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透了我的底。”
十三郎沒有迴應老者的話,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徑直走到那名老婦身邊,十三郎略看了看,凌空一抓左手一抹,“順”走戒指後反手拋給牙木。
“交給飛殿下,請他審審。”
“交給他?”
聽說老婦未死,牙木有些不情願,待接到手裡卻嚇了一跳,“哎呀”一聲趕緊扔給齊飛,並說道:“那個殿下,少......先生叫你審審。”
真不愧是天狐,被妖老婦乃實實在在的化神修士,這會兒功夫已變得僵硬焦黑,像深埋數月的屍體一樣釋放着腐爛腥臭的氣息。魔魂聖子一輩子與惡鬼打交道,此刻也被嚇得不輕,生怕沾上什麼不可化解的劇毒。
“這個......”
望着魔族聖子理所當然的表情,齊飛哭笑不得,一來擔憂夜蓮沒心思過問什麼俘虜,再則他心想危機尚未化解,這會兒審俘有什麼用。
真要審的話,齊飛倒不怕她臭氣熏天,而是這名俘虜精元全失尚且不死,難保屍變什麼的,該怎麼個審法?
搜魂?齊飛可不願這麼幹,如今也沒有能力這麼幹。
適才驚天一擊,天狐由鼎盛變爲極弱,這邊人比它好不了多少;四名燕尾劍修當場死掉倆,燕不離與另一人渾身浴血,看似還在喘氣,距離死亡也就半步之遙。齊飛比他們兩個好些,至少還能說話。行動也比較正常。
不理還不行。怎麼說人家也是一番好意,齊飛身爲聖子殿下。無論如何也應該做出姿態。無奈齊飛奮起餘力,掙扎着朝老婦施展幾道封印,暫時扔到一旁。
“此事暫且放一放。”
聖子袍在身,齊飛不知牙木姓名,但能很容易辨別其身份;如此場面突然崩出來一對靈魔組合,齊飛腦筋轉了幾個圈,試探着問:“先生是......何方高人?”
牙木挺起胸膛回答道:“魔王宮聖子殿下,魔魂族聖子殿下。牙木!”
這般說着,牙木臉上分明寫着:本聖子頂着兩個殿下名頭,比你厲害。
齊飛張張嘴,猶豫說道:“多謝聖子相助,在下稍後當有厚報......”
牙木擺擺手,不屑說道:“厚報?殿下先活下來再說吧。”
齊飛無奈苦笑,又問道:“那位先生是?”
牙木回答道:“世外高人。路上不小心撞上了。搭個夥。”
這話與不說沒什麼兩樣,放在平時齊飛根本懶得理他,或一巴掌抽走落得清淨。此刻不適合那麼幹,無奈再問道:“請教聖子,是哪個世外?”
“世外唄,還能哪個世外。靈脩地方。本聖子不太懂,等會兒自個兒問他去。”
不知道十三郎準備怎麼樣,牙木擔心惹火燒身,一問三不知隨意敷衍。話說,這會兒唯一不再操心局勢的就只有牙木。因此心情大好,儘可由着性子來。
不等齊飛再追問。牙木擡頭望天,感慨道:“這樣子渡劫,不太妙啊。”
齊飛神情劇變,忙將不滿從臉上驅散,恭敬抱拳。
“聖子殿下可有辦法幫助師妹,若能相助一臂之力,齊飛願......”
“又是厚報?”牙木歪着腦袋打量齊飛,暗想機會啊機會,下次再想戲弄這位爺,怕是不太可能。
“......”齊飛啞口無言,心裡忍不住想自己這是怎麼了?區區一名魔族聖子,元嬰中期都不到,怎麼可能幫得到忙。
“等會兒吧,等會看看情形再說。”
飛殿下即將清醒,牙木不再造次,撂句話轉身便走;任憑齊飛如何思忖怎樣着難,魔魂聖子自管來到燕不離跟前。
“老燕,燕兄,好久不見,還好吧?”
燕不離認識牙木,對他的樣子很熟悉。此時此刻,燕不離望着那張得意洋洋的臉孔,心裡莫名生出似曾相識的感覺,好生奇妙,奇怪,奇異。
很熟悉,何來的似曾相識?
越想越覺得怪,燕不離問道:“聖子從哪裡來?”
牙木一愣,說道:“從哪裡來?”
燕不離目光微閃,說道:“聖子是否從金山來?”
牙木再楞,本想實話實說,心裡忽然一轉,迴應道:“是啊,怎麼了?”
燕不離眼中泛出驚喜,悄聲追問道:“既如此,公主是否隨後就到?”
公主?牙木第三次發愣,隨後猛的意識到什麼,失聲驚呼。
“你是說......霞公主在金山?”
“什麼?霞公主在金山!”那邊齊飛猛的轉過身,淳樸臉上露出猛虎脫枷纔會有的表情,目光如刀。
“這個......”燕不離無言以對,惡狠狠目光盯着牙木,大意是說看你這張嘴。
“呸,瞧我這張嘴。”牙木悔死了,擡手給自己一記耳光。“難怪不讓我參加......本聖子勇則勇矣,可惜太誠實,太誠實。”
這樣想着,牙木不理飛殿下與燕不離目光如何兇狠,掉頭走向那羣被十三郎剛剛放出來、以冉不驚爲首的學子人羣,嘴裡大聲吆喝。
“你們忙,我去看看胖子的傷,話說這位兄臺......真壯!”
這邊因爲鬼扯露底,靈魔燕尾三方尷尬;那邊十三郎總算抽出空閒,正以好奇目光望着老者兩人,及殘餘、重新被整理有序的十幾名妖將。
“看透我的底。”
生來好習慣,十三郎迎上前去,一路順手打掃戰場。將值錢與看不出是否值錢的東西通通收入囊中,態度比應付對面敵人認真得多。他將天狐殘屍仔細收起來。想看看能否有什麼用,實在不行還能給胖胖當口糧......估計只有它能食之不死。
有條不紊地做着這些事,十三郎的舉止、神情輕鬆自如,看似散漫,實則爲了讓緊張到極致的心情鬆弛下來,同時將體內凌亂翻騰的法力平息掉。
“看透我什麼底,鍋底?還是腳底?”
開戰一來,場內場外比較誰最忙碌的話。非十三郎莫屬。真正需要他組織安排的人不算多,然而十三郎自己需要作戰,同時要目覽八方通觀大局,恨不能一顆心分成八份用。若非如此,當那場天劫怒殺來臨的時候,他怎麼能及時抽身,將那些絕無可能倖免的學子們撈出去。
之前那場三人追殺。堪比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看似風光,實則承擔着無盡風險。彼時老嫗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身上,稍有不慎、或運氣稍微壞一點點,十三郎就要面對三人合擊;當然他確也做好了被三人突襲的準備,但就事實而言。三名化神修士合力,理論上需要三個十三郎全力以赴纔可以,哪裡是說化解就能化解。
換成別人處在同樣的位置,縱其實力比十三郎強出一倍,恐也不敢那麼幹;非要形容一下的話。典型的匹夫之勇。
擋得了大象擋不住羣獅,擋住羣獅也擋不住蟻海;數千妖靈衝過防線。殘餘學子毫無反抗之力,一定會死光死絕。因此,從一開始加入戰場,十三郎的目標便是那些妖將與“低階”修士。
沒辦法一個人攔住所有人,唯有利用劍棍製造混亂,步步削減步步緊逼,同時釋放迷霧擾亂視聽,讓三名化神不敢輕易參戰。
這麼做,成功希望寄於三點。一是夠突然;二爲夠快;三是老嫗等人多半會有、但也或許不會有的心理:他們三個的命,比那些屬下與妖將值錢、甚至比天狐還值錢。
如今,結果已經出來,之前那場襲殺是不是匹夫之勇都已經不重要;十三郎涉險過關,成功降獵妖使一方處主力三修外的大部分人剪除。於是乎,原本無論勝負都會死絕的學子們“暫時”活了下來,能否繼續活着、與妖將的關係已經不大,只看最後的戰鬥會如何。
“腦子蠢數量多不一定有用,況且它們根本沒有腦子。”
毫不掩飾對老者二人的厭憎與不屑,十三郎指指兩人重新整理好的軍陣,輕蔑說道:“兩隻廢物領一羣廢物,能過得了我?”
聽了這番話,老者神情有些尷尬,旁邊黑衣修士怒目相視,低喝道:“牙尖嘴利,還在虛張聲勢。”
十三郎不想理他,對老者說道:“不服?”
老者搖了搖頭,說道:“道友能否告知老夫你從哪裡來,爲什麼來?爲什麼能來?”
這話真不太好回答。忽悠獵妖使很簡單,可身後還有這麼多人,胡說八道似乎不太有意思。
有心不答,十三郎忽又轉了念頭,回手指着那羣神情萎靡的學子,說道:“爲了他們,你能怎麼樣?”
山上羣修均爲之一愣,老者卻似乎早有所料,捻鬚微笑說道:“既如此,道友爲何不識趣些,帶他們就此離開?”
“啥?”
十三郎幾乎要以爲自己的耳朵出問題,心裡想世上真有感覺這麼好的人?還是修道真能讓人犯傻?
“讓我帶他們離開?”
“是啊。道友帶着想保護的人離開,老夫絕不阻攔。”
老者擡起手,指着剛剛被十三郎指點過的那羣學子,眼中滿滿自信,滿臉理所當然。
“道友的眼神告訴老夫,除了他們,餘下之人性命,你一點都不在乎。”
“......血口噴人!”十三郎勃然大怒,惱羞成怒,神情憤慨,破口大罵的同時心裡暗暗想着。
“個老東西,看得還真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