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文事鼎盛,文人和士大夫們的地位達到了頂點,在仁宗時期,官員們甚至能夠封還皇帝下達的聖旨!
到了南宋,文教又發展到了新高度,程朱理學漸漸冒頭,宋理宗後期,理學已經開始發展起來。
士大夫們一方面風流不羈,一方面又想用禮教來約束社會和平民,規矩也漸漸多了起來。
縱觀歷朝歷代,社會階層都有着明確的區分,只說用馬拉車這個事情,便有天子駕六,諸侯五等等,不同階級的人,用不同數量的馬來拉車,到了後世也一樣,連坐轎子和騎馬,都要看身份地位。
這只是衣食住行其中的“行”,又比如平民和商人不得穿絲綢,鐘鳴鼎食即便有錢也不一定能做到,住的宅院門檻高低、開多少個門,這些都有嚴格的規定,這就是規制。
李婉娘雖然沒能在那些物件上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卻發現了這口不合規制的箱子!
彼時流通的貨幣是鐵錢銅錢和會鈔,官方其實禁止金銀在民間流通,但經濟高度發達的情況下,笨重的銅錢顯然無法滿足交易的需求,所以民間已經開始私自流通銀兩,許多官方禁止的規制,其實民間已經開始流通。
許多人也喜歡用銀子打造和製作一些器具,但金子卻仍舊不敢明目張膽地去用。
雖然只是在箱子的內襯用了金絲布,但也足以說明箱子主人的身份並不簡單。
杜可豐貴爲通判,偷偷用些金銀器具也在所難免,但他也不敢用金絲布,因爲金絲布是皇家制作衣物的材料!
放眼整個巴陵,甚至是江陵府,可能出現金絲布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彭家!
因爲彭家有個兒媳婦叫閻立春,她的堂姐是當今最爲金貴最受寵幸的閻貴妃!
閻貴妃得勢之後,閻家可謂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閻立春也經常得到賞賜,這個箱子極有可能就是從閻貴妃那裡得來的!
李婉娘所發現的這個線索,就如同炸開了一個堵塞洪流的堤壩,使得幾個湖泊融會貫通起來!
這讓楊璟將所有的線索全部都能夠串聯在一起,王不留、杜可豐、蘇秀績、周文房、甚至是彭連城,這個線索就像一塊磁鐵,將所有的碎片都連了起來!
“謝謝你婉娘!你可幫了我大忙了!”楊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與興奮,下意識就抓住了李婉孃的手。
雖然在搶救李婉娘之時他曾經看過她的身子,又給她做過人口呼吸,但那都是爲了救命,除了丈夫曹恩直,怕是沒人再碰過李婉娘,而曹恩直對女人沒興趣,他到底有沒有碰過李婉娘還不一定。
楊璟雖然只有二十出頭,但到底是個成年男子,又跟李婉娘有過親密接觸,眼下這麼抓住李婉孃的手,實在太過親密,超越了男女之間那條防線了!
楊璟陡然察覺自己的唐突,慌忙縮回手,朝李婉娘尷尬地笑道:“對不起…有些得意忘形了…”
李婉孃的臉早已羞紅滾燙,雪白的脖頸上都泛起了粉紅,實是嬌豔動人,楊璟也不敢多看,慌忙起身來,收了那口箱子,就往客廳外走。
“我…我先去查案子,回頭請你吃飯!”
楊璟丟下一句話便走到了客廳外頭,此時才大鬆了一口氣,心裡不由自嘲了一番,他好歹也是談過女朋友的人,像宋風雅鹿月娘這些少女都算得上貌美如花,卻從未產生過如此強烈和緊張的感覺,今次冒犯了李婉娘,多少是有些丟人的。
而更丟人的還在後頭,因爲他突然發現自己顧着逃跑,把夏至丫頭丟在了客廳裡頭…
想到這裡,楊璟不由放慢了腳步,扭頭一看,李婉娘正好擡頭,四目相對,便是隔了老遠,也不禁心旌激盪!
即便在後世當法醫之時,楊璟也沒有出現過這等怦然心動的情形,難免多看了李婉娘一眼,卻發現她也在看着自己,不再回避,目光之中反而多了一些鼓勵。
正隔空對望着,夏至卻從客廳追了出來,楊璟趕忙將目光轉移到了別處,故作漫不經心地抱怨道:“丫頭,你怎麼也不機靈點…”
夏至掩嘴竊笑,而後湊近楊璟,神秘兮兮地說道:“少爺,奴婢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其實曹少爺一直沒有…沒有跟夫人圓房…如今夫人…少爺不如…嘻嘻…”
“什麼?不可能吧?成親這麼多年怎麼可能還是處子之身!”楊璟也吃了一驚,倒是忽略了夏至後面那段話的意思。
“因爲曹少爺身體…有些問題…就爲了這個,曹少爺可沒少吃藥…”
“你怎麼這麼清楚?”
“因爲我是通房丫頭,他們有沒有圓房,我是知道的…”
楊璟這才哦了一聲,雖然他沒有處女情結,但聽到這個消息,難免有些驚喜,臉上也就掩飾不住笑容。
夏至見得如此,便繼續攛掇道:“少爺,夫人其實挺好的…年紀雖然大了一些,但知冷暖懂疼人…脾氣又好,還是巴陵大才女…”
一提起李婉娘,夏至也就有些喋喋不休,楊璟哭笑不得,戳了戳她的額頭,笑罵道:“你這丫頭,人小鬼大,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呢!”
夏至摸了摸額頭,甜甜地嘻嘻笑了起來,回頭望時,李婉娘正在門口目送着他們呢。
楊璟並沒有回衙門,而是帶着夏至回到了莊園,因爲王不留需要給老妻養病,當初楊璟便讓他住在了莊園裡頭,也好跟陳潮做個伴。
再次見到王不留之時,他正跟陳潮在院子裡喝茶,因爲大雨,工地沒辦法幹活兒,今日倒也清閒。
陳潮的精神面貌不錯,這段時間的調養顯是見了效果,而王不留的老妻也好轉起來,這老頭兒也是眉開眼笑的。
楊璟見得倆人談笑風生,也很是欣慰,走過去給陳潮行了禮,旁邊的王不留已經趕緊起身了。
楊璟也不羅嗦,將那箱子放在桌上,把事情經過都講了一下,這才朝王不留問道。
“老先生你還記不記得當時的情景,那杜可豐風流之時,宴席上的賓客都是些什麼人?除了周家那個護衛之外,還有沒有別的人在暗中保護賓客?”
王不留本來嫌疑最大,若非碰到的是楊璟,說不定早就讓人當成殺人兇手抓進去了,哪裡還有這等福氣,非但給老妻治病,還讓他住在這闊氣的莊園裡頭。
他想了想之後,便朝楊璟說道:“老朽當時只是個伙伕,後來出了事,就把老夫當救急的郎中來使喚,每次都讓老朽守在宴廳外頭,那些姑娘我是不敢多看,但要說賓客嘛,他們進進出出的,老朽倒是有些印象…”
楊璟一聽,頓時來了精神,當即催促道:“快跟我說說!”
王不留也不敢含糊,微微閉上眼睛,皺着眉頭,似乎在努力回憶當時的情景,過得許久才緩緩說道。
“這些賓客人數並不多,少時只有一兩個,多則三五個,單看穿着扮相舉手投足好,老朽也只知道都是權貴人家,至於具體是哪一號人物,倒是不清楚,不過…”
“不過裡頭有一位倒很有意思,他每次都在場,而且都是天亮才離開,有時候杜可豐都離開了,他還沒走,有幾次還把我趕走了,所以老朽記得比較清…”
“哦?那人有沒有一些比較特別的地方,若再見到,能不能認出他來?”楊璟也是精神大振!
“這個嘛…那人也就二十幾歲的樣子,雖然粘了鬍子,又沒開口說話,但老朽敢肯定,那是個女扮男裝的傢伙!”
“女扮男裝?!!!”
“對!女扮男裝!這雌兒雖然手腳粗大,但胸脯如何都壓不住,該是個久婚的婦人,再說了,她身上那股味,是如何都瞞不過老朽鼻子的!”
“久婚的婦人是什麼味?”楊璟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心想這王不留也是個妙人,察言觀色這一套實在已經出神入化了。
“嘿嘿…這未破瓜的少女就像含苞待放的花朵兒,體味淡雅幽香,婦人的氣味可就重一些了,這些東西要你成親之後才能體會得到…嘿嘿…”
楊璟見王不留說得猥瑣,也不由搖頭一笑,卻又聽王不留說道。
“再說了,她身邊那個護衛雖然也是藏頭露尾,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身上的香料味很重,應該是個太監,大人您想想就應該知道,那婦人身份來頭實在太大,所以老朽也沒敢多看,但如果再見着,應該是認得出來的…”
聽到這裡,楊璟心中激盪難平,兜兜轉轉這麼久,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
當初如此看好王不留,這老頭兒果然沒有讓自己失望!
楊璟的思緒飛快流轉,將所有的線索全都串聯在一處,腦海之中的脈絡也漸漸清晰起來,似乎所有的疑點都說得通,迷霧已經撥開大半了!
“老先生,既是如此,你可有膽量跟着楊某走上一遭?”楊璟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而後朝王不留說道。
王不留收斂了笑容,起身行禮,滿臉嚴肅地說道:“楊大人對老朽夫妻有大恩,若大人不嫌棄,老朽今後便鞍前馬後,全憑大人使喚!”
楊璟雙眸一亮,將王不留扶起來,大喜道:“好!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