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足的話可不可信?
這就像問人類會不會對螞蟻撒謊一樣無聊,人家已現場示範過,殺死這隻小金烏不比捏死一隻螞蟻更難,犯得着落自己面子?
那就意味着,他說了不追究就一定不追究,連手段都不會用。
不殺之恩,那也是恩!
不管四足用意爲何,不論十三郎怎樣難解,都不能不領這個人情。.?.
“其實,從一開始我就在想,用什麼辦法才能威脅到您……”
話都被人家講完了,理也被人家佔全了,十三郎神情苦澀好似一個屢次犯錯卻一直被原諒終至幡然醒悟的孩子,誠懇說道:“請不要介意這個詞。”
四足樂了,說道:“換成我是你,也會這樣做。”
“您猜我打算怎麼幹?”十三郎回饋以真誠的笑臉,帶着一絲頑皮的表情說道:“我敢打賭,這次您一定猜不着。”
四足大感有趣,一本正經地想了想,說道:“多半要從本尊的頭着手。”
十三郎一挑拇指,讚歎道:“太厲害了,真不愧是修煉了萬萬年的老怪……請別介意這個詞。”.?.
四足眨了眨眼睛,沒有迴應他的話。
當着四足的面,十三郎將手指插進那顆腦袋上的傷口,說道:“我能感覺到,尊首有着極爲強悍的自我修復能力,哪怕我用劍氣把裡面攪得一團糟,它都能很快恢復。”
言罷,他擡頭看着那顆巨大的眼睛,認真說道:“我不相信您,真的。”
這句話包含着很多意味,十三郎沒做太多解釋,他相信以四足的智慧。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四足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它是本尊頭顱的一部分,受傷的話,本尊頭疼如裂。”
十三郎神情不變,說道:“頭疼幾天換來一隻小金烏,怎麼看都划算。”
四足輕嘆。說道:“本體受損,很難恢復到如原來一樣,對本尊恢復不利。”
十三郎看向碧落,碧落朝他點點頭,悄聲道:“真靈之體強悍,受傷也特別難治,他沒說假話。”
不知道爲什麼,自從四足出現,碧落就沒有主動開過口;或許是因爲信任。又或者她對十三郎有足夠多瞭解,知道在這種事情上,自己的真靈名頭沒有多大用場,安心充當技術顧問。
十三郎頷首表示明白,回過頭堅定地搖搖頭,說道:“還不夠。”
四足沒有說話,眼中雷霆漸利,寒意微生。周圍火海隨之咆哮。百花花瓣飄落紛飛,好似千萬支箭。
神通實化。四足在火焰上的造詣,只能用神乎其技形容。
碧落神情微緊,收攏的雙翅徐徐展開,眼中赤火漸生,準備誓死一搏。
十三郎微笑擡手,阻止碧落說道:“不要緊張。四足老先生知道輕重,不會與我們動武。”
碧落用看白癡的目光瞪了他一眼,心想你就是不知死活。
雷霆起而又落,天空上的巨眼重現清明,周圍火海隨之平息如昨。好似一面藍色的鏡。
“瞧,我沒說錯吧?”
十三郎一副小人得志嘴臉,說道:“僅僅是受傷,絕不能讓四足老先生就此放過我們倆,但若把這半拉腦袋徹底毀掉的話……便是十萬個你我,也不能彌補其心痛之萬一。”
碧落張了張嘴巴想問又沒好意思問,心裡想道理是沒錯,問題你得做到才行啊!
十三郎沒理會碧落,對着那顆眼睛說道:“不妨倒過來推衍一下,您一直不知道自己的頭在這裡,不是沒找過,而是找不到;原因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是,三足生成自我意識,有意而且有能力不被察覺。若不然,他根本就不敢安安心心和碧落打架,早就跑沒了影子。”
四足淡淡說道:“分魂也是真靈,的確有這個本事。”
十三郎說道:“這也就意味着,只有當我把頭皮戳開的時候,您才因爲頭疼醒過來,才於億萬裡外發現了自己頭顱的氣息,沖沖忙忙來不及多做準備,在最快的速度內趕來。”
四足眨眼,說道:“繼續。”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這麼短的時間內趕這麼遠的路,想必不是什麼輕鬆活兒。”
四足依舊眨眼,碧落突然意識到什麼,插口道:“撕裂虛空,放在外面無所謂,在這兒施展,的確很不容易。”
十三郎鄙視地看了她一眼,心想馬後炮有個屁用,還得小爺自己算出來。
他朝四足說道:“您一點都沒有放過我們倆的意思,但那個時候的您元氣大傷,反之碧落卻在變強,得花點時間歇過這口氣……說白點,那時您就是個空架子,縱能贏得了也要付出代價,很大代價。”
四足連眨幾次眼,主動接下去說道:“所以本尊要和你聊一聊,藉此拖延一下時間,對不對?”
十三郎豎其拇指,誠心讚歎說道:“沒錯,而且您得逞了,現在的您恢復了不少,隨隨便便一招就能要我們的命。”
四足呵呵一笑,說道:“補充一點,時間每過去一分,本尊就更加強大。”
“聽起來好嚇人。”
十三郎聳聳肩,說道:“可惜的是,之後您發現了一件事情,再也不敢冒險,只能和我好好商量。”
“什麼事?”
問話的是碧落,這頭傻鳥到現在都沒明白怎麼回事,憋得快難受死了。
十三郎嘆了口氣,說道:“因爲他在恢復的時候,我也在恢復,而且比他更快。”
“呃……”碧落恨不得一口啄死他,心想就你那點實力,放大一萬倍有毛用。
十三郎無奈的眼神望着她,手指在那顆腦袋上的小洞上比劃兩下,說道:“別忘了,我現在法力已經恢復。而且進入到他的本體之內!”
“呃……嗬!”
心頭靈光乍現,碧落驟然嘶鳴,聲音好似穿雲利箭,直射九霄天外!
此時再看她,雄冠怒挺,火焰飆飛。三爪來回揮舞好似拎着鍘刀尋找角度的屠夫,哪裡還有半點緊張頹敗的摸樣。
十足是個悍匪!
“穩當點,別離開我太遠!”
十三郎很看不起碧落得意便猖狂的摸樣,招手說道:“也許人家根本不在乎這半拉腦袋,也許人家實力盡復,分分鐘就把我們……把你搞定。”
碧落大怒,說道:“放屁!現在打不過他是沒錯,要說他能讓我一點反擊能力都沒有,簡直是做夢!”
這話聽起來讓人喪氣。她卻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好似那一點點反擊能力足以讓四足忌憚不能輕動,根本不敢出手一樣。
生怕十三郎不瞭解自己多厲害,生怕他不知道四足的顧忌有多大,碧落信誓旦旦說道:“放心吧,四足與金烏不同,本體不全,尤其是腦袋如果不完整。他再過一萬年、不,十萬年也別想復原。我還有主魂在須彌山上放着。根本不怕他殺!”
“那我呢?”十三郎愕然反問。
當頭一瓢涼水,碧落支支吾吾,半天整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咳咳……我的意思是,你自個兒權衡着辦,不用在乎我怎麼想……”
“小傢伙不錯,本尊對你越來越欣賞了。”
四足替碧落解了圍。平靜的聲音說道:“開出條件吧,本尊知道,你不想與我拼命。”
“對對對,大家好好談,幹嗎要打生打死兩敗俱傷。”碧落連聲附和。同時悄悄對十三郎傳出神念。
“敲他,狠狠地敲!”
……
……
一邊掌握着對方的性命,一邊掌握着對方部分性命,這場交鋒註定會以妥協終結,區別僅在於價格。
“我不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所提不多,對您來講,不過是舉手之勞。”
十三郎沒受碧落慫恿,誠懇說道:“之前您說過不爲難我,那個可以算一條,但要加點保險。”
四足聞絃歌而知雅意,微笑說道:“時間?還是誓言?”
“真靈之誓很可靠,放心。”碧落趕緊插口。
十三郎點頭表示明白,說道:“時間就算了,加個地點吧,只要我在妖靈大陸,您就不能對付我。”
碧落在旁邊想了想,神情略顯擔憂。時間與地點的更換有利有弊,很難說是佔便宜還是吃虧,僅從目前處境看,顯然地點更合算。
四足毫不猶豫,說道:“可以。”
十三郎沒有刻意強調對付是什麼意思,接下去說道:“外面的那些人……”
四足哈哈一笑,說道:“螻蟻而已,本尊哪有心情和他們糾纏,這個不算條件,本尊奉送。”
十三郎白了他一眼,說道:“我是考慮自己。”
四足一愣,隨之恍然說道:“你擔心泄密?沒關係,本尊替你把他們殺光。”
十三郎好生無奈,說道:“能不能不要這麼暴力,我的意思是說,有沒有什麼辦法讓他們不知道我發生了什麼事,至於猜疑什麼的,無所謂了。”
四足眨了眨眼睛,讚歎道:“宅心仁厚,必爲天道所眷。此事不難辦,本尊答應了。”
“眷你大爺!”碧落徹底囂張起來,罵道:“婦人之仁,必留後患。”
十三郎不理她,朝四足的眼睛抱拳說道:“我讓您找回自己的頭,怎麼說都算幫了忙,下面一件事情不算條件,只是請你幫個忙。”
四足好生意外,心裡竟然生出幾分不妙的感覺,說道:“何須這般客氣,明言就是。”
“不用那麼緊張,我知道進退。”
十三郎看出他的顧慮,寬慰後說道:“剛纔聽你講,碧落想恢復,除了靈魂無缺,還需要煉出一絲魂火;我不信她品格那麼高尚,是不是我身體裡的那一絲真火,沒辦法被她所用?”
旁邊碧落聞之一怒再一愣,隨即目光變得黯然,默默低頭不語。四足也感到有些意外,說道:“沒錯,魂火不同於實質真火,這些火焰卻不太一樣,因其被我那個分魂……你想說什麼?”
十三郎微微一笑,說道:“前輩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甩手將那顆頭顱拋上天空,十三郎肅容深施一禮,說道:“請前輩出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