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裂帛之聲,塑靈變換來強大力量,千丈巨劍刺入古木身軀,即如一把瘋狂旋轉的錐子呼嘯向前。
碎木飛濺,劇變隨來,以羅桑古木爲中心的所有人感覺到:時間靜止了那麼一剎那。
“吼啊!”
剎那之後咆哮聲起,萬里大潮之中億萬萬獸吼,乾坤爲之倒轉。
視線中,羅桑古木由沉寂陡然變得狂暴,無邊無際的身軀瘋狂旋轉,將無數靠其過近的修士卷飛、撞成粉碎;一股悲憤的氣息轟然釋放,此前伏倒釋放的枝條盡化長鞭,併發聲聲嚎。
“爲什麼!”
從無金烏傷害羅桑,就好像人類不會燒掉自己的房子一樣,因它不僅遮風擋雨,還能傾聽、陪伴、同呼吸、共強敵。
今日昊陽之光點亮,被斬無數枝條的羅桑古木當即罷手,雖說這是仙子安排,但若不是古木自己願意,如何做得到。
漫長等待換來冷漠一刀,千丈巨劍造成的傷口對羅桑而言不過表皮,傷的卻是它的心。
“爲什麼!”
四方羣修吼聲震耳,十三郎所感受的就是來自親族的質問,說不上什麼緣故,其全身血液莫名沸騰,蓬勃火力變得不像以往那樣聽話,似乎每一滴血、每一分火都擁有了靈魂,一道道明明極陌生、感覺偏又極其熟悉的聲音對魂魄吶喊,咆哮,怒叱。
“爲什麼!”
眼前無數兇狠面孔,對十三郎而言。發出怒叱的不只是羅桑,還有歷代金烏責問,昊陽全族意志。
無形之志自有無形之力。無形之力傷人無形,百丈火鳥身形顫抖,心腹好似被巨錘砸中,猛地塌下去一截。
身魂重創,面孔扭曲,十三郎不爲所動。
抽劍,蓄力。作勢,凌空,千丈巨劍再放光華。比第一次刺得更兇,剜得更深。
身後,千里狂靈呼嘯而來,近千修家艱難守護。與四面圍攻過來的長鞭作戰;羅桑狂怒。乾坤顛倒,對它而言、正反上下並無區別,然而在這顛倒的世界裡,狂靈脩士所承受煎熬難以想象,壓力更是大到極致。
每時每刻都有人死,死去的人無一不是魂飛魄散,連輪迴的資格一道丟失。
深入羅桑本體才能傷害到它,沒錯;但這同時意味着另外一件事。需要面對其身軀最最強大的那部分,還有規則。
生修尚能自成方圓。何況這種級別的羅桑,當初狂靈不容於天道,本質在於它的世界不容天道涉足;這顆羅桑距離狂靈還差得遠,但它同樣起於一方世界、強大過程中將其逐步佔據,並將所有生靈滅絕;換言之,在在內部、此刻衆人所達到的這塊核心地,天道被削弱到極致,甚被隔絕。
無天道,無輪迴,隕落修士、生靈的魂魄歸於羅桑,變成......一隻只鳥。
“吼啊!”
第一聲吶喊換來第二刀,羅桑二次咆哮,下一刻,紅光遍地,本爲翠綠的山林內部憑空出現片片紅影,細看才知道那是一頭頭張着大嘴聒噪不休、體型大小不一的......
“我的個天,是金烏......咦?”不愧六族大佬前三,狂胖子一人獨扛十道長鞭,猶能關注周圍狀況,最先察覺到異狀。
身寬十丈,長嘴秀足,火羽高翎,通體閃爍遍地火海,一部分頭頂還有火輪如陽......這麼多金烏?
“不對!”
戰鬥當中仔細分辨,狂胖子很快看破真相,那些火鳥看似惟妙惟肖,實則個個缺損殘破,怪模怪樣、且都缺少一樣最關鍵部位:第三足!
羅桑所處本爲世界,有山有水有億萬生命,完整世界必存在地火,世界雖無,火脈被羅桑用來煉魂,煉出億萬萬隻“金烏”。
金烏又豈能煉出來,羣修很快分辨出,這些金烏空有其形、其意、其力,但無金烏魂。因其半成、甚連半成品都不算,同時羅桑世界並無幽冥,那些由生魂、地火煉製出來的“金烏”暴露出來,根本無法長久。可以清晰地看到,火鳥四面八方撲過來的途中,氣息由強大快速衰落,一旦遇到枝條縫隙被天光所及,馬上便會自爆當場,消失的徹徹底底。
本爲天之子,被羅桑奪了之後,就再也見不得天。當下情況明擺着,十三郎以金烏之身傷害羅桑,羅桑悲憤、失望之下再無所忌,或者因爲遷怒,將這些不是金烏的金烏通通釋放出來,與狂靈脩士爲敵。
億萬火鳥不容於天,衝陣途中紛紛葬亡,真能夠趕到者十不足一,且失大力。
那也不行啊!
億萬生魂,整條地火,這是什麼樣的規模、什麼樣的力量!殘靈生前悽慘,現身時、每隻攻擊方式完全一樣:自爆!
這樣的攻勢,這樣的規模,休說十分之一,便是百一、千一乃至萬一,也不是這裡的人所能敵。
“殺!”
四面皆敵無退路,狂靈地上羣修悍然,無論懦弱還是勇猛,不管強大還是弱小,全部奮力惡戰不休。廝殺當中,背斧漢子劈出一百一十斧,旋風般將一條猛抽過來的長鞭斬斷,背後又聞惡風。
沒辦法了。
潑風殺最大的優點是殺傷強悍,最大缺點是其蓄力艱難、完整施展後會變得虛弱;過程有長有短,程度有輕有重,看自己,看狀態,還要看對手。今日邵林感剛剛渡劫,連番鏖戰狀況不佳,至於對手......是其此生鬥戰所遇之最強。
片刻便能回覆元氣,但是,來不及了。
“吼!”
勉力揮斧,璀璨斧光繞指溫柔。將始終跟在身邊同戰的家成卷飛,龐大鞭條已至身後,直接將邵林砸成血霧。神魂皆滅。
一生低調沉穩,生境中期便能窺破劫關,論修爲、比悟性,背斧漢子都配得上天驕二字,默默死去。
悲壯?
哪有!
今日今時,如邵林這樣的人不知有多少,就說此前被殺的羅桑五位大能。三千劍修,哪個沒有縱橫一生,哪個不是萬一之才。
無所謂悲壯。談不上慷慨,古往今來,戰場就是一隻胃口極其刁鑽的怪獸,專門奪殺優秀性命。
這就是戰爭。
巨枝輪過天空。車輪巨斧鑲嵌在鞭身。內裡幾道寒芒閃爍,血霧侵染中,耳邊似聽到一聲狂嘯,同樣炸成粉碎。
“師尊啊!”
悲呼淒厲如狼崽對月,少年家成涕淚橫流,返身發瘋般撲到那條被炸出巨坑的枝條,將其剁成粉碎。
瘋狂少年、呆滯身形,斷茬上游走。試圖尋找一些可供救治、亦或安慰的痕跡。羅桑古木旋轉無定,天上地下難辨東西。少年不得不用雙手緊扣梢頭,攀爬中渾未留意到長鞭又來,火鳥四面,死神將至。
“師尊......殺!”
“小兔崽子,連我都砍!”
虛影閃,光頭漢避開迎面厲斧,驚出一身冷汗的同時抓住少年,合體之法瞬間發動。
“嗎的這差事不能幹......十三!”
“十三!”
蘇老闆抱怨的時候,狂胖子也在大叫。
戰鬥來的突然而猛烈,從爆發開始就是掙命之戰,任誰都看得出來,這場戰場不能持久,要麼快點制服羅桑,要麼全部陣亡。
“再不發動,別怪老夫不講情義。”
奮力摧毀三條鞭、應該叫三座山,四周近百隻火鳥同時自爆,龐大的衝擊力連他都難以承受,吐血倒退的同時,目光忍不住看向天空。
羅桑有靈,火鳥無智,戰場當中越是強大的對手,圍攻他的火鳥數量越多,撲擊也越發兇狠。反過來想,連狂胖子都被逼到這種程度,餘下羣修狀況如何,可想而知。
“急什麼。”
兇殺當中突聞淡淡迴應,十三郎的聲音沉穩有度、甚有一絲輕蔑......必須承認,這種語調放在這種時候,哪怕人人認爲他是強裝,仍然感到安慰。
戰場需要主心骨,凡間如此,修士亦如此;人心人心,將心比心,無論都麼險惡的局面,爲將者只要站得住,士兵就不太容易亂。
“孽障!”
喝聲後,驕陽起,燦燦之光展開萬丈,內含真陽怒。
“退下!”
這是昊陽,這纔是昊陽!昊陽之光鎮壓不住暴怒之中的羅桑,但對那些走到成陽之路的“僞金烏”而言,無異於天條。
光芒起,千萬火鳥震懾低頭,紛紛顫抖奉獻敬服;猛然減少一半大敵,狂靈脩士緩了口氣的同時,十三郎沒有絲毫停頓,再度揮劍。
第三擊。
“等等!”
火影身後鬼霧森森,靈芝幻像飢渴難熬,阿古王不禁要發出質問。
“羅桑有靈,何不試試......”
“不用試。”
不等他說完,十三郎又刺一劍,順勢上撩。
“現在收服不了羅桑。”
“爲什麼?”阿古王不解,指四方言道:“羅桑此前釋放善意,那些鳥也服你......”
“暫時的。”
迴應中第五劍,十三郎改疾刺爲橫砍,羅桑古木身上出現一條深、寬、闊皆達數十里的深溝。
“都進去!”
召喚羣修,十三郎身形搖晃幾次,緊隨衆人身後鑽進溝壑,當即朝球球傳出最重要一條指令。
“給我撞,卡住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