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的是羅桑……”吃不消黃花女如此豪放,十三郎正想分辨,突然楞住。
黃花女吃吃笑,說道:“不關我事。”
的確不關她事,關殤的事。那截幸運的根鬚不知怎麼地,釋放的光華隱隱有變化,顏色從乳白變爲淡青,還透着細微的紅。
這不算什麼,關鍵在於光華流轉的方向,從之前的單一朝殤的身體裡輸送變成雙向連接,好似反哺。
這是表象,實際情況是誰都不敢相信的結果:靈體相融。
羅桑生靈,生靈的目的很簡單:活下去;同樣的,殤的問題並不是如黃花女所講的那樣沒有情感,而是開不了心智。
換個說法更容易理解,她擁有承認的智商,情商卻像個剛出生的嬰兒一樣,除了最最基本的喜好厭惡,別的東西都不會;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她學的還特別慢,甚至可以說是弱智。 . .
慢到什麼程度?394年還被一直照顧她的黃花女認爲是沒有情感,雖說姐姐粗心想當然佔主要責任,可這妹妹的“資質”也的確夠嗆。
這種事情一點都不稀奇,多少人取得驕人成就,可一旦脫離其擅長的領域,頓時變得比白癡更白癡,比兒童更兒童。
以往的殤時刻面臨着死亡的危險,最根本最難解決的便是生機消散,最最熟悉最最本能的便是吸收生機;反之木靈雖然從本體吸取生機,卻因爲靈體不全而無法固存,進而飄散到連空間戒指都不穩的地步。
七轉八繞,木靈遇到了殤,一個大吸大喜,另一個大驚最後也是大喜。竟主動靠了過去。
兩者都不是有心,兩者都是本能,然後……湊成了一對兒。
具體解釋起來比較困難,簡而言之就是,這個半成品木靈與殤那個半成品的魂魄相互吸引,出現融合的趨勢。
淡青與赤紅。在桑與殤之間來回流淌,目力看不出什麼,若以神念觸碰,則明顯能夠感覺到一種交流正在進行,就好像偷聽到別人的談話一樣,模糊不知其意,但又的確存在。
“殤修煉過一種秘法,專門用於感受生機與吸收;只是沒想到這截木頭有靈,現在形成魂體牽引的局面。分不開的。”
黃花女生怕十三郎下狠手,連忙解釋道:“功法是我教的,可不是爲了圖謀這個木靈。”
這是實話,同時也假話,黃花女哪能知道又朝一日會碰到這種事;但她早就知道羅桑木生靈卻不故意點醒,要說一點都沒點數……恐怕是騙人。
不,肯定是騙人,騙十三郎。
十三郎好歹也是修士。怎麼會看不出那種互動的含義,皺眉想了想。問道:“你不怕殤被它奪舍?”
這個事情可不小,不客氣點說,木靈若是足夠強大,便是奪了殤的這副軀體也算不上什麼怪事。就拿那位倒黴令主來講,金烏三足都認爲它是木靈所化,可那也只是猜測。便是靈體奪舍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令主本屬大宗子弟,自己沒本事被人奪舍也就罷了,如果說宗內長老也看不出來……那就未免有點離譜。因而兩大真靈都沒朝這方面去想,乾脆就以爲他本身就是靈體輪迴所變。
事實上,靈主還真是靈體附身。至於爲什麼身份沒有被揭穿,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眼下的情形是,同樣的事情,到了殤這裡卻變得不一樣,完全沒有這種可能。
兩大真靈何等兇猛,木靈施盡手段才得以保留一絲本源藏在根鬚內,沒想到被十三郎當成石頭挖出來,突然感受到羅桑木的本體的封印被打破,哪裡還忍耐得住。沒想到的是,先天本能遇到後天修煉,殘餘意識碰到有缺魂魄,加之殤在黃花女的督促照顧下修煉了多年秘法,吸呀吸的,就吸到一塊兒去了。
黃花女奸笑起來,說道:“嘿嘿,殤什麼都怕,就是不怕奪舍。”
“爲什麼?”
“因爲我們倆沒有完全分開,奪舍她就是奪舍我,可是一人怎麼能奪舍兩人,直接等死吧。”
這也是實話,一個魂怎麼奪舍兩個人?除分魂同時進行。那可能嗎?誰會在奪舍的時候還把魂魄分成幾份?有毛病!
話說回來,假如有人隨便捏一絲分魂就能奪舍黃花女這種級別的修士,又怎麼會看上這種肉身?不往太高了說,那種人物起碼也是化神後期,甚至更離譜。
當然了,不管是化神還是更高層的修士,也會受傷也會有事急從權的時候,可如果真敢上那種倒黴事情,除了證明自己人品爆發,還能說什麼呢?
許是覺得自己這樣得意不太好,黃花女兇狠的表情說道:“反正她們現在一體,強行分開等於是殺了殤,敢那樣做的話,我跟你沒完。”
這又是胡說八道了,靈體融合哪有那麼容易,現在不過剛剛開始,強行割斷肯定會造成雙方受損,說殺人未免太離譜。黃花女的用意很簡單,她看出十三郎對殤的憐惜不會假,說什麼也要把她和羅桑木捆到一起。
十三郎當然明白這些,一時沒有做聲。
黃花女緊張起來,趕緊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這樣的,可是殤不一樣,你看看她,性子多好,多溫柔多體貼多聽話多善良,這麼好的姑娘,你忍心看着她死?”
“你也看到了殤的資質,心思又單純,學什麼都快,只要有生機補充着,不說比我強,起碼比你三個蠢貨手下可厲害得多。”
見識了修羅大獄,且意識到十三郎極有可能還藏着大招沒有用,黃花女再沒有強搶的打算,只好努力認真地溫情加利誘。
“哥哥,誰要死呀?”殤似乎琢磨出一點門道,無意中聽到姐姐的話,轉過頭擔心地問了句。
黃花女嚇一跳,生怕十三郎不知個好歹。趕緊朝他瞪眼。
“沒人要死,你看得怎麼樣?”十三郎笑着問。
“很好呀,這座陣法真厲害,還融合了幾道幻陣,構造不好懂呢。”
左宮鳴一輩子才忙出這麼一套陣法,哪裡有那麼容易鑽研透徹。假如殤這麼短的時間就弄清一切,大仙非得痛哭流涕不可。
“那你慢慢看,不用急。”十三郎爲她打氣。
“嗯,我一定行的。”殤揮舞着小拳頭,轉過頭繼續研究陣法,神情極爲專注。
十三郎默默地看了會兒,嘆了口氣,轉過身說道:“羅桑木……我真有大用。”
黃花女一激靈,惡狠狠說道:“我不管。反正你得帶着殤一起。”
略頓了頓,她說道:“我就不用你管了,不喜歡我跟着,大不了等我傷好了就走。連這座洞府都送給你,也好有個落腳的地方。”
十三郎聽出味道,故意冷笑說道:“殤跟着我,你就能放心?信不信你一走,我就……”
就了半天沒就出名堂。黃花女卻當了真,神情透出疲憊無力。沉默了很久才以苦澀的聲音說道:“我真的撐不住了……殤如果真死在你手裡,那也是命中註定。”
十三郎微楞,羞愧說道:“開玩笑的,我的意思是說,我自個兒都不知道將來怎麼樣,你還不知道。我身上背了一堆麻煩……沒準兒過幾天就被人幹掉。”
黃花女不屑一顧,說道:“麻煩?哪個人沒麻煩?修道的人還怕麻煩?”
“不一樣,我有化神級死仇。”十三郎刻意強調自己與衆不同。
“化神算個……什麼!”
黃花女很想爆粗口,隨即意識對方似乎喜歡溫柔賢淑的女人,轉而說道:“別裝了。非得讓我誇你纔開心?怎麼看你也不是那種不知隱忍自尋死路的人,何必裝樣。”
看似無禮的話,十三郎聽着其實很舒服,禁不住想多聽兩句,可惜黃花女很快便暴露本性,兇狠的表情說道:“要是敢害她,大不了我殺了你,再陪她一起死。”
十三郎大怒,說道:“我可沒主動要。”
黃花女容顏頓轉,拉着十三郎的衣袖嫣然一笑,說道:“不要這樣嘛,我知道你真心對殤好,這樣吧,你要找小情人就去找,我還可以暗中幫着找。只要你答應我,將來別讓殤做小……”
“閉嘴!”
“幹嗎這麼兇,人家也是一片好心,青狼族的情形我比你熟,再說還能套點資料什麼的,總比你瞎子亂摸強。”
十三郎哪敢讓她操勞,斷然拒絕說道:“好心你就別攪合,找人的事情還是我自己來,你把她們的行蹤告訴我就成。對了,殤現在情形到底怎麼樣?她這個融合……非得成天這麼抱着?”
黃花女回答道:“當然不是,那樣不是什麼都做不了嗎。只要你把她帶在身邊,不要脫離魂絲牽引的範圍就成;具體有多大我還真不知道,可以試着來。”
十三郎鬆了口氣,說道:“能稍微分開就行了,不用那麼麻煩。劍陣這邊還要點功夫,把她們的蹤跡標出來,我得研究一下。”
“有什麼好研究的,鳳女殿研究了很多回,一點規律都找不出。”嘴裡說着,黃花女的動作可不慢,隨後拍出一枚畫有青狼地圖的玉簡,在上面仔細標出幾個位置。
十三郎接過去,隨口迴應道:“你們不行,不代表我不行;就算沒有規律,只要做幾件事情,也能想辦法幫到她們。”
“我就知道!好意思說什麼囚犯要犯,這麼多小情人,以後我們姐妹的日子可怎麼過。”黃花女大起怨念,恨不得把玉簡搶回來。
有殤做“人質”,十三郎不怕她再耍什麼花樣,同時擔心黃花女故意裝作不知道朝她們下狠手,叮囑道:“有什麼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
“知道了。”黃花女口氣酸酸,隨即又有些好奇,問道:“你說做幾件事可以幫到她們,是指什麼事?”
十三郎想了想,沒有再瞞着她,隨口說了幾句。
“這麼壞!”黃花女大驚失色。
“是策略。”十三郎淡淡迴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