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當然會死。”
周星星愕然回答道:“至死方休其實錯了,至死不休才準確,它”
十三郎擺手說道:“是我的話有問題。我的意思是,其毒性強到什麼程度,比如,是否與人的修爲高低是否一點關係都沒有?表現出來的症狀如何?”
周星星恍然說道:“這就要看情形了,現在讓我講,很難說得清楚。”
十三郎微微皺眉。
周星星以爲其不喜,忙說道:“與修爲肯定有關係,具體卻不太好說。晚輩的意思是,冥王愁終究只是形容,是人類自己添加上去的修飾語世界上絕沒有一種能夠完全不受控制的食物,否則,世界註定要因其而毀滅。”
這話何其深奧!何其強悍!何其富有哲理?關、黃二人驚訝地望着周星星,覺得他似乎變得高大起來,連樣子都威嚴許多。
專注,認真,執着,不迷信,這些都是很強大的品質,足以將懦夫變成驕傲的猛士。周星星不是懦夫,不缺少因這些品質而藐視一切的勇氣,只可惜時間太短暫。
“至於表現出來的症狀”
僅僅過了一瞬,周大眼辛苦積聚起來的氣勢如那顆母葉一樣萎頓下來,弱弱說道:“不瞞前輩,我知道的這些,多數因缺少實物未經過驗證,還有一部分是推斷,所以”
啊不提十三郎,關、黃二人大失所望,心裡多少有種“被忽悠”的感覺;黃渠忍不住要嘲諷,未開口便被十三郎喝止。
“講不清楚才正常。”
十三郎說道:“你又不是外域修士,進入道院的時間有限。加上修行纔是主業,哪能天天研究這個。”
提及學業,周星星神情扭捏,囁嚅說道:“晚輩入院修行不算短了,已經過了一次入考週期;是我資質不好,又不夠用功”
“沒有的事。我對道院有些瞭解,你的情形不差。”
這般寬慰着,十三郎神情轉正,嚴肅說道:“但有一點,既然缺少實物,你是如何得出那些推斷?而你剛纔所講的那些事情極其詳細,分明是經過研究整理、且相當系統纔有可能得出的結論。”
說完這段話,十三郎看着周星星的眼睛,極不願相信、又極認真並有期待的表情問道:“難道說。這些都是你的推斷?”
周星星面色紅脹,一字字艱難回答道:“當,然,不,是。”
沒有人能體會到此時周星星承受的壓力有多大,十三郎的目光看似溫和,給他的感覺卻如山般沉重,比刀鋒更凌厲。心房彷彿被繩索打了結,說錯一個字便會收緊。活活被勒死。
好在這種感覺也只持續了一瞬,聽到那個本以爲會帶來大禍的回答,“世外高人”反倒鬆了一口氣,壓力頃刻間消失。
“不是就好。”
十三郎彈指射出一道紅芒,以久爲動用過的紅塵意幫助周星星平穩心緒,安慰道:“從頭說。仔細說,慢慢說。”
紅芒如體,周星星如被靈泉灌溉過的小草一樣“活”了過來,想籲口氣放鬆,隨即又被那三個“說”字生生壓回去。
“累死我了”
關、黃二人面面相覷。絲毫沒有察覺到發生了何事,只是感覺有點怪。休說他們,連周星星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甚至撓了撓頭。
“提到二葉草,我是尋找在尋常能夠激發靈蟲潛力的時候發現的它,開始也不知道出自外域。後來有了一點研究,道院儲備的二葉草卻用沒了,於是慢慢追索源頭,方知道它不是滄浪土產。”
抹一把額頭並不存在的汗,周星星笑言道:“其實,第八分院的那點存貨是從紫雲運過來,據說還是還是蠻尊前輩親爲。”
提到蠻尊,三名學子神情有些黯然,旁邊十三郎輕輕挑眉,說道:“講下去。”
周星星應着,一面說道:“知道了二葉草的效果,我心裡癢癢、很想繼續研究。於是通過老師打探,從紫雲島再調些來試驗;後來慢慢得知,原來紫雲丹樓早就進行過類似的工作,可惜最終的結論不怎麼好,中途被放棄。”
迎着十三郎的目光,周星星說道:“具體過程,紫雲方面沒有詳細解釋,只是言道這種藥草毒性太霸道難以控制,不建議尋常藥師鑽研,以免耽擱時光。”
這很正常。道院經常給誤入歧途的學子做指引,以免其因爲一時偏愛走上歪路,徒耗時光。
十三郎點點頭,說道:“後來?”
“後來,後來我還是不甘心啊!”
周星星自嘲說道:“不知道求了多少次,老師被我煩得不行,親自到紫雲跑了一趟,呵呵,其實是順便。總之老師去了一次,將紫雲那邊收集的、從外域得來的二葉草記載、丹樓莫師親自書寫的結論,與殘餘藥草一同帶了來,一同扔給了我。”
“這孩子,夠執拗。”旁邊三人均這樣想。
“在那基礎上,我又做了一些測試,可惜藥草還是不夠,很快用得精光。”
神情帶着惋惜,周星星說道:“那時候我就在想,如有親自去外域的機會,務必要採集一些,看看能否找到答案。”
十三郎點點頭,說道:“講講你的進展,爲何這般肯定?”
周星星迴答道:“二葉草即是毒也是靈藥,用好了完全可以治傷,其根源在於這種掠奪本性。我曾經試過,在與血脈融合後,它能最大限度激發生靈潛力,可令傷勢復原。”
這話有道理,也可以說沒道理,關鍵在於有沒有路可以走。需要多大成本,效果又能如何。
關雁秋思忖說道:“就是因爲這,你想用餵養飛蟻?”
周星星惋惜說道:“直接食用肯定不合適,需要加些手段,添加材料提煉藥性纔好。”
關雁秋疑惑說道:“飛蟻不是受傷,而是”
周星星接過話頭。說道:“我明白。飛蟻不知爲何生機自動消散,彷彿壽元時刻在縮短;正因爲如此,若能將二葉草的掠奪本性附加到它身上,或許就可以阻止。”
關雁秋沉吟說道:“以毒攻毒,聽着有些道理。”
黃渠不以爲然,說道:“我怎麼覺得,二葉草的藥性與飛蟻表現出來的一樣呢?別救治不成反會加重,白忙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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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星斷然反駁道:“你們都弄錯了。飛蟻是向外,二葉草是朝內。怎麼會一樣?誠然,正常狀況下、比如人、妖獸甚至鬼靈中了這種毒,最終表現出來都是生機消散精元耗盡,但那只是表象,內裡其實是因爲被毒素影響,掠奪自我生機壽元所致。”
“可惜二葉草雖多,開始生芽並且成長起來的卻很少,至於那種交替多回甚至達到七輪的個體萬中無一。”
稍頓。周星星說道:“以前不方便,現在條件有了。若不然。咱們可以隨便抓一隻妖獸試試,中了這種毒,最後會變成一截毒骨甚至一塊小石頭,完全看不出其原來形狀。”
“這有什麼好試的,飛蟻沒幾隻,咱們趕時間”
“要試的。一定要試。”
十三郎突然加入,臉上神情不容置疑,聲音如釘子刺入腦海,令人耳鼓生疼。
“慢慢試。不試出結果,哪裡都不要去。”
“真的要試?”
聽出十三郎話語中包含的堅決。周星星明顯誤會了其用意,反有些猶豫。
“師兄講的有道理。首先自然開芽的二葉草難尋,飛蟻數量也不夠,晚輩其實沒有太多把握,再說這件事恐非一時片刻就能”
“這些都不用考慮。”
十三郎擡起目光,順着斜谷之口看進去,神識轟然散開如網,一路橫掃。
“飛蟻不用擔心,不夠的話可以用別的妖獸替代;尋找二葉草的事情也有我來做,就從這裡開始,一顆都不會漏。時間方面,你就當幫我做這件事,耽誤多少修行,我保證以別的方式替你補上。”
“這樣”
周星星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楞了一下才說道:“晚輩修行本就不快,倒是不在乎,師兄師姐他們”
“我沒事,多少能幫點忙。”黃渠趕緊表態。
“晚輩在哪裡都可以修行,只不過”
關雁秋猶豫說道:“試煉爲道院安排,好不容易纔得到的機會。若不能來也就罷了,到了外域卻不去報到,怕是有不妥。”
黃渠一旁點頭,補充道:“據晚輩所知道的情況,靈脩一旦抵達傳送點位置,會被強令送走不準滯留;前輩若真有這種打算,怕還要躲着他們。這樣會不會有不便?”
十三郎臉上沒什麼表情,平靜說道:“我會和他們解釋。”
三人面面相覷,心裡想規矩可不是誰都能改,前輩未免把世外之地的面子想得太高。
十三郎不理他們怎麼想,沉吟說道:“此處距離那方已經不遠,我先去糟了!”
三人尚未從失神中清醒,聽到這聲驚呼均有些茫然,擡頭看去,遂發覺十三郎彷彿換了一個人,面色蒼白,眼裡爆射兇焰如火,殺機畢露。
相處雖不算久,周星星已習慣了高人溫和如風、同時不動如山的泰然模樣;此刻十三郎兇威全開,滔天煞氣雖不是對他們而發,但就是波及,哪裡是幾個結丹小修士所能承受,紛紛兩股顫顫,幾欲跌倒。
“前輩,怎怎麼了?”
“跟上,小心些!”
聲起聲落,人影已在千米之外,根本不等三人反應過來,十三郎如流星消失在斜谷內。身後三人目瞪口呆,許久才從茫然中驚醒,慌忙緊追而入。
一個時辰後,關、黃、週三人趕到百多裡外,於靈脩傳送陣所在找到十三郎,也看到了
那一片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