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瑩見慄妃娘娘如此氣憤,便關心地勸道:“娘娘,您當心,彆氣壞了身子。”
“連你也嫌我老了嗎?”慄妃的目光中掠過一絲悲涼,月瑩嚇得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說:“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不希望娘娘因爲王夫人這一兩句話而氣壞了自己,況且奴婢以爲王夫人今日有些反常,跟以前不一樣,所以奴婢擔心王夫人是故意而爲之。”
“她故意?”慄妃咬着脣,怒問:“她何必故意挖苦我?”
“所以這纔是奇怪的地方。”月瑩作爲旁觀者,多少還是比慄妃冷靜一些。
慄妃氣喘吁吁,好不容易平息怒火,思慮地說:“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奇怪,她一向都裝作一副聖潔的模樣,好像不食人間煙火,對什麼人都是假心假意。”
“至少王夫人絕不會說出剛纔那番話。”
“難道她也犯糊塗了?”慄妃若有所思地想:“或者說,她知道自己的兒子沒了希望,一時心急所以纔會口出惡言?”
“不管王夫人的目的是什麼,總之娘娘千萬要小心。”月瑩憂心忡忡地說。
慄妃不屑地冷笑:“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她不就是逞口舌之快嗎?哼,現在事已成定局,她啊,也就是暫時能囂張。”
王姝回到漪蘭殿,命人將雪蓮拿來,柳意本以爲王夫人只是說說,這麼貴重的東西送了人,多可惜啊,何況還是送給那個慄妃。
“王夫人,您真要送過去?”柳意不捨得地問。
王姝瞥了一眼柳意,凝重地道:“捨不得雪蓮,就套不着慄妃。”
“可是奴才剛剛看到慄妃娘娘氣得暴跳如雷,應該火候差不多了。”柳意說。
“不。”王姝轉過身,對着柳意麪色鎮定地說道:“我掃視衆人,看到月瑩的眼神中帶有疑慮,這個丫頭聰明得很,就算慄妃氣得失去理智,可是她也是慄妃身邊的第二個腦子,她一定會勸服娘娘,相信現在,慄妃的氣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多了。”
柳意恍然說道:“所以王夫人還要加把勁?”
“雪蓮送過去,是提醒娘娘我剛纔說的話,按照慄妃的個性,她一定會發怒。”
“王夫人,奴才什麼時候將陛下引過去?”
“雪蓮一到含章殿,陛下一定要馬上出現,否則會失去我所預料的效果。”王姝說道。
“諾,奴才明白。”柳意暗笑一聲,說道:“奴才馬上去辦妥。”
王姝點了點頭,目送柳意離開寢宮,這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但願她們一開始就能取得成功。
綵鳳跑進來通傳:“啓稟慄妃娘娘,漪蘭殿派人送來天山雪蓮。”
“什麼?”慄妃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又被這一出打亂了,她沒想到王姝盡然真的會拿來天山雪蓮羞辱自己,月瑩也有些怔然,沒攔住氣沖沖的慄妃娘娘。
門口內侍捧着錦盒,跪下來舉起喝道:“慄妃娘娘,王夫人說,這雪蓮一定要親自交代您手上。”
“王姝,好你個王姝。”慄妃奔過去朝着內侍踢
了一腳,內侍摔倒,連同手中裝着雪蓮的錦盒一起甩了出去。
“娘娘……”
“滾。”慄妃氣上心頭。
“娘娘,陛下來了。”宮女冒着危險又嚷道。
月瑩拉着慄妃,勸慰地說:“娘娘,先消消怒氣吧,陛下來了,看到您這樣恐怕不太好。”
慄妃深吸一口氣,只好先撫平自己的傷口,難得陛下來一趟,她可不敢這個樣子將陛下嚇走。
“陛下……”慄妃果然變臉如翻書,相迎劉啓時,媚態一笑,完全看不出剛剛她還朝着宮裡的人大發雷霆。
“妍兒,朕看你好像瘦了一點。”劉啓關心地拉着她說道:“身體不舒服就要好生休息,不應該什麼都不注意。”
慄妃雖然不知道陛下爲何會這樣說,但是隻要能見到劉啓,她心已足以。
“陛下,原來您還知道關心臣妾。”慄妃嬌嗔說道:“可是陛下,您應該也知道,就算臣妾再怎麼休息,若是沒有陛下,臣妾根本也好不起來。”
“所以朕來看看你了。”劉啓牽着慄妃的手,笑着說:“不如去後院逛逛,看看花草也能調整心情。”
“好。”慄妃依偎劉啓,兩人並肩而行。
劉啓略顯心事重重,慄妃心情轉好,也忘了什麼雪蓮的事情,不過她瞧出陛下有點心事,於是好奇地問:“陛下,您陪着臣妾,怎麼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慄妃是擔心劉啓陪着自己卻想着王姝。
“哦,沒什麼,朕突然想到一件事而已。”劉啓確實想到王夫人。
“什麼事?”慄妃還以爲只是國事瑣事。
“慄妃,朕……”劉啓頓了頓,似乎難以啓齒,可陛下越是吞吞吐吐,慄妃的疑心也越來越重。
“陛下。”慄妃向後退,對着劉啓問道:“陛下是不是想着王夫人?”
劉啓心虛地瞟了一眼慄妃,而後擔憂地問:“慄妃,其實朕有件事情想問你,如果等到朕千秋之後,你會否像朕這樣對待王夫人和徹兒?”
不問倒好,這劉啓開口一問,令慄妃簡直是晴天霹靂,加上之前雪蓮的羞辱事件,慄妃的臉上難掩怒氣;果然正如她所想,就算到了含章殿,陛下心目中還是想着那個賤人,而那個賤人剛剛還當着那麼多宮女的面羞辱自己年老色衰;善待她?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慄妃又怎麼可能咽得下這口氣。
“陛下,真是沒有想到,到了含章殿,到了慄妍跟前,你自始自終想着的還是王姝。”慄妃也不客氣起來。因爲想和劉啓單獨相處,所以這時月瑩也沒跟上,如果有月瑩在身邊,可能事情還不見得有這麼糟糕。
劉啓覺出慄妃的話有些不太對勁,於是追問上去:“慄妃,你老實告訴朕,你究竟如何想?”
“我如何想?”慄妃咬牙切齒地罵道:“我還想問問陛下您如何想,您就沒有想過臣妾的感受,自從這個王姝進了宮,自從她在太子宮迷惑了陛下,這麼多年來,我慄妍所受的委屈,難道陛下就視而不見?”
劉啓一怔,沒想到慄妃
反過來指責自己。
“陛下,你想問個清楚?”慄妃冷笑一聲,啐道:“那臣妾就明確地告訴你,臣妾和王姝一直都是勢不兩立,你以爲臣妾會如何對她?”
劉啓大吃一驚,他確實從來沒有了解過慄妃的心態,然而他一直以爲慄妃還是跟以前那樣,偶爾耍耍小性子就好,但是本性並不壞,如今一看,慄妃的話非但沒有讓劉啓感到愧疚,而是越加的震撼。
慄妃別過臉,冷冷地喝道:“這就是陛下你要的結果。”
“你告訴朕,你不會,你不是這樣的。”劉啓撲上去,抓住慄妃的手,可是慄妃卻甩開劉啓,依然沒有醒悟地埋怨:“臣妾之所以會這樣,那是拜陛下所賜,是因爲陛下對臣妾的冷淡,是因爲陛下對臣妾移情別戀……”
“朕……”說到這裡,劉啓確實有些無言以對了。
“怎麼不說了?”慄妃咬着脣,哽咽泣聲:“你怎麼不說話了?是被臣妾說中了,因爲陛下先對不起臣妾,現在還要求臣妾善待王姝?臣妾不會的,絕不會的。”
說完,慄妃捂着臉跑開了。本來還有些憂心,聽到花園的吵鬧聲,月瑩更是心驚肉跳,果然出了意外。
劉啓怔愣地杵在原地,他被慄妃這麼一哭攪得心亂如麻,雖然她也說的在理,自己不對在先,可是想一想,慄妃果然不會善待姝兒,若是真的到了自己百年之際,難道宮中又要上演一場“人彘”之禍?
思及此,劉啓渾身一顫,背脊一涼,完全不敢再往下想。
所謂人彘之禍,正是當年高祖皇帝的皇后呂后做的一件震驚朝野的惡性事件,待到高祖皇帝駕崩,呂后身爲皇太后,卻將高祖皇帝曾經的寵妃活活地折磨致死。
人彘之禍成爲之後的皇帝和后妃的噩夢,被驚醒的劉啓坐在牀沿,跟着醒來的王姝從後背摟着劉啓,靠着他的背,幽幽地問:“陛下,您怎麼了?無緣無故地怎會做了噩夢?”
“不是無緣無故。”劉啓舒了一口氣,沉重地說:“這個噩夢或許會變成現實。”
“是嗎?”王姝心一緊,故意又問:“那陛下做了什麼噩夢?”
劉啓轉過身來,緊握着王姝的手,慌張地說:“姝兒,你說得沒錯,慄妃她……”
“她怎麼了?”
“她,她心裡怨朕。”劉啓說:“朕沒有想到她的怨恨居然這麼深。”
“慄妃娘娘不是怨陛下,而是怨臣妾吧。”王姝狡黠地說。
“你說得對,她……她確實不會……”劉啓心慌意亂。
王姝卻冷靜地說道:“陛下不必擔心,其實臣妾倒是想好了退路。”
“什麼退路?”
“臣妾決定了,若是真有那天,臣妾一定追隨陛下,生生世世追隨。”
“不,不能……”劉啓擁着王姝,閉上眼嘆道:“朕不能讓你們受到半點傷害,朕要想個萬全之策,一定要想個辦法。”
王姝是該竊喜,可是她沒有,因爲她知道,好戲纔剛剛開始,慄妃娘娘,你等着接招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