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貴由朝自己問策,楊璟心中不由笑了。
楊璟今遭來到哈爾和林,就是爲了攪亂局勢,兩邊打得如火如荼你死我活,纔是他最希望看到的局面。
讓蒙哥和貴由正面衝突,是最好的選擇,能夠在最短時間內,激化矛盾,讓他們處於不可調和的敵對位置。
而這個辦法其實也不是楊璟提出來的,只不過是楊璟贊同這些臣子和將領們的提議罷了。
但要說到如何降服這些維京鐵骨者,便是貴由也知道,該向楊璟問策,因爲楊璟的麾下,就有一個能夠戰勝鐵骨者的猛人!
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常神嶽將雅羅斯拉夫一世的僱傭兵打成落水狗的事情,已經成爲了魯麗格別吉逢人就說的談資,那可是極其長臉的事情。
雖然常神嶽確實了得,但楊璟也沒打算讓常神嶽去對付那些維京鐵骨者,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楊璟更不可能讓常神嶽獨自迎戰。
“大王,恕我直言,明眼人都知道,雅羅斯拉夫一世是支持蒙哥的,他們上門來圍堵,那是打在了大王的臉上,必須由大王的人做出迴應,才能收到最好的效果。”
“本王的人?”
“對,照着我的意思嘛,最好讓馬木留克的勇士們出去打一場,好好收拾那些人,讓所有人都看一看,大王麾下也有可用之人,只要打贏了,試問還有誰敢質疑大王的本事?”
貴由聞言,也不由暗自點頭,便是乃馬真,心中也是認可的。
這些人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挑釁,可不就是認爲貴由軟弱可欺麼?可不就是看準了他們母子想要安穩,不想激化矛盾麼?
這些僱傭兵如何都不能殺死,這一點大家已經從楊璟的話中領會過來。
雅羅斯拉夫一世雖然屬於拔都的統治區,但在弗拉基米爾公國有着管轄區,有着高度的自治權,嚴格說起來,應該是拔都的藩王,若要打殺這些人,也必須由拔都來處決。
當然了,這是默許了拔都欽察汗國的合法存在地位的前提下,眼下他們的麻煩已經夠大,沒必要再去招惹拔都,否則拔都沒有回來參加大忽裡臺,拒絕聽從調令,早已足夠蒙古汗國去征討拔都了。
所以這些人是如何都殺不得的,只能將他們打敗,最好能夠將他們收服。
貴由對自己的馬木留克傭兵團是非常有信心的,可這支隊伍是他最後的底氣,若與鐵骨者發生戰爭,勢必要損兵折將,對於他而言,實力上要受到不小的損害。
但誠如楊璟所言,若能夠收服這些維京鐵骨者,收益可就比損失要更加可觀了!
維京鐵骨者與馬木留克傭兵團一樣,他們都曾經有過無盡的輝煌,祖上都有過閃耀人類歷史的功績。
但這些都已經成爲過去式,他們的後裔存活到現在,已經沒有了往日的輝煌與榮耀,只要價碼夠高,他們就能夠給你們賣命。
可無論是馬木留克,還是維京鐵骨者,他們的骨子裡都流淌着先輩的高傲,直接賄賂他們,那是對他們的污辱,想要談條件,必須讓他們看到你有足夠談條件的資本。
也就是說,他們不喜歡明碼標價,也不喜歡別人直接用錢砸他們,而是打一棍子給一顆棗,在給錢之前,先讓他們看看,你是否有資格收買他們。
當初貴由跟着長子遠征軍西征,遭遇到馬木留克王朝的負隅頑抗,這個王朝雖然已經式微,但國中將士悍不畏死,他們的軍團戰術和團隊作戰能力,堪稱天下無雙!
即便只有十幾個人,只要讓他們結成陣營,攻防一體,便如同一個小型堡壘,便是上百騎軍衝鋒,也無法將他們的陣型撞開!
貴由當時還是沾了大軍團的光,掩殺逃兵之時,才收服了這三千多馬木留克僱傭兵。
而這些馬木留克僱傭兵,也成爲了他炫耀戰功的儀仗隊,走到哪裡,貴由都會帶着這些馬木留克僱傭兵。
維京鐵骨者雖然也非常強大,但他們只是個體作戰能力強悍,若真要兩軍對壘,是打不過馬木留克戰士的。
想到這裡,貴由的心裡也就有了底,掃視了一圈,便朝身邊的兩名親衛問道。
“投矛,背盾,你們可敢一戰?”
楊璟往上面一看,但見得兩人一般高大,他早先也做過調查,知道這是馬木留克傭兵團的首領,高瘦的那個,名喚投矛者,矮壯那個,名喚背盾人,真實名字卻無從所知,因爲他們曾經是奴隸,與他們的先祖一樣,奴隸是不配有名字的。
投矛者留着一頭亂糟糟的黑髮,眼睛卻如同虎豹一般,是綠色的,眸光陰鷙,如同地獄裡的惡鬼,矮壯的背盾人卻是棕色的眼瞳。
這個投矛者應該是馬木留克的主要決策者,思考了片刻,便朝貴由道。
“尊敬的領主,馬木留克營不敢違背您的命令,但我們必須要知道敵人的實力如何,這是祖先留下來的智慧,打仗之前必須要弄清楚敵人的實力,才能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貴由也不禁點了點頭,朝楊璟道:“你們漢人的兵書上,不也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麼,看來但凡常勝之師,都有着共通之處的,既是如此,先生何不讓投矛和背盾見識一下那些鐵骨者的實力?”
投矛者和背盾人不由嗤之以鼻,他們是貴由的僱傭兵團,只是他們的軍紀很是嚴謹,從不到市井間生事打鬧,尋釁滋事,所以對常神嶽的事蹟也沒有聽說過。
他們以爲楊璟這麼個瘦巴巴的高個子,哪裡可能知道鐵骨者的實力!
維京鐵骨者的威名,馬木留克人也是聽說過的,而且雙方誰都不服誰,投矛和背盾自然不相信楊璟知曉鐵骨者的實力如何。
因爲想要知道對方的實力,必須親身與對方戰鬥過,若只是眼看耳聞,根本就不算真正的瞭解。
“尊敬的領主,不是我們看不起這位閣下大人,咱們真心需要一個曾經與鐵骨者戰鬥過的人,只有真正戰鬥過,纔會明白鐵骨者到底有多大的力量…”
貴由聞言,也笑了,朝投矛和背盾說道:“你們別心急,先生麾下,正有這麼一位強人,既然你們想要領教一下,本王也很是期待的。”
如此說着,貴由便朝楊璟投來了眸光,楊璟的鬼面扭向投矛和背盾,不置可否地輕輕搖頭。
投矛和背盾彷彿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般,眼中爆發出憤怒的烈焰來。
楊璟卻視若不見,朝風若塵使了個眼色,後者便走出了金帳,不多時便將常神嶽召了進來。
說來也是無奈,風若塵聯手鹿白魚,與姒錦打了一架之後,姒錦便再沒有出現過,楊璟爲此也煞是苦惱,只是姒錦如何都不肯現身,風若塵辦事比姒錦更加機靈,也不會衝動壞事,楊璟也只好由得她去了。
常神嶽走進金帳之後,不給貴由和乃馬真行禮叩拜,也沒顧及大薩滿,只是給楊璟抱拳行禮,甕聲甕氣地說道:“見過先生。”
他是楊妙真撫養長大的,楊妙真乃是楊璟的姑奶奶,照着輩分,他是楊妙真義子,楊璟該喊他一聲叔父。
可他又跟着劉漢超學習槍術,算是劉漢超的半個徒弟,後來又跟着宗雲的義軍,算是宗雲的部下,這裡頭關係亂糟糟的,他也懶得去想,楊璟也沒想過這些。
但常神嶽是個簡單的人,或者說是個大智若愚的人,他尊敬楊璟,於是便跟其他人一樣,稱呼楊璟爲先生,但無論神色還是語氣上,都要更加的恭敬。
畢竟他在宗雲義軍裡頭待過很長時間,楊璟這個傳奇小師叔祖的事蹟,義軍裡頭人人都是聽得耳朵流油的。
衆人見得如此,心裡頭也都有些不舒服,但大家也都知道,有本事的人才會被尊敬,蒙古帝國的禮教本來就沒有太開化,宮廷規矩什麼的也不在意,這種旁枝末節,也就沒人拿出來大做文章了。
楊璟點了點頭,朝他說道:“這兩位是大王的衛士長,想要向你瞭解一下鐵骨者的力氣,你跟他們過兩招吧。”
投矛者和背盾人見得常神嶽如小巨人一般,不由心生警惕,從貴由身後走到金帳中間來,雙手微微彎曲,似乎隨時想要去抓自己的武器一般。
常神嶽並未帶着大槍,但身上卻揹着一對金剛杵,這對金剛杵可不似胡命橋等內等子那種短棍,手臂般粗大,約莫四尺來長,每一根都有七八十斤重!
常神嶽掃了一眼,朝楊璟搖搖頭,不冷不熱地說道:“人太少,不經打。”
他不會說蒙古話,投矛和背盾見得他搖頭,又感受到他眼中的不屑,便急着朝楊璟問道。
“他說了什麼?”
楊璟有些惡趣味地看了看常神嶽,而後回答投矛道:“嗯…他說像你們這樣的,再來十個…”
“很好!”投矛和背盾臉膛頓時紅了起來,額頭上青筋暴起,背盾人從背上解下碩大的盾牌,便如推土機一般撞向常神嶽!
投矛解下了鐵矛,跟在背盾的後頭,在背盾人撞向常神嶽的瞬間,突然加速向前,踩在背盾的肩頭上,高高躍起,那鐵矛便如同天上劈下來的雷矛一般,扎向了常神嶽!
乃馬真以及金帳之中那些未曾見過如此血腥場面的,當即低聲驚呼,卻又忍不住從指縫之中偷看兩眼。
馬木留克的戰士都是通過默契的攻防配合來殺敵制勝,貴由見得二人使出了馬木留克的看家本領,不由滿臉得意。
那些個將領們都是見慣沙場的,行家出手,便知有沒有,衆人對馬木留克與鐵骨者之間的戰爭,又多了三分信心。
然而常神嶽只是搖了搖頭,連背上的金剛杵都沒有取下來,一手按住那塊盾牌,矮壯如蠻牛一般的背盾着,竟然如撞在銅牆鐵壁上一般,再也無法前進半步,由於用力過大,整個肩頭都撞在盾牌上,卻仍舊無法撼動常神嶽!
至於飛躍起來的投矛者,則被常神嶽一把抓住鐵矛,他被慣性一帶,差點從常神嶽的頭頂飛過去,只能死死抓住鐵矛,雙腳凌空,無處着力,最終只能踩在了背盾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