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文淑儀把婉清和淑佩哄睡着,才重新坐在,都是心有餘悸,心事重重的模樣。
“妹妹還要問一問姐姐,覃昭儀當初爲何被廢?”也許是懷着一分好奇,更多的還是要掂量些分量。“她曾險些害淑佩無法降生。”一句話,早已交代了清楚。爲了爭權奪勢,還有什麼是不能夠的呢?
“她原本家中顯赫,進宮便被封爲修儀,又漸漸成了昭儀。後來那位承恩,她便處處刁難,那是過了明路的。後來那位懷了淑佩,她便叫人送去一碗芙蓉露,喝下之後就腹痛不止,還好太醫救治及時,才保住了孩子。皇上一氣之下便將她打入冷宮,更是貶斥了她母家。”
“皇上當時問也不問便下旨了嗎?”“宮中人人都道覃昭儀不滿那位,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好心送去芙蓉露。即便覃昭儀是冤枉的,便也只能是冤枉的了。”是啊,以當初石襄玉的盛勢,再加上果爾勒斯氏的嫵媚,覃昭儀又怎麼會是她們的對手呢。這宮裡女人的命本就是不值得的,更何況,是當時懷有龍嗣的她呢。
“妹妹打算如何?你我都知道,此事不宜拖延,覃昭儀和那個婢女,她們……那個侍衛真是大膽!”文淑儀的欲言又止我又何嘗不知,那兩個女子的大腹便便,難道真能在後宮中消無聲息地等到瓜熟蒂落嗎?“這宮裡,恐怕也只有去求她,才能保住皇上的顏面了。”絕對,不能,再一次,讓天諾面對這宮中的不堪了。
待得婉清和淑佩醒來,天都已然黑了,只叫文淑儀留在梧桐苑用飯。淑佩也不似剛纔,倒很是乖巧地伏在我的膝上。“儷母妃,淑佩往後還可以來玩嗎?”“當然可以了,淑佩很喜歡儷母妃,是不是?”“嗯,儷母妃長得美,淑佩喜歡。”我歡喜地把她摟在懷裡,用自己的鼻尖去騷她的癢,她一邊躲着一邊咯咯地笑。
“皇上駕到。”外面的小樂子揚聲通傳,我和文淑儀立馬站起身來向來人恭恭敬敬地行禮。“皇上萬福金安。”
“淑儀也在啊,都起來罷。”天諾見桌上擺了許多菜式便也要淨手吃些。文淑儀是有眼色的,只說已用完便拉着婉清和淑佩要走。天諾也不挽留,只叫人好生扶着。“儷母妃,有空來看淑佩好不好?”淑佩雖然被文淑儀牽着手,眼睛卻巴巴地看着我。“好,過幾日儷母妃便去看你。”這才歡歡喜喜地把淑佩哄走,臨了文淑儀還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我心裡自有盤算,便也報以頷首。
“叫人撤了吧。”“皇上不吃了嗎?”“朕哪裡是真的要吃,只不過方纔淑儀在這裡,又不好冷落了。”說罷,便只叫人快快收拾了桌椅,牽着我的手引到了內室。他的手掌還是一如往常的乾燥,能仔細地感覺他掌心的紋路。
他坐在榻上亦將我抱在他的膝上,我覺得彆扭,要掙脫,卻早已被他更加用力地按在懷裡。“淑佩那孩子,倒很喜歡你。”他的氣息撲在我的頸窩,癢癢的,亦將我的臉點綴成了萬多桃花。“淑佩確實也招人疼愛。”
“難得你還會疼愛她些……”是因爲淑佩是她的孩子嗎?不管她的母親做過什麼,是對是錯,都不應該由她小小孩童去承擔後果的。天真浪漫的年紀,自然要有人去陪着她,沒了親生母親的疼愛,她也是可憐的啊。“稚子無辜。”
天諾似乎贊同地點了點頭,更灼熱的氣息撲在了我的面上。我忸怩着,可卻越發被他摟得緊。我推着他的胸膛,卻半分力氣也使不出
,所有的氣力像是找到一個出口似的全都隨着他的吻流出體外。
“朦朧既然喜歡孩子,不如早些爲我生一個。”孩子,我和他的?熔鑄着我和他的血液,延續着我們的生命。想象着一個稚氣未脫的孩子圍繞在身邊,一聲一聲地叫着父親,母親,該是多麼幸福的畫面啊。我心裡的甜蜜鋪天蓋地席捲而來,亦在他的柔情蜜意裡融化。
他細密的吻着,如火炭灼燒着肌膚。彼此的呼吸越發急促,腰身的痠軟無力更是化成了呢喃從齒縫間溜出去。我用盡最後的一絲力氣,揮手撒落綃帳,然後沉浸在這情誼深深裡。
次日醒來時,身邊早已沒有天諾的體溫,只是被褥上還殘留着龍涎香的香氣。我翻身躺在天諾昨日睡下的地方,深深地嗅着繡枕上遺留的味道。“小主,還不起嗎?”琉璃想必在外面站了有些時候,我臉一紅,只得趕忙抓起被天諾扔到一旁的寢衣。
待得向皇后請完安,我只扶着環兒的手去昭和殿。“小主怎麼想起來去向太后請安了?”我只是瞧着她,也不多說。環兒這才吐了吐舌頭,“奴婢失言了。”“嬪妃代皇上向太后請安乃是正理,聽你如此說,我以後還要常來的好。”環兒知道我的脾氣,便也再不多言,只稱“是”便仍舊引着我往昭和殿走。
“哎呦,小主怎麼有空來了,賢儀小主在裡頭伺候太后梳頭呢。”李嬤嬤剛端出來太后淨臉的水,知是太后方起。“我在這裡等等就好,嬤嬤您忙吧。”李嬤嬤是太后身邊的老人,連天諾見了都要給三分顏面的,別人更要恭敬了。李嬤嬤頷了頷首,便叫小丫頭們上了茶。
不過片刻,景瑤便扶着太后從裡面走了出來,給太后請安後,彼此才又見了禮。“妹妹侍奉太后辛苦了,叫做姐姐的慚愧。”景瑤聽我如此說,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侍奉太后本就是嬪妾的本分,實是不敢說辛苦。”
“多虧了有瑤兒時常陪伴在哀家左右,不然這四角四方的天哀家可要悶壞了。”太后執起景瑤的手握在手心,可見景瑤是討太后喜歡的。景瑤姿容不俗,又溫婉沉靜,只是遲遲不曾承恩。可見她一點也不在意,只是精心侍奉太后,不求皇恩。同日選秀入宮的幾人,唯有她和呂品兒的位份還不算高,即便囂張如夢露,如今也是從五品的惠姬了。
“充容今日怎麼得空來看哀家,難爲你一片孝心。”太后原本對我是有些成見的,可入宮這兩年我事事恭謹,倒也打消了太后不少疑心。“就是因爲從前不常來,所以更要從今日起多儘儘孝心了。”說罷從李嬤嬤的手裡接過茶,奉與太后。
“瞧瞧她這張巧嘴,倒覺得是哀家惱了她似的。”太后也不接茶,只是笑看着李嬤嬤。景瑤知道我有話要對太后說,便起身告退。“外面還煮着太后的藥,嬪妾去瞧看着。”說罷便退了出去。
太后這才接過我手中的茶,平靜地說道:“說罷,你要求哀家何事?”果然我這些小心思,還是逃不過太后的眼睛。再假裝下去,只怕適得其反。於是我復又跪在太后面前,鄭重地說:“求太后賜死紫竹軒覃昭儀。”
“放肆!”太后一掌拍在紫檀雕荷花紋的桌上,一聲脆響。“你膽子倒不小!”我不去理會太后的暴怒,只是復又俯首道:“嬪妾所請意在保護皇家顏面。”“那你倒說說,覃昭儀如何有損皇家顏面了?”
我知道將此話告知太后,沒準便會被太后斥責說
我意欲加害後宮嬪妃,可如若不說,日後的麻煩恐怕不止今日這樣簡單。所以無奈只得深呼一口氣,儘量平靜地說:“覃昭儀已有孕數月。”太后必定知道,覃昭儀肚子裡的孩子,必不是天諾的。
果然,太后手裡的太陽子念珠因爲這個消息而斷了線,念珠滾落一地,還有幾顆彈在了我的臉上。我未等太后開口問,便如實將那天與文淑儀所見之事一五一十地講個明白。然後,靜靜地跪在地上等候太后發落。
也不知過了多久,連太后香爐裡燃着的檀香都快沒有了,我才聽到太后幽幽地說:“耿蓉,你也是的,怎麼好叫充容跪着。”李嬤嬤趕緊將我攙起,落了座。雙腿早已麻痹,好像是有萬千螞蟻啃噬一般難忍。“奴婢人老了,還望小主莫怪。”我哪裡會怪她,只得欠身躲了她的賠禮。
“哀家果然沒有看錯你,知道你是個有心的。只是充容年紀輕輕,不光眼神不好,連記性都快趕不上哀家了。覃昭儀被廢已有數年,怎麼可能會懷有身孕呢。”我擡頭對上太后的目光,那雙明亮的眼睛裡自有乾坤。我只得順着說道:“的確是嬪妾眼拙,還這樣莽撞。”
“還好是在哀家跟前,倘若換了別人,充容可要吃苦受罪了。”感覺到太后話裡的森然,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唯有太后慈悲,嬪妾再不敢跟旁人說起。”太后似乎很滿意地點了點頭,再也不說話,我也只得退下。
環兒見我進去了許久這纔出來,看我額頭一層細密的汗,又不敢多說什麼。“今日的事不要聲張,只當咱們四處逛逛。”環兒見我這樣鄭重,便也點了點頭,再也不多問。果然是浸淫在這宮中數十年,無論出了什麼樣的事,恐怕太后都能臨危不亂吧。不知道我何時能達到太后這般定力,只坐在那張椅子上,便能掌握乾坤。
晚上,天諾仍到我這裡,正當用膳時,杜公公推門而入。天諾同我一起用膳之時不命人在旁伺候,亦不用人佈菜斟酒。見杜公公此時入內,便有些不悅。杜公公何嘗不知,便趕緊回了話。“紫竹軒的覃昭儀歿了。”
“嗯,着禮部按庶一品妃位的儀制辦吧。”帝王果然無情,即便是死,也不甚關心。終究只是一條命,於皇家無關。即便是太后下手,亦不可能毫無痕跡,倘若天諾隨意問起,也可知覃昭儀這一死,是一屍兩命。可這毫無感情的隨意,他也不願施捨。
果然是死了好,活着,還要留有心中的期盼,泉媚的死,也換不回她的錦衣玉食。與其在冷宮裡神志不清,倒不如早點得到解脫,兩下里乾淨。與其懷着怨恨的活,死了總歸是解脫。死後的事,又有誰知道呢。皇上,畢竟不曾把你放在心上。一切,都是徒勞,空牽念罷了。
“在想些什麼,筷子掉了也不知。”看着這個終其一生都不可能擁有他完整的人,完整的愛的男人,心裡泛起一絲酸楚。他是天子,除了皇位與皇權,還有什麼是與他相關的呢,恐怕都是無關緊要的罷了。只求他多少與我以真心,至少給我一個呆在他身邊的勇氣。不爲他的絕情而膽怯,不爲他的薄情而退縮。我輕輕地搖了搖頭,復又提箸,將他最喜歡的玫瑰肘子夾起一塊放到他的碗裡。
“我不許你多想。”原來他都知道的啊,我心裡想的,他都清楚。夠了,足夠了,哪怕真有一天如此,現在這不可多得的溫暖與承諾,亦能夠讓我顧不得其他。我真心地對他笑了笑,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