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120 好姐姐(1)

莊蘭貴妃的喪事辦得異常的隆重,甚至說是按照着皇后的禮制辦的都不爲過。可是倩雪和我都是按照天諾的吩咐辦的,絲毫沒有應付了事。雖然宮中的開銷已經很大了,可是天諾不容回絕地說:“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這上面節儉。”

皇上如此說,底下的人哪裡敢有反對的,只是大家都犯了糊塗,不知道生前並不受寵的莊幽蘭爲何在死後,享受到了如此哀榮。太后曾經也勸過天諾不必大費周章,在這上面多花銀兩。天諾最是孝順,當前並沒有反駁太后的意思,只是溫順地低着頭微笑,而最終還是按照自己的意願辦了這場奢華的喪禮。

別人不清楚爲什麼天諾一反常態地將死去的莊幽蘭捧上了天,可我和倩雪卻知道地一清二楚。當莊蘭貴妃溘然長逝的那天,我們一起見證了她一生爲愛卻不得,最終沒有含恨而終,反而釋然地說了再見。

莊蘭貴妃的喪禮一辦完,宮裡就迎來了嶄新的一年,到處都張燈結綵,一派吉祥喜悅的氣象,再也沒有人還記得宮裡剛剛有一個人過世了。我窩在梧桐苑裡避寒,外面的風像是刀鋒一樣在臉上肆虐着。

墜兒搓着手進來,凍得一張臉紅得像是外面迎風綻放的紅梅一般。墜兒跺着腳,然後撣了撣身上落着的血。“娘娘,外面好冷啊,真要凍死人了。”我笑着遞給她我的手爐,她也不驕矜,接過去用手籠着,笑嘻嘻的。

她們都是跟我慣了的,無人處的時候便沒大沒小的。我瞧着墜兒和環兒愈發清秀的臉,說道:“說起來,你們跟着我也有十多年了,如今也是大姑娘了。有沒有得意的人,本宮年後便可以回了皇上和皇后,將你們許配出去,找一個好歸宿。”

環兒一聽,吐着舌頭說道:“娘娘就別笑我們了,奴婢是對那些臭男人死了心的,瞧着琥珀姐姐,再瞧瞧死去的琉璃姐姐,不都是遭了男人的劫嘛。奴婢寧願一生一世服侍娘娘,其他的也沒做他想。”忽而又指着墜兒說道:“娘娘倒不妨替墜兒姐姐張羅着,她可是滿心祈願得一個好男子呢。”

墜兒聽環兒如此編排她,一張臉更紅。“你個滿嘴胡說的小蹄子,誰成日裡盼着了!再胡說,我便求娘娘打發你去暴室服苦役!”說着便要去捏環兒的臉,被環兒巧妙地躲開了。環兒笑道:“娘娘您瞧,這可是惱羞成怒了呢!”

我笑着看她們在我這裡打打鬧鬧,似乎還做着當初少女青春的夢。方纔環兒提到琉璃,那是一個我很久都沒有想起來的名字。一雙顧盼神飛的眼睛,含笑而來,然後俏皮地眨巴着,透露着一股子機靈勁兒。可惜啊,如今,她早已不在了。

見她們鬧得有些不像話,我忙拉着墜兒說道:“你快別動了,繞得本宮頭疼。本宮當你們是自家人,也自視爲你們的長姐,你有心上人了,只管跟本宮說就是了。”墜兒被我這麼一問,更是下不來臺,跺了一下腳,早就跑得沒影兒了。

環兒坐在地上喘着粗氣,追着墜兒的背影仍舊調侃道:“他日姐姐大喜,環兒一定奉上連城的賀禮!”我笑着戳了戳環兒的頭,叫她下去歇息去吧,這裡暫時不用她來伺候。環兒替我準備好茶水和瓜果,擺放在我面前,便躬身退下了。

一個人閒來無事,準備好好修剪修剪前幾日琥珀從梅園折回來的梅花。前幾日是含苞待放的,如今已經全都開放了。正執着剪刀端詳着,這時候門被輕輕地推開,一個小腦袋張頭張腦地伸了進來。

冷風灌了進來,吹得我渾身立馬打了一個寒顫,笑說:“大老遠的,也不怕摔跤,還不快把門關上,要冷死本宮嗎?”慕容茜聽說,這才邁進來,關上了宮門,把一室的溫暖鎖在了這存放的土地上。

“娘娘這裡好暖和啊,比嬪妾宮裡要暖上好幾倍呢。”慕容茜穿着一件紅色鼠毛披風,顯得人愈發地粉嫩可愛。我拉着她坐到炕上來,笑說:“原是以爲你是來看望本宮的,沒想到不過是到本宮這裡避寒的,真叫本宮失望

啊。”

慕容茜忙擺手說道:“不是的,不是的,茜兒是有事想求娘娘做主的。”我斜睨了她一眼,笑說:“是啊,你若沒有事求本宮,也不會硬着頭皮跑到本宮這裡來啊。”慕容茜是難得入得我眼緣的人,看着她,我似乎就能想起從前阿潤陪在我身邊的日子。如今,一個一個的,全都有了各自的歸宿了。

見我如此說,慕容茜恨不得立馬哭出來,憋着滿肚子的委屈在我面前開不了口。我實在憋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捏着她的臉笑說:“本宮逗你呢,瞧瞧你這個樣子,讓別人瞧見了,還當是本宮欺負你了呢。”

“那娘娘答應了嗎?”慕容茜見我是在與她調笑,頓時放下戒備和緊張,急切地問道。“你又沒跟本宮說是什麼事呢,本宮如何答應你?你且說說看,若是本宮能做得了主的,自然可以幫你。”

慕容茜像是怕我反悔似的,忙說道:“嬪妾想求娘娘,從長樂宮搬出來。”“嗯,你說說爲了什麼。”我端起一杯熱茶,放在嘴邊吹了吹,還有些熱氣,便又放回桌上,等着慕容茜給我一個適當的理由。

慕容茜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說道:“自從見了人彘之後……”我猛地將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嚇得慕容茜小心地覷着我的臉色。到底是人小沒有心機,自己被別人當槍使了都不清楚。我擡頭見她的小臉因爲緊張而有些抽·搐,不由地放緩了臉色,說道:“嗯,自從人彘之後怎麼樣了?”

慕容茜見我並沒有真正地發脾氣,這才繼續說道:“自從見了人彘之後,楚姐姐便成了瘋子,終日裡滿嘴胡說八道。夜深人靜的時候更是可怖,她會披頭散髮地跑出來,挨個房門敲,擾得宮裡的人都睡不好覺。而且聲音尖利,實在讓人汗毛直立。娘娘也知道,長樂宮目前雖有蓉修華,可她已經是個不問世事的了,嬪妾和木姐姐呆在那裡,實在是心慌。”

楚寒希的事情我早有耳聞,本來從上次她小產之後百般邀寵,天諾對她便冷淡了下來。如今如同瘋婦,更是無人問津了。從慕容茜的神情來看,只怕楚寒希再也不成了。只是今日是慕容茜自己來求的我,可最終是誰受益卻未可知呢。我心裡琢磨着,想尋根究底,看看背後指手畫腳的人到底是誰。

我便問道:“那這次你求的,是你自己搬出去,還是和木貴人一同搬出去?”“若是能搬出去,自然是要一起走的。不過嬪妾私心裡是想去郝姐姐宮裡去的。”

我這一聽,便知道了個大概,只是仍然裝作不解道:“哦?你的好姐姐又是哪位?竟拉着你往一處湊,怪熱鬧的。”慕容茜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呵呵地笑起來。“娘娘,是郝良媛郝懷柔姐姐,不是那個好姐姐。”

我“恍然大悟”,與慕容茜一起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忽然我冷下臉來,對慕容茜說道:“本宮能嚇得楚寒希失心瘋,你就不怕本宮嗎?若本宮今日因爲你提到人彘的事情而重現歷史,你該當如何?”

慕容茜沒想到我會突然翻臉,嚇得愣在了當場,然後“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娘娘,嬪妾的這點要求也不爲過啊,若娘娘不同意,嬪妾回去就是了。”慕容茜的眼淚下得很快,只是一會兒的功夫便溼了滿臉。

我仍舊冷着臉,也不管她跪在地上是否會着涼。“你實話告訴本宮,楚寒希失心瘋也有幾個月了,爲何突然來央求本宮給你們挪宮?既然你選擇跟郝懷柔住在一個宮裡,爲何她不陪着你一起來?又爲何不願意和木挽盈一起搬過去。還有,郝懷柔住在華粹宮,你去求嫺貴妃不是更便利嗎?”

慕容茜一邊抽泣一邊哽咽着說:“是郝姐姐讓我來求娘娘的,說娘娘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貴妃,位同副後,是可以說的算的。至於嫺貴妃雖然也位份尊貴,但畢竟只是一個擺設罷了。郝姐姐說她一個人在華粹宮,又沒有什麼人可以陪伴。嫺貴妃要照顧宛眉公主,顧不上別的,她一個人呆着難熬,因此才叫嬪妾去陪的

。”

“你這話說得不盡然,若說本宮有實權,那真正的後宮之主是鳳鸞宮的皇后。若說她一個寂寞,更應該叫木貴人跟你們同住,爲何偏偏丟了她?”

“郝姐姐說木姐姐與她脾氣不相投,在一起難免拌嘴,倒不如不想見,彼此都情境。因覺着嬪妾更好相處些,嬪妾也覺得郝姐姐好相與,這纔來求娘娘的。娘娘,嬪妾說得都是實話,沒有半句虛假啊。”

我看慕容茜確實目光沒有閃爍,便知她說得都是實情,郝懷柔正是利用了她的單純,來達到自己不可對外人道的目的。我好心地將慕容茜從地上拉起來,安慰道:“別怪本宮嚴苛,宮裡最忌諱的就是拉幫結派的事了。本宮必得問上一問,你若真的喜歡跟郝良媛同住,本宮便成全就是。瞧着你眼下的黑眼圈,也知道你晚上睡得不好,是委屈你了。”

慕容茜擦了擦滿面的淚痕,點了點頭。“多謝娘娘體恤,娘娘放心,嬪妾不會做不應該的事。”

我掏出手絹替她擦了擦眼淚說道:“本宮瞧着你和郝良媛更親近些,等本宮回了皇后,皇后應該也會答應的。只是本宮還是想問你,你果真不怕本宮嗎?”慕容茜歪着頭想了想,還是肯定地點了點頭,“說不怕是假的,人……不是誰都見過的。但是嬪妾後來也知道那個阿拜甘是娘娘不共戴天的仇人,娘娘那麼做雖然有些極端,但是可以理解。”

我沒想到的是,慕容茜雖然心裡單純,可她的思想還是很成熟的。她說的也是實話,她雖然害怕,但是卻可以理解我如此極端的行爲。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樣涇渭分明的人一旦遇到讓她反感的東西,肯定是毫無疑問地選擇放棄,無論是什麼。

我心裡好奇,也是想試探試探,便問道:“那如果換成是你,遇到了傷害你、背叛你、利用你的人,你該如何?”慕容茜左思右想,似乎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才說道:“我也不知道我會如何,只是想着永遠不要碰到這樣的人。至於應該怎麼做,我不清楚,但是傷心是一定的。”

我心裡想着,如果慕容茜知道郝懷柔拿着她當槍使,又無下限地來挑戰我的極限,她又該如何想。郝懷柔在慕容茜的心裡無疑已經成爲了“好姐姐“,如果知道自己最喜歡、最信任的人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模樣,又該如何?我迫不及待地想看郝懷柔的假面具被揭穿的那一刻,卻又不太想讓慕容茜這樣單純純潔的心受到傷害。

我拍了拍慕容茜的肩,叫大何好生送她回去,並叫她回去等消息。慕容茜千恩萬謝地走遠了,而我卻陷入了無盡的糾結之中。琥珀走了進來,見我望着窗外出神,便輕輕地在我的肩上搭了一個毛絨披肩。“娘娘,窗戶邊上雖然亮,但是透風,還是披着點罷。”

我嘆着氣對琥珀說道:“琥珀,你說如果爲了救一個人而間接地傷害了她,當初的事做的還有沒有意義?”琥珀被我問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還是很好的回答了我的問題。我想了想她說的話,覺得也有幾分道理。一時間心裡豁然開朗,整個人也輕快了,便扔下披肩繼續修剪我的梅花。

琥珀笑着看我忽而轉晴的心情,慢慢地退了出去,各忙各的去了。

琥珀說:“有意義啊,救得她的命,即便傷了她,也還有救贖的機會,總好過見死不救吧。”

慕容茜就像是第二個阿潤一般,我不想看到她浸淫在宮中多年,也變得城府極深,更不想看到她走上岔路,重蹈阿潤的覆轍。想起阿潤,我又想起了那個每晚都投射在窗上的那抹淡然又寂寥的身影。

我揚聲換進小何,“去撥出一婁炭送去楞嚴殿,那裡冷。”阿潤被天諾除了名,在楞嚴殿裡帶發修行又沒有新的佛號,身份很尷尬,因此基本上都不提名字。小何見我吩咐他去楞嚴寺,知道是爲了誰,便躬身退下了。

看着窗外對面的若隱若現的芭蕉館,彷彿還能夠聽到裡面的言笑晏晏。可惜,早已人去,樓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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