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瓶兒的話很直接,語氣堅定;青衣修士神智仍很清醒,心念電轉搜取最合適、最不易引來惡果的答覆。然而當他望着藍瓶兒黑漆漆的眸子,不知怎地忽覺頭腦暈眩,到嘴邊的話變了調。
“鍾某確與蕭十三郎談過靈尊,但未就此與他有過交易。”
藍瓶兒微微一愣。
青衣修士同樣一愣,心裡想我這是怎麼了?瘋了麼?
藍瓶兒一愣之後恍然,失笑說道:“難怪。”
難怪什麼?青衣修士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但他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希望,忙說道:“貴女如能手下留情,本座鐘某什麼都願意做。”
藍瓶兒笑了,笑如芙蓉般嫵媚,顏如彩霞般燦爛,唯眼神越發冰冷。
一如青衣修士此時的心。
“難怪連我都察覺不到異常。因蕭十三郎知道你是個廢物,所以才只有提醒沒有託付,另外送給你一道”
腦海中回憶了一下,藍瓶兒思忖說道:“送你這道所謂的紅塵意,用來對抗有可能發生的變故。他不確定本座會選擇誰,但知道瓶兒是最可能的人選林晚榮與閃靈老鬼嗯,蕭十三郎對他們兩一直沒有完全信任,呵呵,好重的心機!”
“蕭十三郎故意離開亂舞城,其實是爲了給本座創造機會;因爲他找不到我,與其重新分辨陌生修士,不如在現有的人裡面任由我來選;如此一來。本座無隆擇誰他也認爲是奪舍,因此認定在性情習慣上比較好辨別。更容易找出破綻呵呵,好狡詐的手段!”
“蕭十三郎知道本座一定會來。但不知本座何時來,以何種方式來。他不確定能否認得出本座,只能製造機會等我主動出手;爲防萬一,他送給你一道暗手。”
“蕭十三郎知道,本座在其身邊遲早會露出馬腳,且因實力受限,首先要考慮的就是自保。槍王血舞不用去想,其它人由他親自挑選,本座絕無可趁之機。”
“餘下可拉攏或者控制的人選已經不多。你的修爲不錯,貪念最足,註定會成爲其中的一個。”
輕輕嘆了口氣,藍瓶兒說道:“如此看來,他是把你們幾個賣給我,希望從中尋到找出本座的機會。呵呵,好狠毒的心思!”
一番大論推論猜測論,青衣天狼早已目瞪口呆,完全不知該說什麼好。他因鍾大頭引薦纔得到的機會。與十三郎之間僅僅見過兩面,怎會想到對方竟已轉了這麼多心眼、動了這麼多手腳?假如藍瓶兒此時所講都是真的,十三郎贈送那道令他震驚但涌出貪婪的氣息是爲了佈置陷阱,自己豈非成了誘餌。而且是主動掛在鉤子上?
堂堂大修,一生不知經歷了多少風險,此時茫然不知所謂。腦海一片空白。
“蕭十三郎,他竟有膽子設局殺我!還要那個該死的女人。她竟敢毀掉本座法身!”
思緒理清,心中的怨與恨隨之升騰。疾言厲色無所向。怒火無處宣泄,藍瓶兒精緻的面孔有些扭曲,臉上泛出諸如屈辱、後怕、憤怒等諸多情緒,變幻良久纔回復寧靜。
“這是死亡的氣息,還有恐懼的感覺,呵呵,本座有多久沒有體會過了,哈哈哈!蕭十三郎,單憑這一點,你便稱得上元嬰第一!”
“只可惜你的層次還太低,知道的事情太少,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人、哪些人;更不知道我們籌謀了多少年,做了多少安排。”
“只可惜,你還是不夠狠,不夠果斷。假如是本座來做這件事”
認真想了想,藍瓶兒確定自己會處理得比十三郎更好,脣邊泛出冷笑。
“所以你死了,死路一條。你把本座逼到這種地步,很值得自傲;但也恰恰因爲此,本座纔沒有力量保全你的性命,也失去了親手殺死你的機會。”
神情流露出幾分寂寥,藍瓶兒慢慢恢復平靜,低頭對青衣修士說道:“你可知道,蕭十三郎已經死了。”
青衣修士的表情已有些呆滯,聞言訥訥說道:“死了?”
藍瓶兒點頭,說道:“三年前就死了。”
青衣修士顫抖了一下,問道:“爲何這麼肯定?”
藍瓶兒說道:“陰陽顛倒,三生路啓,六道之門方能打開。三年之前六道之門便已經開啓,所以他必定死了。”
青衣人聽不懂這番話,但從藍瓶兒的神情中看出其把握十足,一顆心頓時沉入谷底
“貴女想要什麼?”
十三郎死還是沒死,對眼下沒有任何幫助,天狼青衣眼中紅芒猛地跳躍了一下,神智居然再度回覆清醒。
“無論什麼事,鍾某願效犬馬之勞,只求貴女留我”
“這麼頑強?”
藍瓶兒臉上有一絲驚詫,仔細審視着青衣的眼睛,望着那團被猩紅包裹卻始終不肯完全熄滅的赤芒,內心暗生波瀾。
“僅僅一絲便有如此威力,作爲施術本人他到底死沒死?”
沒有人比她更瞭解紫煙爐,此刻閃靈與林晚榮都已徹底成傀,唯青衣還能如此清明,關鍵便在其眼中的那一點紅。
“紅塵意,到底什麼纔是紅塵意?爲何他與那個妖婦的不同,似乎更加純粹?”
“三年前,六道之門雖然開啓,但顯得有些勉強;還有我一直有種不祥之感,好像三子他們出了什麼變故難道說”
神情突變得興奮,藍瓶兒訥訥自語道:“假如真的沒死。倒也是好事情。多少年沒有過這類人物出現,如能將他吸盡。或可再增一些造化?”
心念電轉,藍瓶兒很快有了決斷。目光重新投向戰戰兢兢的青衣修士,說道:“你不想死。”
青衣微楞,之後連忙點頭。
藍瓶兒指指林、鬼兩人,說道:“他們也沒死。”
青衣再楞,拼命搖頭想要開口。
“不想變成他們那樣也可以,但要依我一事。”
說着話,藍瓶兒反手拿出一物,託於掌上說道:“吞下它,與你的元嬰融合。”
那是一隻蜘蛛。五彩斑斕,渾身長着利刺般的絨毛。五彩蜘蛛趴在白玉般的掌中,安安靜靜地望着青衣修士,冰冷目光似帶着幾分譏笑,或還有幾分誘惑。
青衣修士不知其果,只覺得從頭到腳十萬八千根汗毛通通倒豎,半響不能開口。
藍瓶兒說道:“吞不吞其實由不得你,本座可以讓它與你的元嬰強行融合,只是效果略有差異罷了。”
這應該是實話。當然那個“略”字或許有點誇大。不是略有差異,而是很大差異才對。
不等青衣說什麼,藍瓶兒繼續道:“吞了它,本座還會送你進入真典閣。繼續修習天狼真典;本座還會贈你丹藥,會抽取他二人的本源之力爲你淬鍊神魂,實力必然大進。那到時。你就是本座護法使者,有很多事等着去做。除此之外。你有一絲機會融合其血脈,成爲異種天狼蛛。也就是本座的繼承人,將來有機會拜入師尊門下,成爲山君之子!”
“山君門下不要傻子,所以不用擔心本座滅你神智。”
“不吞,結果你自己清楚;吞,認我爲主,你的生死意動皆在我一念間,但只需效命五十年,便可重獲自由。”
不給青衣說話的機會,藍瓶兒一口氣講完,說道:“你還有十息用來思考,之後便是想吞,也已經來不及。”
這也是實話,經過這麼久,青衣眼中的那絲赤芒終於支撐不住,即將被猩紅燃滅。
青衣的反應出乎藍瓶兒意料,幾乎沒有什麼思索,甚有些急不可耐的樣子,疾呼道:“給我!”
“”
藍瓶兒反倒爲之一愣,隨後意識到此人是什麼樣的人,神情有些失望,有些譏諷。
“這樣的人,或許更合師尊的意。”
輕輕彈手,五彩蜘蛛如閃電飛入青衣張大的嘴巴里,餘下的事情不用去管,藍瓶兒似也不想看他辛苦掙扎的摸樣,自顧轉過身去。
“天狼入塔沒有問題,這兩人成了傀相,恐怕不容易被認可。原本此次可吸收九人之力,得到九部真典,如今只餘三種”
想到這些,藍瓶兒眼角陣陣急跳,許久難以平復。
“罷了罷了,七星垂落如此異兆,想必能夠引來一部分修士。如有人幸運闖到這裡來,或許還有機會。嗯,本座可以給他們一些指引,只要耐心些,再加上一點運氣,本座定可合三清凝就法相真身,成爲人界至尊!”
“什麼飛昇,什麼傳承,什麼真靈之盟六道三生,本座才懶得管。我要掌控人間之氣,以一界之力修大自在,自成仙道!”
仰頭望着天空,藍瓶兒神采飛揚,浮想中忽又記起什麼,眼裡陡然閃過厲芒。低下頭,藍瓶兒擡手撫着胸口,指尖在白皙上劃出一道豔紅,眼神變幻,漸漸浮現出曖昧、纏綿,甚至稱得上淫靡的光。
“天生烘爐,玄陰之體。呵呵,蕭十三郎,假如你真的沒有死,本座等着你!”
“等我幹什麼,寫字都不專心。”
某地某山,某谷某窟,某座洞府之前,十三郎抖一抖衣衫,彷彿要將疲憊一道驅盡。厲芒掩去,略顯黯淡的眼睛裡涌出憐惜,十三郎蹲下身,伸出手,抱起那個碎步撲過來的小小身影,擡手在其額頭上彈了一下。
“女孩家,斯文點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