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的街道上,行人稀稀依舊,穆大叔來回兜着圈子,有些心不在焉。
這條街集中了萬里內所有數得着的部落,雖說年會剛剛開始,可還是有不少人流連於此。尤其是街道中間的那一段,熙攘的人羣彼此交談買賣,顯得很是熱鬧。
與那裡相比,本就慘淡的角落此時更加冷清;偶爾有人走到這裡,目光在周圍略掃一遍就沒了興趣;多事者甚至會冷笑幾聲,嘲諷幾句,表達一番身爲大部落的優越。
穆大叔已經不在意這些,他在門前來回踱着,偶爾擡頭朝裡間看上一眼,伴之一聲嘆息。遇到有人詢問些什麼,他都愛理不理,彷彿失了魂一樣。
生意還沒開張,就引出這麼一場意外,穆圖真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本以爲仙姑返回,還捎帶一個神通廣大的蕭八指,穆家寨有這兩人的幫助,復興之期指日可待;可是眼下……
“那可是燃靈族少主的人啊!希望那位八指兄不要過於激動,把她給……”
穆圖命令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他害怕自己會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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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回踱步到一千三百六十八圈的時候,裡間的門開了。時刻留意着房門的穆圖霍然擡頭,隨後就楞在那裡,滿臉迷茫。
媚夫人在前,十三郎在後,從裡間走到外間,從外間走到街上;兩人滿面笑容,看不出有絲毫異常;宛如多年至交好友。正在拱手道別。
經過穆圖身邊時,媚夫人還和他打了聲招呼,順便習慣性得拋了個媚眼;嚇得穆大叔身字猛一激靈,好險沒坐到地上。
一直走到街上。媚夫人回過身,嬌笑着說道:“小哥留步,那件事情,可就多多拜託了喔!”
十三郎抱以微笑,說道:“夫人慢走,在下一定盡力。”
隨後,媚夫人扭動腰肢,輕移蓮步。美目四下光顧,秋波八方飄送,搖搖曳曳地瀟灑離去。
周圍的幾處門戶裡,探出幾顆好奇的腦袋。送出兩道猶疑的目光,又迅速收了回去。
十三郎轉過身,依舊坐在那張屬於他的專座上,懷裡依舊抱着小紫依,靜靜地看書。
一切如常。
穆圖楞了半響纔回過神。呆呆傻傻地走到十三郎身邊,問道:“好了?”
十三郎擡起頭,反問道:“什麼好了?”
穆圖有些抓狂,還有些着急。隱秘地指了指媚夫人的背影,說道:“搞定了?”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大叔您學的不像……嗯,是搞定了。”
穆圖有些羞赫。愧然說道:“你那些新詞兒挺有意思,聽他們說得多,不覺就學了兩句。不過這玩意兒挺難學,說不出你那個味兒。”
十三郎鼓勵道:“挺好的,多說說就會好。”
穆圖心裡暗想還是算了吧,和這傢伙鬼扯永遠沒個譜,還不如直來直去的好。他湊到十三郎身邊,神神秘秘地說道:“那個小哥啊,我聽說媚夫人擅長那個……小哥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得小心點,千萬不能那個……”
十三郎微微一愣,隨後看到穆圖的眼睛,這才明白他的所指。
霎拉間,十三郎滿頭大汗,惶恐而不能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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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這個偏僻的角落連續發生了幾件趣事。不知道爲什麼,媚夫人挨家挨戶將幾個部落拜訪了一遍;每至一家,她總會與各部主事之人進入內室,耽擱許久。
更奇妙的是,她總是神采飛揚的來,精神萎靡的去;看起來好似打了一場惡仗,疲累不堪。反之各族族長則精神抖擻,原本深藏在眼裡的憂慮消失不見,除了對生意牽腸掛肚,對部落的前景有些迷茫,徹底回覆到往日的摸樣。
這種情形太過怪異,大家都聽過媚夫人的傳聞,知道她擅長取精納氣以滋補自身,明明年齡已過五十,看起來卻如三十許的妙齡女子。然而以現在的情形看,只怕謠傳有誤,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更奇怪的是,明明媚夫人每走一家都消耗甚大,偏偏她還樂此不疲。一家挨着一家,一戶接着一戶,竟是一家都沒拉下。待她將周圍的鋪子全部走完,整個人彷彿老了十歲,連頭上的青絲都變得灰白,幾乎可以說是一夜華髮,彰顯歲月之無情與冷漠。
如此情形,自然引來諸多猜測。衆人疑惑中相互打探,還發現另外一件更讓人迷惑的事情。
媚夫人不但走訪這些固定鋪面,還派出人手甚至親自查找了一些散戶,並逐個與之“深入交流”一番;事後的情形同樣如此,媚夫人容顏憔悴,被訪者“心花怒放”,無一不是愁眉盡解。
於是乎,謠言四起。
“聽說了沒,媚夫人轉了性,如今不但不採補,反而會倒貼。”
“屁話,那樣的話她自己還能不知道。分明是她的功法出了問題,得高人指點,不得不用這個法子求生。”
“不會吧,我看她情形越來越糟啊!”
“不懂了吧!仙人功法,你能知道多少。”
“這倒也是,不過……你說的高人是誰?”
“還能是誰,穆家寨的那個少年唄!媚夫人的變化,就是從他那裡開始。”
“不會吧,他纔多點大!”
“不懂了吧!人家總歸是仙人,你能知道多少。”
“這倒也是,話說……媚夫人如果要治病,爲什麼不來找我?”
“……不會吧!那可是五六十歲的人,這你都幹!”
“不懂了吧,人家可是仙人,別說沒有損傷,就算是採補,我也心甘情願啊!”
“……那你幹嗎不去自薦……”
“自薦?沒準兒還真行……”
沒過多久,從媚夫人的鋪子裡扔出來一條大漢,滿頭滿臉是血,一路慘嚎奪路而逃。五六個“夥計”緊追不捨,手裡拎着棍棒藥鏟等各式各樣的武器,沒頭沒腦地朝大漢身上招呼。
媚夫人頂着已顯灰白的頭髮,渾身顫抖地尖聲大叫:“打,給我打死他!不,給我打殘了他,打到他做不成男人!”
…
…
幾天後,不知不覺中,穆家寨的門口變得熱鬧起來。不少人以這樣那樣的名義來到這裡,紛紛藉着話頭與那位始終安坐的少年套近乎。言語中不乏仰慕渴望之意,彷彿他不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而是某位修道有成的大能。
對這種情形,少年開始時有些迷惑,後來見來人多少都會買些東西作爲叩門之資,也就聽之任之了。至於那些有意無意、隱隱約約、明裡暗裡提到的“破解反補之法”,他的態度很是曖昧,即不否認也不承認,通常只是笑笑就不再說話,任憑衆人去猜想。
正所謂越是模糊,越是容易引人猜想,猜得越多就越是想知道。三番幾次下來,衆人沒能從少年嘴裡套出一句口風,穆家寨的生意卻好了不少。人們紛紛猜測,說是經穆家寨加工的材料具備一種神奇的療效,比如……
“知道嗎,此人實際上不是看上去那麼年輕,而是穆家寨的一位祖上。不然的話,穆圖能對他那麼尊敬!人家是仙人,看不出年齡而已。”
“不止這樣,我聽說,那些藥石材料都是經他指點煉製,能夠讓男人……女人……你懂的。”
說話的人一本正經,還由不得你不相信。當然修士多數是不信的,可又沒有哪個修士會站出來指證這些純粹是胡說八道,那些藥石不過是些普通的防毒健體之物,哪有那麼神奇。
再說了,就算有人站出來說,誰信啊!
反正事實在那兒擺着,穆圖對待十三郎如同上賓;媚夫人身居上位,且是小有名聲的“高階修士”,面對這麼多有傷身份的謠傳,自己都不敢吱聲;再加上週圍的鄰居說,她曾對這名少年曾經多次糾纏試探,最終共入密室如何如何……
總而言之,這事就這麼着了,誰都沒辦法扭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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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穆家寨的鋪子變成街道上的一個人流集聚之地;來往的人們看到此種情形,更加要趕來看一看,一波接一波,有了火爆起來的跡象。
事實上,穆家寨出售的東西還真是有用。別的不說,不管修士還是煉體之人,身上備點毒物或則防毒之物,難說什麼時候會有些用處。反正東西也不貴,哪怕是湊個熱鬧,聽上幾句越傳越玄乎的流言,也不枉來此一遭不是。
對這種情形,穆元朗等人興奮不已;他們吃夠了窮的苦,只要有生意做,哪管它是如何發生。對那個可笑又可氣的傳聞,這些年輕人開始還頗爲好奇,紛紛向穆圖打聽因由。時間一長,大夥忙着照顧生意,很快將之拋諸腦後。穆元朗這時也變得機靈起來,見十三郎自己都不在意,在與幾個好事的傢伙商量後,索性將那個故事添油加醋地加工一番,傳得越發玄奇。
這事真沒地方說理,明明傳聞越來越不靠譜,但就是架不住別人愛聽。陌生人、好奇的人、有心人再加上自己人,各色人等紛紛上陣;結果時間過去了大半個月,這個話題非但沒有冷卻,反倒越來越熱。
老實的穆大叔對此很不理解,特意跑去問十三郎,結果得到一個令他回味無窮的答案。
“這就是炒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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