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瀆職

驀然間面對杜聽濤,私闖辦公室的顧青險些叫出聲來,還好劉天明反應快,一把捂住了顧青的嘴!

顧青細微地哼哼了兩聲,神情驚恐地看着劉天明。

劉天明舉起食指放在脣邊,示意顧青安靜,旋即將手指掉轉方向,指了指仍坐在牀上的杜聽濤。

劉天明不敢用手電直接照射杜聽濤,只將手電光芒照向白色的屋頂,藉着反射下來的微光,顧青強壓劇烈的心跳,再次將視線投向杜聽濤。

杜聽濤似乎完全沒有察覺有外人闖入,繼續保持着那盤腿打坐的姿態。他身着白色襯衫,領口和袖口都已解開,雙手下垂,自然地擺放在牀上,只是額頭上掛滿了豆大的汗珠,胸襟前也被汗溼了一大片。

顧青剛看見杜聽濤時,他的面部表情甚是痛苦,嘴角邊的肌肉扭曲得厲害,待到顧青壯着膽子打量他一會兒之後,他的表情竟然慢慢地放鬆了下來,呼吸也漸漸地變得平穩綿長,顯然是進入了深度的睡眠。

劉天明用目光示意顧青退出去,兩人又躡手躡腳地出了小隔間。顧青急着離開這裡,慌忙向門邊走去,劉天明心細,口中叼着小手電,又躡步走到大班桌前,將顧青先前翻閱過的文件檔案恢復成原樣。

直到劉天明和玄罡也一同走出辦公室,將房門重新反鎖之後,顧青心裡的石頭才落了地。她拍拍胸口,說道:“嚇死我了,杜聽濤怎麼會這麼詭異地坐在小房間裡?”劉天明微笑着說:“你是第一次幹壞事吧?呵呵……多幹幾次就不怕了。”

“你還有心思開玩笑?”顧青擰着臉。

“哈……又沒被抓住現場,怕什麼?不過……難道杜聽濤就是宇文樹學所說的那位道家高人?”

“說不定就是他!你看外屋還有好大一幅“論道”的書法。”

“嗯……還有這條玄罡,也是個怪物啊……它那一招,是在給我們指路嗎?”劉天明低頭看看玄罡,玄罡沒理他。

“這我又哪知道啊?還是去問宇文吧,順便告訴他,我們大概是找到他的救命恩人了。”

“別忙,你還沒告訴我你爲什麼想要進杜聽濤的辦公室,剛纔不想知道,現在我很有興趣了!”劉天明正色說道。

“這……確實只是與我們公司有關,而且還只是猜測而已。”

“說說吧,不礙事的。”劉天明摸出香菸,點上一支,看來是存心要聽聽顧青的理由了。

顧青尷尬地一笑,說道:“即使要說,也得換個地方吧,在別人的辦公室門前談論別人的是非,不好吧?”

劉天明吐出一個菸圈,悶聲悶氣地說:“行,我們換個地方,今天已經看見一些奇怪的事情了,不如早點回去休息,欲速則不達,有些事情急也沒有用。”

顧青想了想,也就不再堅持去查看其它的房間。

與大樓內由中央空調抽送的空氣相比,戶外的空氣倍顯清新,顧青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開始向劉天明解釋自己調查杜聽濤的原因。

“我懷疑……嗯……僅僅是懷疑,杜聽濤可能有比較嚴重的經濟問題!”

“哦?”

“喏,在你身後的這棟騰龍大廈,前期施工加上後期的裝修與配套設施,共耗去騰龍集團1.9個億。”顧青的聲音有些沉重。

“你們騰龍集團真夠財大氣粗的,這樣的樓你們在國內好像還有好幾棟吧?”劉天明嘆道。

“從賬面上來看,每筆資金都落實到了實處,似乎沒有什麼問題,但我們今天所看到的騰龍大廈,有很多隱藏的缺陷,怎麼看,也感覺不到這近兩億的資金花得物有所值。”

“啊……有什麼缺陷呢?而且,這又和杜聽濤有什麼關係?”劉天明不解。

“這就是我調查杜聽濤辦公室的原因啊。杜聽濤在騰龍大廈修建期間,正是基建辦的負責人!”

顧青在與蒲遠談話時發現大雨後的樓內有大片浸水痕跡,明顯是在施工時偷工減料,沒有做過滲水測試,才突然想起這麼一檔事。

“我今天調閱了大廈最近半年的物業管理維修記錄,僅僅是吊頂滲水,風機停轉,牆內水管爆裂這幾項,便大大小小地發生了近四十起。這哪裡是一個合格的建築工程?”

“但這也可能是承接施工的建築單位單方面的問題啊?畢竟杜聽濤只是一個市場部經理,不是建築工程師啊。”劉天明覺得顧青武斷了一些。

“總工程驗收這一關,是一定要由杜聽濤來把管的,以他的性格,即使自己不懂,也一定會請行家老手來協助,瀆職可不是杜聽濤的風格。”

“僅僅憑這些維修記錄,你便要告他貪污嗎?”劉天明笑笑。

“維修記錄只是反映事實的冰山一角啊。”顧青的表情很嚴肅,“還記得宇文製作假監控錄像的事嗎?當時你曾經嘆氣說我們大廈只在大門和機房安裝了監控攝像,各樓層的樓道與電梯內都沒有安裝攝像頭,整個監控系統形同虛設。”

“嗯嗯……是的!當時我就在想,是哪個外行給你們做的安全設計。”

“也許在最初的設計中,這套安全監控系統是存在的!我今天特地去保衛處的辦公室瞧了瞧,那裡竟然留着一面牆,牆上已經做好了框架,本來是預備安裝十多臺監視器的,現在也就這麼空着了。”

劉天明的表情也漸漸嚴肅了起來。

“再說一個疑點,騰龍大廈一樓大廳裡那塊兩百英寸的電子LED大屏幕你見過吧?”

“我當然見過,酒會那天你們不是用它來寫一些歡迎詞和放一些比較喜慶的動畫嗎?”

“騰龍集團在全國各地都有分公司,這種大屏幕在其它分部的大樓內都有使用,但其它地區使用的都是統一的紅綠藍三色LED屏幕,這已經是一種標準了。而我們這裡,卻只用了紅綠雙基色的屏幕。我在網上查了一下報價,這兩種屏幕的同尺寸報價,整整相差了七倍!”

“看來你們的騰龍大廈,確實可能有點貓膩啊……”劉天明點着頭,有些佩服顧青的敏銳觀察力。“不過,你既然掌握了資料,爲什麼不向蒲遠上報呢?讓他光明正大地將杜聽濤一查到底,豈不是勝過你半夜偷偷摸摸去人家辦公室找證據?”

顧青低着頭,沒有說話,蒲遠和杜聽濤之間,似乎有一種微妙的關係存在,她的直覺告訴她,向蒲遠報告自己所調查到的情況,似乎起不到什麼作用,甚至還有可能讓杜聽濤察覺自己對他的懷疑,那時候恐怕就更難還原事實真相了。

兩人又默默地並排走了一段路,顧青才擡頭對劉天明一笑:“這種經濟案件好像不歸你管吧?我們公司內部的事情,還是我們自己來處理好一些,時機成熟,我們會請審計監察機關出面的。”

劉天明歪着腦袋想了一下,問道:“杜聽濤很可能還是宇文樹學的救命恩人,你還要繼續調查他嗎?”

現在顧青的心中,也正在爲此事煩惱,如果杜聽濤就是那道家高人,要徹底解除渾沌的威脅,恐怕還得依靠他的協助,可她現在卻在收集對杜聽濤不利的證據。

“或許……我們應該暫時停止追查杜聽濤,而把注意力集中在宇文所委託的調查上,如果有需要,把杜聽濤也一同請出來對抗邪靈?”顧青用目光向劉天明徵詢意見。

劉天明點了點頭,他一直以來處理的都是刑事案件,在劉天明心中,經濟案件與人命兇案相比明顯分量不足。

夜已深,街上行人寥寥,稀疏的路燈光下,是兩人一犬長長的身影。自從顧青在地下停車場遇見了猰狳,她就再也沒有將車停放在騰龍的停車場,情願多走幾步路,停到附近的一個露天收費停車場去。而劉天明知道顧青的習慣後,也常常將自己的車停到白色桑塔納附近。就在兩人慢慢走到距停車場不遠的地方時,突然一輛灑水車播放着《茉莉花》的曲調,噴灑着水霧衝了過來,它的速度很快,待顧青與劉天明察覺時已經來不及躲閃了,眼看着水霧就要將二人籠罩,劉天明竟一把將顧青擁入懷中,用自己寬闊的脊背對準了即將擦身而過的灑水車!顧青被這有力的一抱嚇呆了,竟忘記了掙扎,灑水車卻突然關掉了水閥,迅速從擁抱的二人身邊駛過,開車的年輕小夥子探出頭來對着二人吹了一聲口哨,大笑着離開了。劉天明與顧青面面相覷,隨即尷尬地分開來,顧青面紅耳赤地整理自己的衣衫,心頭撲通撲通一陣狂跳,劉天明身上那股成熟的男人氣息讓她好一陣眩暈。劉天明剛纔是下意識地想用自己的身軀來爲顧青阻擋水霧,現在解除了危險,他也在爲剛纔的冒失感到有些唐突,連說了幾聲“對不起。”

有了這麼一段小插曲,兩人間的氣氛便有些微妙,走進停車場後,顧青主動辭別:“嗯……時候也不早了,本來還想去看看宇文的,看來只能等明天了……你就送我到這裡吧,你也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還得繼續調查呢。”言談間,顧青自然地一甩長髮,一縷沁人髮香飄過。

劉天明的心中隱隱一疼,但他也只能微笑着站在自己的車旁,擺擺手,默默望着顧青駕駛的桑塔納消失在視野中。

接下來的兩日裡,顧青和劉天明繼續在大廈內明察暗訪,夜裡便一間一間地偷偷查看員工的辦公室,可惜再也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發現。

休養中的宇文對杜聽濤夜間盤腿打坐一事倒是很感興趣,可他並不贊同顧青所提出的邀請杜聽濤共同對抗邪靈的說法。

“道家是講究機遇的,高人不願意主動出面,自然有他的道理,若是我們直接向對方挑明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一昧強求,以破壞對方的清修相迫,反倒是有些欺人太甚了,還是待我行動方便了,正式按行規拜訪後,再做理論吧……” 宇文如是說。

顧青不明白這些術界行規,只覺得宇文太迂腐,都出人命了,那杜聽濤還躲什麼躲,不是說降妖除魔是出家人的使命嗎?但宇文的態度很堅決,她也無法反駁,只得在近兩日的調查中不時地關注杜聽濤,希望能確定他的道家高人身份。至於玄罡身上浮起藍色虛影一事,宇文卻是一口咬定不知情,顧青分明覺得宇文是在隱瞞什麼,也拿他沒有什麼辦法。

轉眼之間,已是宇文住進醫院的第四日了,騰龍大廈內,倒也還算得上風平浪靜。

下午,劉天明留在局裡做簡單的案情資料整理。他打開那個寫着“騰龍大廈惡性兇殺案件”的卷宗,裡面的資料只有薄薄的一疊。劉天明從自己的速記本上嚓地撕下一頁紙,看了一看,就夾在了卷宗裡。

那頁紙上是劉天明憑回憶所作的一幅簡略的鉛筆素描,雖然只是寥寥幾筆,卻也可清晰地看出那是一條擺動扭曲的巨大斷尾。這樁奇怪的案件,是否真的有非自然的力量參與呢?劉天明苦笑了一下,現在他很需要人力物力的幫助,可如果拿着這張速寫素描去找局長要求重新調查案件,一定會被罵個狗血淋頭的。

那塊擦拭過血跡的手巾經過化驗,竟然有三種血型,而且PGM酵素測定也驗證了這些血跡頗爲新鮮。鑑證科的弟兄們對這塊乾淨的手巾上能找到大量血細胞都嘖嘖稱奇,劉天明沒把手巾留給他們,化驗結果和證物一起拿了回來,只說是搞化學科研的朋友在試驗新型清潔劑。這些事劉天明都沒敢給顧青說,怕再嚇着她,只能在局內另行調查近日是否有人口失蹤的報案,可最近不但沒有人失蹤,就連那朱靈的老公也沒來報過案……

這世道啊……老婆不見了,老公說不定還會舉杯慶祝一下。想到這裡,劉天明不禁皺眉苦笑。

關於騰龍集團內部的人員情況,劉天明還是沒有死心,求助於陳詞,他揹着顧青又查了一次騰龍集團的人事資料,這一次,他把已經離職的人員名單也劃入了調查範圍,一一排除了那些退休的老人家後,一個名字給劉天明留下了深刻印象。

宋巧稚,女,三十五歲,去年正月間離職,離職前擔任財務處主任。

這個女人的資料,僅有這麼一句話,如此簡單的人事資料,反倒引起了劉天明的注意。他反反覆覆地看着宋巧稚那張一寸的證件照片。

這是一個美人,細長的眉毛,白皙的皮膚,微眯的一雙大眼睛有着非凡的誘惑力。

除了對美貌異性的好奇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讓劉天明對宋巧稚有所關注,那就是顧青所提到過的騰龍大廈修建中存在的貓膩!依照宋巧稚離職的時間來看,那時候似乎正是騰龍大廈的基礎工程完工的日子,作爲一位財務主任,恐怕與資金的流向脫離不了干係。離職,會不會是爲了錢呢?

劉天明把滿腦袋的問號記錄在速記本上,反正這兩日與顧青滿樓搜查,一點進展也沒有,索性狗拿耗子一次吧,查查這起沒有報案的經濟案件,也算是幫幫顧青的忙。

他致電給陳詞,想打聽一下宋巧稚的去向,誰知陳詞除了讚歎了一番宋巧稚的美貌,去向什麼的就是一問三不知了。

“她是不辭而別的,我這個掌管人事的經理都沒有接到她的辭呈。”

“啊?哪有你這麼糊塗的人事經理?居然財務主任走了都不調查清楚!”劉天明有些愕然。

“嘿嘿……劉隊還不瞭解情況,這個宋巧稚,自由散漫慣了,三十好幾了還沒有結婚,仗着與幾位高層經理的關係不同尋常,很少來公司上班的,只要公司賬目清晰,沒留下什麼呆壞帳,我可管不着她去哪裡。”

在陳詞的口中,這個宋巧稚似乎是個有作風問題的女人,不過辦公樓內是非多,謠言常常與真相混雜,陳詞的話,倒也不必全信。劉天明掛掉電話,微微搖了搖頭。

“滴滴……”手機收到一條短信。劉天明抓過手機看了一眼,是顧青發來的。

“今天晚上還是繼續做賊嗎?”

劉天明的嘴角微微上翹,順手回了一條:“不如你做官,我做賊,你捉了我去吧。”

“誰和你嘻嘻哈哈的,我們還剩四層樓沒有查,今晚一鼓作氣麼?”

“悉聽尊便!”

一陣狂風捲來,將百葉窗簾扯得嘩啦亂響,空氣中頓時有了潮溼的感覺,還在看手機的劉天明一驚,回頭向窗外望去,只見天邊黑雲翻滾,有如打翻了一硯濃墨。

今夜,難逃一場暴風雨了。

三十四、真相十六、 血濺三十二、失控三十九、天變十九、 利齒四 惡魘二十三、用心十一、 家業十八、 瀆職三、偶遇二、驚變十七、 層障十六、 血濺十三、 渾沌三十九、天變三十二、失控三十六、元兇二十五、圖局十九、 利齒十七、 層障三十一、斷史三十、 故人三十九、天變六、 恨悔三十四、真相四 惡魘十三、 渾沌三十九、天變三十七、藍月三十六、元兇二、驚變三十五、孽債七、 雙現三十五、孽債十八、 瀆職九、 好奇五、 猜疑二、驚變六、 恨悔三十七、藍月二十八、合力十六、 血濺三十六、元兇二十八、合力一、初識九、 好奇十三、 渾沌二十六、傳說十一、 家業三十五、孽債十三、 渾沌二、驚變三十四、真相二十九、古甲三十一、斷史六、 恨悔三十九、天變三十五、孽債十七、 層障三十九、天變三十二、失控十九、 利齒三十二、失控十八、 瀆職二十九、古甲十七、 層障二十五、圖局二十五、圖局二十三、用心三十六、元兇三十、 故人十一、 家業三十五、孽債三十五、孽債四 惡魘十六、 血濺三十一、斷史三、偶遇四十、別離一、初識三十四、真相二十八、合力九、 好奇二十三、用心三十一、斷史四 惡魘四 惡魘五、 猜疑四十、別離三十五、孽債三十六、元兇三十二、失控二十八、合力二十三、用心七、 雙現三十九、天變三十二、失控二十六、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