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隱藏秘密的腳鏈
大唐商行總正在激戰之中，而這邊的段小三卻跟隨黑衣人,在黑暗的小衚衕裡急行。他們穿過一段長長的衚衕，來到一座土坯所築的破敗房子中。房頂已塌了一半，露出半邊的天空。皎潔的月光，從房頂破口處漏了下來，可以清楚地看清破房裡的狀況。
房中空無一人，地上鋪滿了厚厚的灰塵，牆角處還結滿了大大小小的蜘蛛網。房子正中，擺有一尊同樣是佈滿灰塵的佛像。也正是這尊佛像，可以推測得知，這棟房子，應該就是一座已經遺棄的小寺廟。
段小三肩胛骨受了傷，身體多處掛了彩，但意識仍然清醒，知道現在應該已脫離敵人追擊範圍，腳下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就要癱倒下來。
“快起來。”一聲嗡聲嗡氣的喝斥聲響起。
“你是誰？”段小三扶着門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現在，他不是不想起來，實在是沒力氣再站起來。
藉着月光，他可以清晰地看到，站在面前的，身材瘦小，臉上卻是滿臉污泥，看不清容貌。
滿臉污泥之人並沒有搭理，靜靜地站着，沒動。
“你是天竺人？”從剛纔極其生硬的漢語中，段小三直接就斷定，雖然看不清容貌，但他一定是個天竺人。他在天竺舉目無親，實在想不明白，是誰在危急之中救他性命。
滿臉污泥之人把手一張，伸到段小三面前。
段小三沒能明白是什麼，問道：“這是什麼？是想扶我起來？”他艱難地將自己的手伸到滿臉污泥之人的手掌心。
滿臉污泥之人大怒，一把把段小三的手摔開，差點把段小三整個人摔倒在地。
“把東西還給我。”生硬的漢語，使得段小三聽上去感覺更加冷漠。
段小三有些莫名其妙，心頭也有些惱怒。本來他還感激滿臉污泥之人救他的性命，心存好感，但此時對方又如此冷漠的態度，又刺激到他不值錢的自尊。
“請留下你的姓名，救命之恩，我必當報答。”段小三扶着牆，慢慢站了起來。現在他急着要趕回大唐商行總會，“現在我還有事，要先走一步。”
“不還東西還想走？”滿臉污泥之人長鞭一甩，將段小三套在鞭內。
如果身上沒傷，段小三幾乎可以輕而易舉地躲過滿臉污泥之人的長鞭，但此時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長鞭輕鬆地纏在他腰間。幸好滿臉污泥之人並沒有惡意，只是用長鞭纏住段小三，不讓他走。
“到底是什麼東西要讓我歸還？”段小三一頭霧水。
“腳鏈。”
“腳鏈？什麼腳鏈？”段小三忽然覺得眼前的滿臉污泥之人有些面熟，驚呼一聲，“你莫非就是那個小偷？”
滿臉污泥之人默不作聲。不說話就代表默認。
那麼他就是今晚自己苦苦追尋的小偷。段小三心頭大震，沒想到小偷竟然自己送上門。終於可以討回自己的錢啦。他學着小偷的模樣，將自己的手遞到小偷面前。
這下輪到小偷納悶了，瞪着一雙眼睛，驚奇地看着段小三。
“錢。”段小三說道。
“錢？什麼錢？”
“銀幣，我的。”段小三特意加重了後兩個字的語調。
“你的銀幣？”小偷大感意外。
段小三挨着門檐，咳了兩聲，說道：“酒館裡，你是不是偷走了我的銀幣？”
說到這裡，小偷總算明白段小三所指。
但令段小三大感意外的是，小偷毫不猶豫地否認，“沒有。”
“沒有？”段小三驚得差點連眼珠子都掉了下來。
更讓段小三驚奇的是，小偷居然大咧咧地說了一句，“沒有銀幣，我沒偷你的銀幣。”
“沒偷我的銀幣，那你跑什麼？”
“你追我就跑。”
“你不跑我會追嗎？”
“你不追我會跑嗎？”
段小三意識到關於“追與跑”的問題，好像永遠都解不開，趕緊回到正題，“這我不管，我的銀幣是在酒館裡丟的，而你是小偷，我只能問你要。”
“我不是小偷。”小偷勃然大怒，大聲反駁道。
“你就是小偷。”段小三又上下打量了小偷一番，見他穿着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裳，蓬頭垢面，越看越像是小偷。
小偷似乎氣得連話也說不出來，腮幫子鼓鼓的，怒目瞪着段小三，恨恨地說道：“早知道剛纔就讓你死在胖子手中。”
段小三才不理會，眼睛斜裡一睨，背起手，嘿嘿一笑，說道：“你可以要我的命，但不能偷走我的幣。”
“好，就算我偷走你的銀幣。”小偷似乎急於要回自己的腳鏈，口氣略微軟了一些，說道，“你先把腳鏈還給我，等日後有錢了，我十倍返還。”
“等日後？不行，不行。”段小三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我不知道你的姓，不知道你的名，等日後，你當我是傻狍子呢？”
“那你想怎樣？”
“我不想怎樣，只求拿回自己的銀幣。”段小三義正詞嚴地說道。他說這話的時候，頭一擡，胸一挺，好像自己就是一個將軍，一個偉人，感覺十分良好。
“你也不看那條腳鏈是什麼？我還會差你那四個銀幣？”小偷哭笑不得。
段小三一驚，從懷裡掏出腳鏈。那腳鏈居然還是金子做的。難道這腿鏈隱藏着不爲人知的秘密？從天竺武士到呼拉格總督，再加上眼前的小偷，每個人都迫切得到腳鏈，足以證明腳鏈的重要性。
他又轉念一想。管他什麼重不重要，畢竟這是別人家的事情。現在關鍵的問題，眼前的小偷把他的銀幣偷了，他沒錢了，沒酒喝了，這纔是最要命的。
“我的錢是我的，一個子兒也不能丟”。他一直將這句話當成座右銘。
“如果想要回腳鏈，那必須得還給我四個銀幣。” 段小三狠狠地提醒着自己，把掏出的腳鏈又放入懷中。
小偷見段小三將腳鏈掏出又放回，急了，撲到段小三身上就搶。
“唉……”段小三一個趔趄，又差點摔倒。他身上傷口未愈，哪能受得小偷這麼大力氣的撲搶？他身上的傷口頓時又裂開，血流如注。
段小三臉色慘白，坐倒在地，雙手卻死死捂着懷裡的腳鏈，不肯放手。
小偷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段小三的傷情，反而趁此機會，更加使力去搶。
“室利，你再這樣下去，他恐怕沒命了。”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同樣也是生硬的漢語。一個少年從衚衕口出來，扯着室利。正是剛纔衚衕口點燃酒瓶放火的那個人。
段小三幾乎沒聽清少年在說些什麼，室利倒是如同觸電一般，從段小三身上彈起。
室利低頭看了看段小三，這才發現他身上有傷，也不好再強行去搶段小三懷中的腳鏈。
“他快死了嗎？”少年沉聲問道。
段小三剛纔被室利折騰得差點昏厥，此時聽到室利倆人的對話，心想現在自己身受重傷，與室利硬抗，得不到一點好處。他索性假裝暈過去，一動不動，一聲不吭，養精蓄銳，尋找機會逃脫。
室利連看也沒看段小三一眼，直接乾脆地答道：“他死了最好。”
真是滿嘴屁話，憑什麼咒我死。段小三心裡暗罵，但他現在假裝昏迷，不敢反駁。
少年伸手探了探段小三的鼻息，說道：“還好，他只是昏迷而已。”
室利冷哼一聲，並沒有說話。
“腳鏈找到沒？”少年又問道。
“在他懷裡。”
少年嘆了口氣，“既然在他懷裡，那就先救他吧。”
“你要帶他回去？”室利的語氣中帶着驚訝。
“你不想救他？”
室利恨恨地踢了一腳身邊的段小三，說道：“我只想拿回腳鏈。”段小三頓時吃痛，卻不敢出聲，心裡卻是問候了室利祖宗十八代。
少年雙手合掌，嘟喃了一句，說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佛陀會保佑我們的。”
室利顯然不同意少年，反駁道：“加路達，佛陀只會保佑好人，不會保護壞人。”
被稱爲加路達的少年，微微一笑，淡然說道：“是好是壞，佛陀自會判別。況且，你剛纔還說他還被人追殺，難道我們不應該救人於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