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二孃和鹿白魚從飛昇臺降落下去之時,洛魔人已經將竹王護送出天坑,來到了那個山谷的平臺上。
孫二孃見得竹王之時,竹王被五花大綁着,口中不斷嘶吼咆哮,雙眸卻翻白,口角積着白沫,盡說些癡言妄語,已經失心瘋了。
但見得他的衣服已經被撕爛,肚腹上有好些抓痕,這些抓痕很深,鮮血直流,好幾道抓痕甚至抓穿了肚皮,露出裡頭猩紅的腸子,而竹王的雙手沾滿鮮血,指甲上甚至還殘留着皮肉!
就好像發瘋的竹王想要撕開自己的肚皮,將裡面的什麼東西給掏出來一般!
孫二孃見得此狀,與鹿白魚相視一眼,不由輕嘆搖頭道:“靈童死了...聖母果真是心狠手辣,知道帶着靈童離開便無法操控竹王,倒不如狠心將靈童殺死,讓竹王陷入失心瘋...”
鹿白魚也是忍不住心底發寒,如此一來,能不能喚醒竹王的自我靈魂還需另說,單說眼下竹王已經發狂,若不及時救治,取出體內被廢棄的童兒蠱,竹王很快便會被童兒蠱啃光內腑,最終會被童兒蠱徹底吃光!
而童兒蠱失去了靈童的控制,會聽從本能的指引,不斷暴食血肉,最終會長成一坨沒有靈智卻活着的血肉怪物!
這種童兒蠱也稱之爲血肉蠱,如果不加以遏制,極容易受到陰氣的侵蝕,變得更加的兇殘,凡人但有碰觸,血肉蠱就會侵入人體之中,衍生出只懂得啃食血肉的蠱種,不出三五日便能將一個人啃爛,如同複製一般,不斷傳播下去!
孫二孃將諸般利害都說與鹿白魚知曉,兩人決定立馬帶着竹王登上飛昇臺,到了總舵金殿,立刻將竹王體內的童兒廢蠱給取出來。
然而當她們登上飛昇臺之時,廣場方向卻傳來了騷亂,孫二孃和鹿白魚分明聽到了楊璟的聲音,也見到劉漢超等人從其他地方不斷往廣場趕去!
孫二孃和鹿白魚知曉大事不妙,也顧不得竹王,將竹王丟給洛魔人,二人飛快地奔向廣場,中途遇到宋風雅,問了之後,宋風雅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當她們來到廣場之時,卻發現空氣中彌散着一股淡淡的黃色粉霧,洛枝人正在不斷往地上潑水,而地上則是蜷縮着的楊璟和宗雲,至於姒錦,卻早已不知所蹤!
此時空氣中彌散着一股刺鼻至極的氣味,那些個洛枝人的手腳和身體上都被濺射了不少污跡,這些黃色污跡顯然是水混合了那些黃色粉霧之後產生的。
這些沾染了黃色混合物的洛枝人,身體手腳頓時被燒出一個個亮晶晶的燎泡!
孫二孃和鹿白魚見得此狀,頭髮絲都倒立起來,雙眸之中滿是震驚和憤怒!
“怎麼能這樣!”
“不可能的!誰叫他們這樣做的!這是要害死楊璟和宗雲啊!”
鹿白魚已經慌了神,略微停頓之後,馬上奔了過去,抽出雙刀來,就將那些呲牙咧嘴,以爲自己拼死救主的洛枝人給驅趕開了。
孫二孃見得一些洛枝人從金殿裡頭扛着一包包粗麪粉麩糠之類的東西,趕忙吩咐劉漢超道:“快搶一包過來!”
劉漢超見得地上的楊璟和宗雲連衣服都被燒爛了,身上鮮紅一片,皮開肉綻,早已怒不可遏,三五步奔過去,便搶了那粗麪過來,扛草袋的洛枝人見得劉漢超要搶他糧食,呲牙咧嘴要幹架,讓劉漢超一拳打飛了出去。
孫二孃趕忙讓劉漢超扯開草袋,此時宗雲擡起頭來,朝孫二孃道:“先救他!”
劉漢超也不由分說,將草袋裡頭的粗麪全都倒在了楊璟的身上,幾乎將楊璟整個身體都埋了起來,曹臥虎也照單抓藥,搬來一包米麪,倒在了宗雲的身上。
過得片刻,孫二孃和鹿白魚便撲了上去,將楊璟和宗雲從麪粉堆裡頭給刨了出來,徐鳳武等又脫了衣服,將楊璟二人包裹起來,照着孫二孃的吩咐搬往金殿裡頭。
此時大賢者也從別處趕了過來,她身後的洛枝人扛着一個身形矮小佝僂的屍體,應該就是那個被殺死的靈童了。
見得此狀,大賢者也是臉色大變,早有洛枝人邀功一般圍上去,七嘴八舌給她說了情況,大賢者陰晴不定,對於這些洛枝人,也不知該獎還是該罰。
大賢者一走過來,劉漢超等人早已扛着楊璟和宗雲往金殿走,她便拉住了孫二孃,而後者扭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大賢者一眼,大賢者下意識鬆開手,不敢再惹孫二孃。
雖然洛枝人嘰嘰喳喳說了當時的情況,但大賢者一時間也沒消化過來,見得洛魔人擡着竹王過來,那場面也是相當駭人。
其中一名洛魔人朝大賢者詢問,該如何救治竹王,大賢者見得孫二孃已經走遠,便快走了幾步,拉住鹿白魚,指着竹王道。
“他是怎麼回事?”
鹿白魚哪裡有空理會,滿眼皆是焦急的淚水,朝大賢者丟下一句:“讓他死好了!”
大賢者和夜郎人大眼瞪小眼,就被晾在了金殿外頭,而楊璟的隊伍,所有人都進入到了金殿,曹臥虎和劉漢超如同兩尊門神,擋在金殿外頭,手中的兵刃血跡猶在,眼中滿是悲憤,誰人膽敢靠近半步啊!
這金殿乃是白牛聖母的寢宮,裡頭奢華至極,因爲要留給大賢者居住,所以夜郎人也沒敢進來搜刮。
楊璟和宗雲被放在了寬大而柔軟的地榻之上,身上沾滿了米麪,雙眼緊閉,牙關緊咬,身子仍舊蜷縮着,因爲米麪都黏在了身上,鋪了厚厚一層,也看不出身體的具體傷勢,不過兩人昏迷之後,也算是穩定了下來。
宋風雅也是急得掉眼淚,趕忙朝孫二孃和鹿白魚問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孫二孃看了看鹿白魚,環視了一圈,而後低頭道:“這是聖教的秘藥,黃泉紅蓮業火...”
宋風雅風若塵等人聽了,不由一臉迷茫,而王不留則臉色大駭,手指都不由輕輕顫抖,朝孫二孃問道:“這世間果真有這種東西麼...”
孫二孃艱難地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宋風雅等人齊刷刷朝王不留轉過頭來,後者輕嘆一聲,彷彿心有餘悸,解釋道。
“早年間我在西夏那邊雲遊,曾經聽說過此物,據說這黃泉紅蓮業火乃是佛國失落的烈焰,本是明王和金剛用來煉化心魔的,後來遺落到了冥間,便成爲了懲罰邪靈惡鬼的烈焰,煉獄裡頭的火焰就是這東西...”
“後來西域佛家據說有位得道高僧,圓寂虹化,卻被邪魔扯入了冥間,得了地藏王菩薩的指引,將那業火給偷了出來,存到了不朽金身裡頭。”
“佛門高手供奉這位高僧的金身,卻常常走火入魔,便探究金身的奧秘,將這火給煉了出來,製成了秘藥...因爲水潑不滅,反而越是助長火勢,尤爲神奇,當然了,這些都是道聽途說,也不足爲信,沒想到竟然真有這種東西!”
衆人聽得王不留如此一說,也是心中驚駭,再看看楊璟和宗雲的慘狀,不由悲從中來。
不過衆人適才也都看到了,孫二孃先是點了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這其中顯是另有隱情,便又朝孫二孃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孫二孃擡起頭來,朝衆人解釋道:“傳說確實是這樣,這聖藥也確實是從西域佛國傳回來的,但終究只是毒藥的一種,只不過比較熾烈罷了。”
“此物乃從西域火焰山中提煉的烈火石精煉制而成,這烈火石精非常的神奇,遇水則燃,水撲不滅,反助其威,而且如同跗骨之蛆,皮肉骨血皆可助燃...”
“這世間竟有如此惡毒的毒藥,這白牛教的人怎地如此歹毒,竟然將這種東西也給用上了...如此說來,楊大哥和小真人...”穆小英的眸光一直落在宗雲身上,此時梨花帶雨,說到這裡已經哽咽得說不下去了。
孫二孃見得衆人悽悽切切,連鹿白魚都忍不住眼淚盈眶,心裡也不好受,當即寬慰道。
“大家放心吧,聖教...白牛教裡頭雖然引入了這等毒藥,但一直都是藥師聖女一脈在研製,到了我師父這一輩,都沒能研製成功,我師父當年就是因爲研製這種毒藥,出現了差池,以致於總舵金殿被燒燬,才被聖教主冷落,只好將此物給封存了起來...”
“這黃泉紅蓮業火只是半成品,雖然看起來兇險,但楊大人和小真人當是性命無憂,只是需要及時處理身上的燒傷,否則會留下疤痕,到時候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孫二孃說到此處,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當即止住了話頭,趕忙轉移話題道。
“白牛聖母提早出逃,肯定將聖教的秘密都一併帶走,這東西本該封存起來,想來應該是姒錦取了過來,用來防身的...”
“這挨天殺的死丫頭如此惡毒,咱們決不能饒過她!”宋風雅惡狠狠地說着,當即就走出金殿,讓大賢者派人追捕姒錦。
孫二孃和鹿白魚好說歹說將衆人勸了出去,穆小英擔心宗雲,主動提出留下來打下手,三人便開始給楊璟和宗雲清理身子,孫二孃又到了金殿後山的藥園子,採摘新鮮草藥回來配製藥物。
這藥園子乃是聖教的禁地,稱之爲生機苑,裡頭各種奇花異草遍地都是,不乏治療燒傷的極好草藥,孫二孃本就是藥師聖女,早已駕輕就熟了。
風若塵和劉漢超等人見得情況穩定了下來,便帶着大賢者的人手,離了仙雲山,開始進行地毯式的搜山,說什麼也要將姒錦這小魔女給挖出來!
雖然楊璟和宗雲性命無礙,但想起孫二孃那句“人不人鬼不鬼”,衆人的心頭也不由蒙上了一層陰霾。
眼看着白牛教總舵的事情即將告一段落,也算是圓滿落幕,卻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情,實在很難讓人高興起來。
大賢者也已經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雖然洛枝人好心辦壞事,她無法責罰,但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愧疚,連救治竹王的事情也不敢再提,更不敢再奢望楊璟會留下來,也只能算是有苦難言。
不過孫二孃和鹿白魚冷靜下來之後,替楊璟等人敷上了清涼的新鮮藥漿,便也開始給竹王取蠱,心裡只盼着劉漢超等人能夠將姒錦這毒丫頭給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