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道士說:“明知道木先生要害我,我還要供奉這隻木偶,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道士笑眯眯的說:“沒人逼你啊,你可以不供奉,再把它給燒了不就行了?”
我有些惱火的說:“我倒是想燒,可是我敢嗎?木頭人是燒了,我自己變成木頭了。”
道士同情的拍了拍我的肩膀:“那沒辦法了,老天爺把你逼到這份上,你只能一步步走下去了。”
我有些氣不打一處來:“是老天爺把我逼到這份上的嗎?明明是你逼的。好好地把我的血點在木偶人的眼睛上。”
道士嘿嘿笑了兩聲:“無論如何,你如果想要擺脫木偶人,都必須找出木先生來。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困難就擺在那裡,積極面對比較好。”
我擺了擺手:“打住吧,你說話怎麼像是搞傳銷的講師一樣?”
我想了想,問道士:“你有沒有什麼保命的東西給我?”
道士愣了一下:“什麼保命的東西?”
我瞪了瞪眼:“木先生那麼邪門,我不能不提防着點吧?你給我一道符,或者是什麼法器。萬一他要對付我,可以幫我擋一下。”
道士猶豫着說:“這個……恐怕不行。萬一木先生髮現你身上有東西,就不會現身了。咱們的計劃不就浪費了嗎?”
我瞪大了眼睛:“所以你打算讓我冒着生命危險幹這件事?老道,你還有沒有良心?”
道士嘿嘿笑了一聲,厚着臉皮說:“你別問我。我的良心早就餵了狗了。”
他嘴上這麼說,不過眼珠一直在亂轉,看樣子是在想辦法。
過了一會,道士對我說:“我想到辦法了,你等我一會。”然後他就蹲在路邊去了。
他背對着我,我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不過我覺得他這個人挺不靠譜的,他的辦法未必管用,我看到了之後,八成馬上就會失望,所以我乾脆轉過身去。
過了一會,道士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你來看看吧。”
我看見他手裡面拿着一束枯草。這草是綠化帶裡面長得雜草,今天剛被環衛工人拔出來,扔在地上。現在他撿起來了,雙手很靈活的挽成了一個草人。
我問他:“這是什麼?”
道士興沖沖地說:“你把血滴上去。”
我抱着胳膊,把兩個手掌藏起來:“你已經用木偶害我一次了,還想用草人害第二次?”
道士呸了一聲:“我可沒有學過煉魂的邪術。你放心吧,這個草人不會害你,反而關鍵時刻能救你。你信不信我?信我就滴血。”
我接過他手中的小刀,割破了手指,嘴裡面嘟囔着:“老道,我滴血可不是信你,而是實在無路可走了。”
道士不在意的笑了笑。
等我把血滴上去之後,才發現草人當中似乎藏着什麼東西。我用手指撥了撥,發現裡面像是一張黃色的道符。
我奇怪的問道士:“這裡面是什麼東西?爲什麼有一張道符?”
道士不搭理我,他把草人慢慢地放在地上,然後划着了一根火柴。草人轟的一聲,燃燒起來了,在幾秒鐘內,就變成了一團草灰。
與此同時,我感覺到一陣脫力,身子軟綿綿的,想要摔倒在地上。
道士扶住我,讓我慢慢地坐在路邊。開始的時候,我坐在馬路牙子上,但是很快我堅持不住了,於是向後靠了靠,靠在一棵樹上。
我張了張嘴,想要跟道士說句話,然而,一陣巨大的疲憊感傳過來,我的身子倒在地上了。
我的臉磕在冰涼的地磚上,但是我感覺不到疼,我唯一的念頭是:“怎麼這麼累?躺着還累。”
我感覺我的身子在一點點的下沉,似乎要被一片沼澤吞噬掉一樣,我努力地掙扎,慢慢地掙出來了。
然後我發現,我虛立在空中,兩腳離地三尺。一陣夜風吹過來,讓我的身子搖搖晃晃。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我死了。或者說,是魂魄出竅了。
我看見道士蹲在地上,正在我身邊忙活着。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問他:“道士,你把我怎麼樣了?我讓你救我,可是我怎麼覺得你在害我?”
道士慢慢地轉過身來,我看了他一眼,頓時嚇了一跳。
這人不是道士,他臉色發青,嘴脣發紫,像是一隻厲鬼。關鍵的是,他手裡面拿着一把鬼頭刀,正在不懷好意的看着我。
我緊張的問:“你是誰?你要幹什麼?”
那人不答話,猛地把刀揮舞下來,重重的砍在我頭頂上。
我想要躲開,可是那把刀帶出來的氣勢像是釘子一樣,死死地釘住我,我只能硬着頭皮,被鬼頭刀劈中了。
我感覺一陣冰涼的感覺,從頭頂到腳底。我的身體似乎被劈成了兩半。
我的意識有些模糊,我睜開眼睛,想要看看周圍的世界,可是我什麼都看不清楚。到處都是朦朦朧朧的一片。
後來,有一個人影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去吧,回去吧。魂魄就應該在肉身裡面,總在外面飄算怎麼回事?”
我能夠聽出來,這聲音是道士的。
再後來,我感覺身子一沉,意識慢慢地清醒過來。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冰冷的人行道上。我慢慢的爬起來,看見道士正用血調和地上的草木灰,小心翼翼的捏成一個人形,用黃紙包了起來。
我虛弱的問他:“你的血是哪來的?”
道士指了指我:“從你身上弄得。”
我看了看手腕,上面有一道傷口。我無奈的說:“哪有你這樣的道士?”
我撐着身體問他:“你把我怎麼樣了?”
道士把黃紙裹着的泥人小心翼翼的放在一個盒子裡面,然後揣在懷裡了。他微笑着說:“這裡面裝着你一半魂魄,萬一你遇到危險了,我可以用剩下的這一半魂魄,把你給救活。”
我點了點頭:“所以我就可以放心的去死了?我剛纔看到一個人,長得像是厲鬼一樣,用一把鬼頭刀,把我的魂魄一劈兩半。”
道士把我扶起來:“是我在分你的魂魄。你在驚恐至極的時候,會看到一些幻覺。你忘了漫畫書的事了嗎?”
我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看來眼見也不一定爲實。”
道士嗯了一聲:“沒錯。”
我們兩個在外面折騰了半夜,我活動了活動手腳,總算恢復了一點力氣。然而,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怎麼回事,我總覺得身子有點虛。
道士看了看天:“我該走了。這幾天,我不會露面,但是會在暗中保護你。你放心的去找木先生,不會有危險的。”
我扭頭問他:“你不吃不喝不睡覺,二十四小時盯着我?”
道士點頭:“不錯。”
我擺擺手:“你別吹牛了,你做不到。”
道士笑了笑:“你別忘了,我還有你的一半魂魄。我只要打坐入定,就可以通過這一半魂魄知道你的情況,如果你有什麼行動,我會馬上趕過來。”
我點了點頭:“但願你這一次沒有騙我。”
道士走了,而我一瘸一拐的回到斷頭巷。
自從認識道士之後,我就在手機上設置了一個鬧鐘,按照雞叫的時辰響鈴。提醒我是不是天亮了。
我走到巷子口的時候,聽見鈴聲響了,我長舒了一口氣,心想:“到白天了,總算又活着過了一天。”
我走到屋子裡面,重重的躺在牀上。木偶好好地呆在那裡,三隻香只剩下短短的香頭了。我嘆了口氣,給他換上香,然後就沉沉睡去了。
我一覺睡到大天亮,然後爬起來吃東西。我感覺現在真是進入到隱居的生活了,恐怕死在斷頭巷也沒有人知道。而道士也真的沒有再出現。
爲了給自己找點陽氣,吃飯的間歇,我打開qq,在班級羣裡說了兩句話。結果還沒等到別人的回覆,我的手機就黑屏了。
我這纔想起來,斷頭巷裡根本沒通電,我的手機不知道幾天沒充電了。
好在混沌攤老闆和我熟絡了。我和他商量了一下,給他一個充電寶,讓他每天幫我充好了電帶過來。不過這奸商有個條件,那就是我每個月,至少有二十天得在這裡吃飯。
白天的時候,我東走西逛,累得精疲力盡,天黑之後纔回到斷頭巷,希望疲憊能讓我一覺睡到天亮。
我進屋之後,下意識地向桌子瞟了一眼。結果我嚇了一跳。
那隻木偶跟前點着三支香。這香看樣子是剛剛點上的。
難道有人來過這裡?道士乾的?沒道理啊。木先生乾的?好像也不大可能啊。
我坐在牀上,百思不得其解。後來我乾脆懶得想了,躺在牀上閉上眼睛。
蝨子多了不咬,賬多了不愁。我最近麻煩纏身,哪還有心思關心幾隻供香呢?
結果我睡到半夜的時候,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在屋子裡走動。
我一點點清醒過來,想起來屋子裡還有一隻木偶,馬上就嚇醒了:“難道木偶活了,在周圍亂轉?”
我猛地睜開眼睛,看見桌上空空蕩蕩的,木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