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並未耽誤多少功夫,甚至比十三郎來時更順利。
原因兩方面,一則十三郎得到強援,尤其那杆誕生槍靈的長槍憑心意便可攻敵;此外還有一點,原本密密麻麻的海面稀疏不少,無論巨蝨還是海螺都不像之前那樣緊密。
看到這種情形,十三郎的心情放鬆不少,暗想既然它們不是朝一個方向而去,證明和平號的吸引力沒那麼大,穿上三名大能守護,理應出不了岔子。
給槍王大致解釋兩句,十三郎沒說太多。他知道此刻不是談這個的時候,槍王真真是已經拼到油盡燈枯,傷勢沉重不計,連本命精元都喪失不少。現在最應該做的是讓他趕緊療傷,恢復實力還在其次,不落後患纔是真的。
“治傷我不在行,回去讓血舞幫忙,當年他傷那麼重都沒死,肯定有一套。”
事實上,不僅僅血舞,百花藍山都擅長自我調理;較真算起來,十三郎受傷一點不比他們少,這方面卻最差,通常都靠強悍的身體硬扛,無非時間多寡。
擔心槍王擔心,十三郎說道:“現在他聽我的。”
槍王沉默了一會兒,忽擡頭說道:“血域內,本王的命是你的。”
十三郎一愣,半響沒回話。
槍王重複說道:“血域內,本王的命是你的。”
十三郎真正明白了槍王的意思,微笑說道:“出去就翻臉?”
槍王無力爭論,不理他。
十三郎收斂神情,說道:“先養着。這次不死就不會死,不要胡思亂想。對了。以後別本王本王的叫,血舞已經改了。你也一樣。”
槍王目光投向四方海域,良久才說道:“情形不對,你應該比我清楚。”
十三郎淡淡說道:“沒有破不了的局,只要不是實力絕對超出,誰都別想輕易設計我。”
槍王點點頭,想想忽然笑起來,笑容輕鬆愜意甚至帶着一絲調弄,笑完長長嘆了口氣,似極感慨。
十三郎好奇。問道:“笑什麼呢,這麼開心?”
槍王感慨說道:“我相信你的話,再不用考慮今後怎麼樣,焉能不開心。”
十三郎愕然冷笑道:“當苦力這麼開心,老祖宗真是看錯了你。”
槍王坦然說道:“我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塊料,你想用這個來打擊本王,恐怕用錯了心思不用急,這是本王最後一次在你面前自稱,犯不着生氣。犯不着裝生氣教訓我。”
裝生氣應該是孩子氣,十三郎好生無趣,嘲諷道:“我生氣?爲你?德行!”
槍王只是笑笑,再不開口。
不爲勝敗得失而累。只求做好自我。槍王連老祖宗的期望都已看開,愚忠不改,但已再不會因此揹負重壓。心境提高到一個全新層次。
這是悟,經此一戰。槍王稱得上大徹大悟。
戰場領悟從來不是誰誰誰的專利,十三郎可以。槍王當然可以。他的實力早就達到破境要求,差的就是心境,還有契機。不同於提升戰力,這種領悟對修爲境界有極大益處;如算上槍靈誕生帶來的助力,此次生死關卡帶給槍王的好處惠及終身,堪稱一次昇華。
當然,前提是他能活下來,還要把身體徹底治癒,難度不小。
十三郎稍一思索便弄清原委,酸酸的語氣說道:“得到這麼多,僅僅給我當一段時間的打手可不夠;不行,等回去得和老祖宗好好談談,讓她補償我。”
沒有十三郎救駕,槍王此刻已經歸墟,再多的感悟也沒用;就算現在,假如不是十三郎幫忙,槍王療傷無門還需時刻防範危機,很難活得下來。
話是實話,說話的語氣有些無聊,說話的人有些賤,或許可堪稱試探。
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槍王乾脆說道:“能離開的話,我把披風送給你。”
十三郎哧的一聲笑,說道:“編點像樣的好不好,當我是傻玩真的?”
那件披風還在槍王身後,老實講並不好看,一點都不像極品法寶;因沾染了太多鮮血,它的顏色暗黑中透着紫,又不是那種純正的紫,而是血液放久甚至發臭之後才具有的醬色。十三郎很奇怪這件事,按理說法寶不沾血是最起碼的品質,爲什麼披風不是這樣?偏偏槍王之前一本正經拿它當寶貝,比那根槍看得還要重。
槍王點頭,回答道:“從今日起,本本座一心伺槍,披風王這個名號,不會存在了。”
本王變成本座,十三郎哭笑不得,說道:“那也不用連殺手鐗都扔掉吧?我從來不嫌寶物多,越多越好”
槍王揮手打斷,說道:“經過這一戰,我明白了一條道理。”
十三郎大爲好奇,示意自己在聽。
槍王說道:“這件披風,當我用到它的時候,意味着死期已至。”
十三郎啞口無言。
槍王斟酌說道:“或許可以這樣講,看到它,我會覺得自己隨時有可能死。”
“呃”
十三郎不知說什麼好,心裡想這貨沒傻吧,是不是傷的太重,腦子糊塗了?
某種角度講,槍王的話並不算錯。披風是他的殺手鐗,其實一直、甚至永遠都沒有什麼用。因爲槍王不會因爲比試爭勝動用披風,當他要用到的時候,通常意味着走上絕路,可不就是要死了。
絕殺重器帶來的不是保障,反而是心障,這種事情實在太奇妙,但它的確有可能存在。最簡單的例子就是槍王的同族陸默,專侍一刀,癡情程度讓人不能相信。那把刀是血殺族修士選刀而來,一路修煉一路祭煉一路提高,其本來的品質着實一般。很難想象陸默身爲第一聖子,會找不到一件比那把黑刀品質更好的法器。
好處當然有,據說這樣可以集聚精神,讓本來只有十分的潛力發揮十二分,還能如何如何如何如何,等等等等。
十三郎是不信的,他覺得手段當然越多越好,手段越多變化就越多,變化越多對他越有利,才能更好地把控局勢。
不同的人不同的路,此爲一證。
槍王顯然是仔細想過的,認真說道:“我和你不同,藏不了東西分不來心,掌握不好什麼時候搏命什麼時候退讓,只能一往無前。這次戰鬥,假如我一開始就把它用掉,雖難免受傷,肯定能夠衝出重圍。結果你也看到了,不死不活磨到後來,就算用它我也活不下來,連殺掉對手都做不到。”
十三郎微微挑眉,說道:“聽這意思,開始的時候使用它,你能殺掉那頭螺?”
槍王傲然一笑,說道:“就算當場不死,起碼去掉八成命。”
“靠!”
十三郎大吃一驚,毫不猶豫伸手說道:“拿來,現成買賣,別等什麼以後。”
不能不吃驚,別看十三郎功成身退,除了出把子力氣,似乎沒付出什麼代價。但這不表示海螺好殺,須知槍王所說的殺是從外部建功,將全盛海螺一舉滅殺!與十三郎的方式相比,時間縮短一萬倍,難度提高到不可想象的程度。
這樣的東西有人送上門,十三郎如果還拒絕,豈不成了傻子。
槍王推開他的手,說道:“離開的時候再說。”
十三郎悻悻望着他,半響忽說道:“有忌諱?”
槍王很老實地回答道:“有,難保會當場死掉。”
十三郎冷笑說道:“你都不怕,我會死?”
這話叫人生氣,槍王無奈說道:“它實際上是一張符,來歷就別問了,現在不可能有。你需要知道的是,這東西的威力分段的,比如你的法力生機只夠滿足三段,到了那個點它就不會再吸。可如果你剛剛好達到四級,但只想使用三級威力的話,是做不到的。”
十三郎張口結舌,半響說不出話。
符篆激發需要法力,有些威力大的還要輸入本源精氣甚至生機,這個不難理解。但是吸收不能控制,顯然是因爲這張靈符的來歷,證明其不是此界之物,也鑽研不出來。
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靈符無法控制,萬一使用者的能力剛剛好卡在某個關口,等於是要把人活活吸死。當然每提高一級,威力肯定會大很多,可問題是人都被它害死了,威力大還有什麼用?十三郎從來不認爲同歸於盡是什麼好品質,只要有可能,他寧願忍屈含辱選擇暫避,留到自己強大後再說。
十三郎的真實境界不能與槍王相比,既然他都無法抗拒,十三郎多半沒戲。
“你剛纔”
“我剛纔並未真正激發,後面還有一道步驟。”
槍王作勢擦擦頭上的汗,說道:“撿回半條命。”
十三郎憤怒說道:“那是我的命。”
槍王一本正經點頭,說道:“血域內。”
十三郎冷笑連連,正待說點什麼,神情忽爲之一變,勃然大怒。
“果然是一幫蠢貨!”
和平號居然還在戰鬥,而且打得這麼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