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遠很早就從酒店出來步行去公司,這是他的生活習慣之一。在路上,他接到了妻子文玲的電話。
“忘記給你準備毛衣了,早上起來看天氣預報你那邊要降溫,你自己去買一件好不好?”
“呵呵……我知道了,小瑤起牀沒有?”
“起來了,正在吃早餐……”
“是不是爸爸的電話?”一個可愛的聲音在電話那端響起,蒲遠的嘴角浮起一絲微笑。
“爸爸!你不要忘記給我帶一件禮物回來,你答應過我的!”
“知道知道,我怎麼會忘記給自己的寶貝女兒帶生日禮物?”
“不要以爲隨便買個價格昂貴的東西就可以打發我,只准買50元以內的東西,但一定要是我喜歡的!”蒲瑤在那邊撒嬌。
“好好好……我一定親自去給你挑生日禮物!”蒲遠拿自己這個十五歲的女兒一點辦法也沒有。
“好啊!我上學去了,拜拜!”蒲遠聽見蒲瑤啪嗒啪嗒地跑開,電話又被妻子拿了起來。
“你既然答應了小瑤,可別又像上次那樣買金錶什麼的給她了,她不喜歡這些東西。”文玲叮囑蒲遠。
“是啦,老婆大人,你不也一樣嗎?最喜歡的不是錢,是我親筆寫給你的情書……”
“討厭!老提這事幹嘛?注意休息,別整天像個工作狂一樣!公司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
蒲遠諾諾連聲地答應着,掛掉了電話。他看看手中的手機,長嘆了一聲,公司雖然不是隻有他一個人,但他是這個公司的家長,在這個領導決定一切的年代,他的決定就是公司的決定,他必須擔負起公司興亡的責任!特別是現在,騰龍集團正處於一個生死攸關的境地,他更不能鬆手……
走進騰龍大廈的大廳,兩個身着公司制服的健壯小夥子立即從會客室沙發上彈了起來,站得筆直。蒲遠略略點了點頭,兩個小夥子就緊跟着蒲遠身後,一起走進了電梯。
這兩個年輕人是蒲遠特地從京城請到C市來的貼身保鏢。蒲遠再怎麼見多識廣,在公安局看見那些血淋淋的照片時,他也無法壓制心頭的震驚,那時蒲遠就打定了主意,要繼續在騰龍大廈辦公,不做點保護措施是不行的。
電梯上升的速度不是很快,蒲遠心裡便有些煩躁,他對這種密封的狹窄空間有種天生的厭惡感。“怎麼沒安裝高速電梯……”蒲遠心裡嘀咕着。
突然,電梯內的燈光暗了一下,蒲遠腳下猛地一陣抖動,他踉蹌了一下,險些摔跤,他身邊的一個保鏢連忙扶住了他。但只是一瞬間,燈光又恢復了正常,電梯平穩地停了下來。
“叮鈴……”隨着悅耳的提示鈴聲,電梯門打開了。
蒲遠只覺得一股冷風從門外吹了進來,他不禁打個冷戰,擡眼看看門外。
門外並沒有人,保鏢探頭出去看了看,說了聲奇怪,又按下關門鍵。
蒲遠掃了一眼門邊,這裡是十二樓。
電梯繼續上行,停在二十二樓,蒲遠走出電梯間,一眼便看見陳詞正指揮着幾個清潔工打掃他自己的辦公室,準備讓給蒲遠辦公。
“蒲董,馬上就打掃乾淨了,再等五分鐘。”陳詞屁顛屁顛地跑過來,臉上綻開一片獻媚的笑容。
“嗯,辛苦你了。”蒲遠一副無可無不可的面孔,快步走進辦公室。
兩個保鏢一左一右地站在辦公室門前,就像兩尊門神,陳詞看看這副架勢,忙招手讓幾個清潔工停手出去。
蒲遠隨便翻了翻桌上的文件,看陳詞還站在門邊,便對他揮揮手:“去把顧青給我叫來。”
此時的顧青,正心情愉快地在辦公室裡哼歌呢,昨晚她聽從宇文的意見,讓玄罡在自己的房間裡睡覺,竟然就此一夜無夢,美美地睡了一覺。充足的睡眠讓顧青今日精神煥發,整個人一下亮麗起來,就連剛進門的陳詞,也感覺到顧青與前兩日有些不同。
“喲,顧主管今天心情不錯啊!”陳詞微笑着。
“呵呵……是嗎?我也不能一直苦着臉影響下屬情緒啊。”
“哈……顧主管這樣的美女,站在哪裡都能讓下屬們精神振奮啊。”陳詞隨時隨地都不忘拍馬屁,只不過這樣的馬屁,沒有哪個女人會拒絕吧。
“陳經理就是喜歡開玩笑,呵呵……有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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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老闆心情不是很好,正急着招你去辦公室,快去吧。”
“哦……”顧青本想把關於杜聽濤的一些情況整理一下再去見蒲遠,現在蒲遠這麼着急,也只好先放一放了。
顧青走進蒲遠辦公室時,蒲遠正揹着手神情嚴峻地眺望窗外。
“蒲董……”
“哦,來了,坐。”蒲遠指指沙發,顧青坐下後,他又去門邊把門關上。
“顧青,你比我先到這裡幾天,感覺怎麼樣?”蒲遠坐在顧青的對面。
“唉……蒲董,這邊出了這麼多事,我正經呆在辦公室裡的時間大概才一天吧。”顧青苦笑。
“嗯……現在應該趕緊把公司運作拉入正軌了。”
顧青想說點什麼,卻有些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大廈裡發生的案件現在並沒有被散佈出去,特別是第二個案子,目前也只有你我和陳詞知道,警察那邊也向我保證了不會有人出去亂嚼舌頭,其它經理和員工應該不會受到什麼影響。
“可是……爲什麼要封鎖這個案件的情況,甚至要冒再次發生兇案的危險!”顧青的聲音開始有些激動。
“顧青,騰龍集團最初的前身是什麼,你還記得嗎?”蒲遠的臉色很平靜。
“這……不就是中原油漆廠嗎?”顧青有些不明白,蒲遠怎麼突然問起這麼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對,正是八十年代中期的中原油漆廠。”蒲遠回憶着,“那時候的中原油漆廠只不過是一家頻臨倒閉的小廠,負債累累,破產在即,用現在的話說,就是負資產。當時,我頂着壓力接手養育這個殘疾孩子的任務,盡心竭力地一點點把局面扭轉過來,用科技和資本來鋪路,終於,殘疾孩子不但治好了殘疾,更是在路上飛奔起來。這纔有了今天的騰龍集團。”
顧青不禁點着頭,騰龍集團的基礎確實是蒲遠帶來着手下一錘一錘打下的江山,那個年代的扭虧爲盈可不像現在這樣融資、上市什麼的,可以依靠金融運作來曲線救國,那纔是真正的實業。
“顧青,騰龍現在的資產有多少,你心裡有數沒有?”
顧青只是略爲沉吟,便說道:“目前騰龍集團擁有二十三家分支控股企業,分別涉及冶金、貨運、電子、化工、工業機械等行業,另有騰龍科技、騰龍股份兩支上市股票。淨資產接近一百八十個億。”
“嗯,這一百八十億的資產,哪一分錢不是我們騰龍人自己用雙手創造出來的!但現在……卻要被拿走了……”
顧青一驚:“難道……產權界定避免不了啦?”
蒲遠沉重地點點頭。
中原油漆廠雖然破爛,卻是一家根紅苗正的國營企業,蒲遠爲它投入再多的心血,它也戴不上私營企業的帽子。顧青雖然知道這一往事,但她一直習慣於在蒲遠那手眼通天的能力下做事,總是認爲產權界定的事情終將被蒲遠擺平,便從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一年多了,我再怎麼去努力打通關節,**也始終不鬆口,畢竟……現在的騰龍太富裕了,**怎麼也不會放過這麼一塊肥肉。”蒲遠側目往向窗外,“而且我的理由也確實不夠充分,中原油漆廠翻身,依靠的是一筆部委下屬公司投資的兩百萬資金,雖然我們很早以前就把這錢還清了,但按照資產遞延的說法,我們的一百八十億都是這兩百萬的兒子孫子,都是屬於國家的……”
顧青心裡很清楚,一旦產權界定最終談判之後,上面肯定會想派人來與蒲遠共同管理騰龍實業,以蒲遠的個性,怎麼也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我現在只有和**談判,盡力拿回屬於我們的股份吧,目前談判結果基本已定,我們只剩下30%的股份,想控股已經基本沒有指望。”蒲遠嘆口氣。
“蒲董,我倒是有個想法。”顧青沉思片刻後,試探地開了口。
“哦?你說。”
“我們可以把手上能動用的資金全部集中起來,在股市上打一場埋伏戰,對我們的效益最好的優良資產進行絕對控股,保住最有生命力的幾株苗,至於那些成長中不是很順利的,甚至有虧損跡象的資產,就劃到那70%中去吧……”
顧青侃侃而談的過程裡,蒲遠的眼神中漸漸流露出讚賞,這個年輕女孩的頭腦真的很好,竟然能和自己的想法不約而同,她實在是擁有與她的年齡不相稱的智慧。一年前第一次見到她,便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如今,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蒲董,你說我的想法可行嗎?”顧青察覺到蒲遠有些心不在焉。
“啊?你說得非常好!”蒲遠的思緒被顧青扯回當前的談話中,“我現在的想法就是這樣的,但要具體實施,還是有不少困難。”
蒲遠點燃一支菸,終於回到最初的問題上。
“目前騰龍酒徒總部的高管們已經全部出動,在華東和沿海地區進行活動,能集中的資金基本已經全部落實。但西北地區由於前期開發比較保守,資金潛力還沒有完全挖掘出來,而在作爲西北重鎮的C市,騰龍影音國際顧問公司便是騰龍實業的風向旗,我要想在這裡得到支持,就必須在這段時間裡保持公司的對外形象!”
顧青已漸漸明白了,爲什麼蒲遠會興師動衆地來到C市,又一手遮天地封鎖大樓裡的兇殺案。
“現在正面臨轉折的關鍵點,我們輸不起啊!”蒲遠有些沉重地將拳頭砸在茶几上。“我準備今天晚上就在騰龍大廈裡舉辦一場酒會,把西北地區的實業老闆們都請來,好好展示一下我們的企業形象,爭取多拉攏幾位同盟,共謀股市大計!”
“今天晚上?就在騰龍大廈裡?”顧青驚叫了一聲。
“你是不是又想說這裡有鬼啊?”蒲遠有些不悅。
顧青知道自己就算把宇文的事情和盤托出,蒲遠也斷然不會相信,更何況自己還答應了爲宇文保密,但就這麼在晚上大張旗鼓地開酒會,會不會太危險了?一時間心頭矛盾,顧青臉都脹紅了。
“行了,小顧,我已經和市公安局談妥了,今天晚上他們的領導也是我們的客人,順便會有大批便衣警力進駐大廈,說不定他們還可以發現那個兇手,一舉擒獲。再說,今晚這麼多人在場,真有什麼殺人狂,恐怕也不敢輕舉妄動吧?”
顧青知道,蒲遠向來是謀定而後動,準備開酒會定是早已謀劃完畢的事情,現在頂樓的餐廳肯定正忙着準備晚上的大餐,再堅持己見,恐怕也已無回頭的可能,她便有些急着想去找宇文,商量今天晚上該怎麼辦。
“小顧,下一步的股市反擊戰,我可要請你唱主角哦。”蒲遠見顧青悟性這麼好,心情也隨之高興起來,“現在你去配合陳詞安排一下今晚的酒會吧,記得留點時間回去打扮一下,讓那些賓客們見識見識我們騰龍第一美女的風采,呵呵呵……”
“好……我這就去安排。”顧青已無心留在這裡。
就在顧青即將出門時,蒲遠叫住了她:“那個……你知道十四五歲的小女孩,都喜歡些什麼嗎?嗯……必須是不超過50塊錢的東西……”蒲遠的心中,仍是掛念着自己的孩子。
顧青知道蒲遠有個寶貝女兒蒲瑤,現在這麼說,必然是想給女兒帶禮物,她回頭笑着說:“改日我陪你去給蒲瑤挑個小東西吧。”
“那就好……那就好……”蒲遠滿意地結束了這次談話。
顧青回到自己辦公室門前,突然想起那幾個奇怪的魚缸,這混元水龍陣若是真有用,今晚的酒會或許還能順利進行。她便多走了幾步,想去看看樓道拐角處的魚缸。
現實總是出人意料之外……那玻璃魚缸竟被打了個粉碎!
顧青怔怔地看着魚缸,魚缸裡的水早已盡數淌出,地上只有一圈淡淡的水印,那幾條蝶尾也已不見蹤影。
是被人無意踢翻的嗎?顧青急忙向其它樓層跑去。
七個魚缸無一例外,統統碎了一地,金魚也全部人間蒸發!
如果不是有人故意破壞,就是渾沌完全無視這個陣法的存在,甚至把金魚也挑來吃了……想到後一種可能,顧青用手捂着嘴,倒退了一步。
她立即想把這事告訴宇文,等她掏出手機,纔想起宇文好像沒有手機,打電話到宿舍,也沒有人接。
“這個財迷混蛋……”顧青心頭暗罵,只好先回自己的辦公室。
剛推開辦公室的門,顧青就看見宇文和玄罡正蹲在牆角玩弄金絲熊。
“你怎麼進來的?”
“啊……誰叫你忘記關門了,丟三落四的。” 宇文還在對上次顧青的不請自入耿耿於懷。
“你還有閒心開玩笑!” 顧青怒氣衝衝地關上門,“你沒看見你那混元水龍陣被砸了嗎?”
“那可不是我擺的陣法。”宇文似乎已經知道了。“不過渾沌竟然能破陣……那位道家高人似乎也沒露面的打算……這事情已經有些無法控制,你我也只能摸着石頭過河,走一步是一步了。
“現在怎麼辦?晚上蒲遠就要在這裡開酒會,會有很多人到場,要是渾沌又出現……”顧青急得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
“開酒會?”宇文猛地站了起來,驚得玄罡也躲了一下。
“是啊!你以爲晚上不留人在樓裡,把大門一關就沒事了嗎?”顧青將自己和蒲遠的談話內容又說了一遍。
宇文消化了顧青所說的全部情況後,意識到情況確實很危急,思考了好一陣,他開始提問題:“酒會是準備在幾點開始?”
“七點。”
“所有的人都將乘坐電梯從一樓直接到達頂樓?”
“應該是這樣。”
“本公司員工也要參加酒會?”
“課長以上級別的必須參加。”
“喏,現在是你發揮行政主管力量的時候了,你去把一樓、二十六樓的消防門鑰匙和電梯管理鑰匙全給我找來,然後以晚上有領導蒞臨公司的名義,在下午六點以前,把課長以下級別的員工統統給我趕走,一個都別留在樓裡。”宇文沉着臉,拍了拍玄罡的頭。
顧青點點頭,不知這個宇文葫蘆裡裝的是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