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大禍宜少豎強敵,戰盟不是你們能夠招惹的對象,只要不是真的無可避免,便應該適當忍一忍。
擺出事實告知建議,十三郎繼續說道:“宗門大派不是個人,捨不得基業走不了人,顏面上的東西沒必要、也沒辦法太過計較。退一步說,這件事擺明了就是挑唆嫁禍,上當太不應該。”
水仙宗山門景緻秀麗,平素安靜祥和宛如處子;今天顯然不是這樣,千里宗門處處皆可見到人影穿梭,各種護山陣法均已開啓,喝叱、催促、詢問打探哀嚎之聲不絕於耳,一派肅殺悽惶。
今日大變,水仙宗萬里領地皆有外敵入侵,死傷弟子內外門不下千人;接到各方警訊後,三大長老以下、共五名元嬰修士四方出動,後來發覺事情嚴重,連大長老都出動了一名,才得以將事態控制住。最終,遭受巨大損失的水仙宗擊殺了絕大多數兇徒,擊退或抓到的活口卻少得出奇。原因是那些襲擊的人好似瘋了一樣,多數寧可自爆也不肯被俘。這其中,三名初期元嬰長老甚至因此受了重傷,至於結丹與結丹以下......當然慘重得多。
此時此刻,統計結果已經出來,除劉長老馳援的這一方,餘下莫大面積發現的敵人足有三十幾人,真正被抓的人卻只有四人,且有三人是大長老一人所擒。身份上看,來人修士與煉體士都有,個體實力多與後期結丹相當,野修爲主,亦有部分宗門弟子、與各地大小家族的傳人。
可以這樣講,經此一變,水仙宗的中堅力量不敢說喪失殆盡,損失也過了半;餘下之人個個帶傷,暫時難有再戰之力。
十三郎說道:“照我估計,這些人都是炮灰。目的只是爲了挑唆水仙宗與其它勢力的關係。”
竹樓清幽格調淡雅,裡面氣氛比宗內其它地方舒緩得多。形勢嚴峻,十三郎的話更嚴重,但不知道爲什麼,聽到他以不緊不慢的口吻說出來,慕容沛雖也震撼莫名,卻無多少驚駭恐慌的感覺。感覺中十三郎天生具有穩定人心的作用。只是坐在那裡什麼都不用幹,看着便讓人覺得心裡安穩。
慕容沛不知這種感覺由何而來,只覺得欣慰並且感激,同時也有疑惑。她看得出十三郎的身體有大麻煩,入樓時第一坐便將那把上好軟椅凍成了冰坨、進而碎成數十塊;可憐那是童埀最愛,今日替其主人賠罪。代行無法當面請安之過。
假如此時有大灰在場,或許會因此得意洋洋、主動替這位舊識開解。跟少爺東奔西闖這麼多年,神驢積累到太多可以炫耀的資本,隨便拿出一件半件,其兇險程度皆比眼前之事高出不知多少倍。有過如此經歷,眼前這點事情真的不算什麼,便是大灰出面躺在地上。給人的感覺會一樣。
穩如泰山!
“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能不能很快治癒?現在究竟什麼境界?難道真如那人長老猜測的......化神?”
腦子裡轉着各種念頭,慕容沛內心五味雜陳,喜憂參半,忽又想起許多關於十三郎的傳聞,禁不住嘆了口氣。
慕容沛說道:“事已至此,敝宗唯有盡人事以安天命,與宗門存亡以共;水仙門人不是貪生怕死之徒,無論誰想把我們抹去。都要付出代價!”
如此誓言,看似亢烈奮勇,實則有些自棄絕望,十三郎聽着暗暗搖頭,心裡想這真是一個奇怪的地方,據說被虛靈門長久逼迫,怎麼一點兇性都沒有。
這絕對是冤枉。也是誤解;十三郎以己度人,姿態位置都擺的不夠端正;公平的講水仙宗今日表現很不錯,雖不敢說完全挫敗對手,至少沒讓其實現戰略目標。事實如何暫且不論。整個水仙宗此時都被調動起來,一面清剿殘餘防止有人漏網隱藏,一面加緊審訊查明真相。
按照劉長老的話,千刀萬剮也要撬開他們的嘴,抽魂煉魄也要得到口供。對此十三郎不便多說,只提醒他留意那些人是否有被妖物邪法控制心神的跡象,應把何問賢當作爲重點來對待;再就是關於自己,十三郎希望不要被太多人知曉,得到保證後,再沒有多說什麼。
大宗自有大宗章法,十三郎不準備、也沒有那個本事大包大攬,況且他連事情究竟都還沒有弄明白,樂得甩手。
劉禿子稱謝而去,不顧與龍霸天激戰帶來的傷患與疲憊趕去彙報,收斂了氣息的十三郎無人能夠看破,跟隨慕容穿過重重屏障,徑直來到其私人居所、那座外形以竹樓示人的洞府內。
“關於我......事情有點複雜。”
事情暫無眉目,十三郎不是神仙、提不出更多建議,略過後難免需要談起自身,偏因此犯了愁、不知從何說起。老實講這種交代很有必要,一來十三郎身上發生的變化太大,且逢着水仙宗大變,不談一下實在說不過去。
其它不說,如今十三郎深入山門重地,所有防禦陣法在其面前成了擺設;既如此,他怎麼來、目的爲何總要解釋一下,不然如何能讓人放心?
慕容沛斷然說道:“先生無需顧慮,只要師尊破關,妾身擔保宗內絕無人敢質疑。”
十三郎沒有表露身份的意思,慕容沛顯然早就想過自己應該持有何種態度、以及如何應對,亮明之後才問道:“先生的身體......”
做保需要承擔風險,慕容可以不告訴劉長老,但她絕對不可能連其師尊一道瞞住,能有這樣的決斷力實屬難得。想想當年,十三郎好生感慨,不便細說但也不想隱瞞,回答道:“有團陰氣無法化解,很麻煩但不算是壞事......呵呵,一時半會兒肯定好不了。”
這句話太難懂,慕容沛想了想,試探道:“先生難道不打算回道院?需不需要妾身傳訊給夫君,着他從院內尋找靈藥前來......”
十三郎說道:“童埀幫不上忙,暫時先不要通知他。道院的事情先不提。我先問一下,那個炎炎蟲,你們還剩下多少?”
這纔是十三郎的當務之急,慕容沛對此早有所料,苦笑回答道:“假如是一天前,妾身敢說無論先生需要多少,水仙宗都能想辦法弄來。現在情形特殊。一來本宗靈泉遭到重創,二來山門已封,在沒有真正弄清敵我的前提下,恐不敢輕易聯絡其它大勢力。不過......”
擔心十三郎失望,慕容沛說道:“敝宗飼養靈蟲多年,再如何也有些存貨可以調用。所養靈泉也不是全部被毀,粗略估計,約有一半保持完好;先生如有要求,妾身當盡力籌集,務必滿足所需。”
十三郎並不推辭,也未說什麼感謝的話,隨意點頭說道:“也好。長老那邊你可以告訴他們。不會讓你們虧本;呵呵,稍後我自己與他們講,估計快來了。”
不表身份不代表不見面,知道有這樣的人物在宗門而不來查看一番的話,三大長老枉爲扛鼎;慕容沛明白十三郎所講是事實,不無擔憂說道:“有些話之前不方便講,妾身想與先生解釋一下。”
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慕容沛說道:“劉長老的情形有些特殊。當年他老人家親口嘗食炎炎蟲,後來不知怎地傷了腦子,帶來不少後患。其行事一般情形與常人無異,動怒後往往會失去控制,所以......”
十三郎爲之啞然,失笑說道:“炎蟲上腦?咳咳!是不是覺得我之前的話不該說?”
慕容沛忙施禮,說道:“妾身不敢。只是劉長老他......”
十三郎擺手說道:“我沒有針對他的意思,只想藉此提醒貴宗:攘外必先安內!劉長老若無事,爲宗門受點委屈又何妨?若有事,就應該認真查上一查。”
慕容沛目光連閃。追問道:“先生是說,敝門有內奸?”
十三郎灑然說道:“這不明擺着的嘛!無論對方是誰,這麼大的行動,如此統一、快捷,時機把握得如此之好,後續又沒有人連續攻擊,若非事先對情報有着足夠了解,且事後知道你們的損失不夠大,怎會輕易就此收手?”
慕容沛憤怒說道:“僅憑數十名元嬰都不到的修士就想讓我們再無還手之力,他們未免太小看了水仙宗。”
“那可不一定。”
十三郎搖頭說道:“首先,我估計他們預料中沒有大長老出手,或者來不及出手,具體如何稍後可知。其次是,劉長老與龍霸天這邊,理論上應該‘同歸於盡’,之後會有人將此消息釋放。此外,來此襲擊的人裡面,應還有一些是各個家族、宗門的弟子門人,被你們殺掉後同樣會遭到有心人煽動。”
“損失方面,結丹不計,三大長老以下五名元嬰,如考慮極端些,一個都存不下來。不要小看了那些人,照我估計,兩人自爆便可危及元嬰修士,三五人成羣的話,實難安然化解。”
“到最後,滅宗之事必然落在三大長老身上,這方面的信息太少,暫時無從推測。”
一一分析講述完畢,十三郎說道:“進程如按照這樣發展,結果會如何?”
聽了這番話,慕容沛頓時沉默下來,全身如被寒意浸透,呼吸都變得艱難。
“不要多想,這本就不是你應該承擔的責任,我以爲......”
十三郎忽揚起眉,清清亮亮說道:“大長老閒心不少,可看夠了麼?”
慕容沛聞之變色,正想開口,樓外傳來一道驚咦,隨後一聲冷哼,一條人影,一句淡淡嘲諷。
“怎麼,道友覺得自己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