算找出薄毯抱在懷裡。許是地面泥濘溼滑,往回走的時候傅溫娘突然跌倒,不僅弄了一身一臉的泥漿,還把僅剩的一條幹淨薄毯摔到地上弄髒。
容定塵連忙起身,將嬌小的傅溫娘扶起:“傷到了嗎?”
傅溫娘搖搖頭,看看沾滿污泥的薄毯,臉上一片驚惶自責:“對不起塵哥哥,薄毯弄髒了……”
“一條薄毯而已。”
容定塵無法責怪些什麼,看見她手掌幾道小傷口反而有些心疼,看了白鳳隱一眼後徑自將傅溫娘推到樹下比較乾爽的位置。
“夏班。”
夏班正傻呆呆看着,忽然聽到容定塵叫自己卻沒說什麼事,不由困惑。
容定塵蹙眉:“薄毯。”
“啊?哦哦哦哦。”經過提醒,夏班連忙將自己的薄毯雙手奉上。
容定塵把薄毯轉遞給傅溫娘,傅溫娘受寵若驚,說什麼都不肯要,弄得夏班萬分不好意思,硬是把薄毯塞給了她。
他的一舉一動,白鳳隱都看在眼裡,目光變得越來越冷。
“鳳隱?”感覺到身邊一空,風南岸連忙回頭,卻見白鳳隱一躍跳上樹枝,與容定塵等徹底隔開。
眼不見爲淨。
再多看幾眼,她真的會有把傅溫娘一腳踢回鼎仙門的衝動。
有桐油布的遮擋,白鳳隱看不到下面景況,只能聽得模模糊糊的交談聲。在樹枝上能夠靜心淨眼,但風要比樹下大許多,時不時還有雨水被吹進來,讓她本就沒什麼溫度的身子越來越冷。
溼冷難熬,當然不舒服,白鳳隱卻沒有下去的打算。
她看見傅溫娘會覺得想吐。
不是誇張,而是真的想吐,明明沒吃多少東西,胃裡卻翻江倒海很不舒服。
冥河之下二十年隱忍讓她學會了默不作聲,硬是把那陣難受忍了下去,一整夜迷迷糊糊捱過去,總算迎來第二天的燦爛陽光。
跳下樹枝,看見夏班已經在收拾東西,竇天斌還揉着眼睛睡意朦朧;容定塵和傅溫娘在一起不知說些什麼,傅溫娘一臉憧憬與少女獨有的羞澀,容定塵則是滿面溫柔。
白鳳隱皺皺眉頭,胃裡更不舒服。
“喝些水再吃點東西。我從那邊摘了些野果。”風南岸突然出現在白鳳隱身邊,手中還捧着幾隻紅潤有光澤的果子。
白鳳隱拿起果子看了看,嘴角一抽:“這果子你沒吃吧?”
風南岸茫然搖頭:“沒吃。總共就這幾個,我想都給你留着。”
“那就好。”白鳳隱長舒口氣,手一揚,將果子都扔進泥裡。
“呀,好可惜……”傅溫娘看着滾落的野果,不由一聲驚歎。
白鳳隱眉梢高挑,冷笑道:“可惜?覺得可惜你撿起來吃吧。那都是有毒的果子,吃完保你三天三夜肚腸暢通無阻,吃什麼出什麼。”
傅溫娘臉一紅,羞愧低頭。
白鳳隱的話可以說十分粗魯低俗,容定塵微微不悅:“好好說話。”
“不會。”白鳳隱生硬回絕。
向來不喜歡早起的容定塵本就十分沒耐性,聽她回答更是覺得心煩,劍眉一蹙,一身不吭翻身上馬,竟然丟下衆人獨自先行。
“塵哥哥生氣了?”傅溫娘微微仰頭,看着比自己高出一截的白鳳隱,憂心忡忡。
白鳳隱煩得不行,也跨上馬,冷冷瞥她一眼:“你惹的禍,自己去問。”
兩個人一前一後離開,留下風南岸、夏班和竇天斌,以及明顯不受白鳳隱歡迎的傅溫娘。
傅溫娘似乎有所察覺,低下頭拘謹站立,身子僵直:“白姐姐好像不喜歡我,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不是做錯,而是根本就不該出現。
風南岸很想直言不諱告知,然而與傅溫娘那雙水盈盈的眼眸對視後,他竟有了幾分不忍。
“慢慢相處吧,鳳隱總不會吃了你。”最終,無奈化作嘆息,風南岸溫柔手掌落在傅溫娘頭頂,少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