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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麗的知牀半島,越橘花朵朵迎風含笑,在這鮮花盛開的時節,往事請你不要忘掉。一起在歡飲歌唱,爬上了山坡遠眺,遠遠的望見國後島,白夜過去天將曉。

不是因爲風光好,漫步海濱醉意難消,看這裡四處多寂靜,月兒照海面銀波閃耀。那一天月色多美妙,想把你輕輕擁抱,當我悄悄靠近岩礁,你已在那裡微笑。

離別的時刻終已來到,和你分手就在今宵,你跨過了高山峻嶺,又來到這知牀半島。勞燕分飛時過境遷,切不要把我忘掉,我這白色的海鷗啊,別讓她淚雨瀟瀟。

歲月如一首殘破的老歌,樓下的收音機正播放《知牀旅情》,從窗逢鑽出來,又迴盪在我的心胸。這是我進城。後學到的第一首歌,也是迄今能唱全的唯一歌曲。過去唱的時候,對未來充滿甜蜜的希望,今天聽見卻是別一番滋味在心頭。我對着西方虔誠的跪下,任鼻涕眼淚肆意,一叩首,二叩首,再叩首:上帝呀,你忙不完世界的饑荒和戰火,不如抽空幫幫我吧,你要麼把我變成許胖子,老實做人;要麼把我變成電杆,瀟灑活着——別讓我這樣苦撐了,請組裝一個新我吧,阿門!

這天,老母親打電話讓我春節回家過年,還特別叮囑帶老婆一起,她想抱孫子想瘋了。我藉機打冰美人手機,想重修舊好,結果她幾次都沒接。頓時,我心裡就好像有個小耗子在那兒撓,撓完了蹦躂,蹦躂完了拿牙磨,我只好在屋裡溜達來溜達去,利用消耗熱量的辦法轉移注意力的時候。我的房東,53歲的老帥鍋摸了進來:“小冷,你的事我也許不該問,但我看你盡吃方便麪,你人都瘦了幾圈了。”

我這時就像趙匡胤階下囚的南唐後主一樣脆弱,一聽這話,也算是找到了個感情傾泄容器,就把我的一切沒羞沒臊沒大沒小地向他講了。老帥鍋被我的信任打動了,說:“小冷,你真好,我要是你太太,我絕對和你死心蹋地一輩子。我覺得我倆的命運很相似,好人命苦啊。”他眼淚汪汪。

“用不用我陪你啊?”他朝我靠近,同志般溫暖。我咋感到空氣稀薄,喘不過來氣兒呢?頭暈好多小鳥兒

看我沒反對,老帥鍋一定要拉我出去散心,我死活不肯,他還以爲我被戴了綠帽沒勇氣見人,其實我是不敢坐他的車。我知道他的微貨每天兩趟的拉潲水,方圓3公里都臭不可聞。但他特哥們義氣地把我死拖活拽地塞到車裡,開到了郊外的魚塘邊,到了他平時寄託哀思的地方,說讓我知道他是怎麼扛過來的。

老帥鍋把他的胖婆娘(他是這樣稱呼的),跟別人跑了三次,還是不同野男人(引用他原話)的經過向我詳細地描述了一遍,說到動情處,象胖婆娘,當時應該是胖姑娘坐上野男人的拖拉機,向他飛吻告別,而他在後面狂追終於跌倒,引得路人轟笑的情節時,哭得驚天地泣鬼神,我在一旁拼命地勸。他描述細節很是清楚,象第一次解開胖姑娘的褲頭,裡面窮得沒穿內褲,胸衣是紅色游泳褲改裝,還是特大號的。但有時候他也有說串了的時候,只好重新講一遍,他也只好重新肝膽欲碎一遍。從22歲講到他36歲結婚離婚又復婚時,天已經黑盡了。我們去了個蒼蠅館子點了菜,他接着又講起來,又接着痛苦起來,餐巾紙一會兒就堆成小山了,旁邊的老闆過來問,我告訴他我們婦產科醫生就是愛哭。他最後泣不成聲地說:“說了這些,我只想送你一個字:忍。我就是這麼過來的,也打算這樣過下去。”

他看我買了單,立即收住眼淚,摸着我的背說:“今天和你見面很高興,真愉快!”

我靠,我時間讓你耗了,背讓你摸了,單給你買了,你倒愉快了!本來想單獨走回去,他卻一個勁的拉我上車,讓我的心老大不忍的,只好勸自已:不怕被人利用,就怕你沒用。瞧,我這人就是心太軟,氣太短,真沒出息!

上車後,看他粗壯的脖子,有力的大手,我又不太相信他的話了,順着自已的思路怎麼也想不通,便問:“你的老婆跟別人跑了,住過了保鮮期,日子過餿了,然後敲你的門,你會一臉喜色,張開雙臂說:歡迎回家?”

他又想摸我背,被我閃開了,“說實話,拉開門的剎那間,殺死她的心都有了,但當她離開我時,我連自殺的心都有,你讓我怎麼辦?戴綠帽總比抹脖子好吧,不管抹她的還是抹我的。”他說這話時,像談不相干的人和事,語氣平淡,斷無殺手本色,令我好生奇怪。倒不是爲他的選擇,而是他超乎常人的忍功。這以後,我背地裡便稱他爲“忍者綠毛龜”。

老帥鍋把我送回來後,我坐在家裡盤腿練習龜息**。由於太抽象,不得要領,更不止痛。就懷疑他進城後,丟掉了農民本色,沾染了騙吃騙喝騙撫摸的毛病,以後進出大門就儘量躲着他走了。

過了兩天,電杆不知怎麼聽說我還沒進展,打電話來了。“告訴你,她這是在考驗你哪。她說不讓你去你就不去?她不接你電話你就不打?傻吧你!你每天打,你今天就拿把花兒去她門外,你再穿少點,追求一下可憐兮兮的效果。她不給你開門,你就在門外站上幾天幾夜。人心都是肉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