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虧吃得好,警醒不小,損失卻很少。夜蓮的師尊多半與山君有些關聯,那頭驢的安全應該無礙。”
紫依終與十三郎三觀有別,緩緩說道:“它畢竟是山君弟子,丟就丟了。”
話裡也帶有警醒的意味,十三郎明白她的意思,沒有反駁什麼。
他說道:“怎樣才能讓老師離開?”
紫依沉默,不做任何迴應。
十三郎沒有催促,默默等候着。
“知道你沒事,還進了道院,我很高興;陪我說這麼多話,我很高興;嚴格算起來,我並沒有教你什麼,既然你願意認我這個老師,我也很高興有個傳人。”
連續三個高興,紫依淡淡說道:“回去吧。”
十三郎望着她的臉,沒有半點遵從之意。
紫依問道:“不甘心?”
十三郎嗯了聲,算是回答她的話。
“祖父曾對我說,世間若有人能與金烏融魂,魔域有燃靈族,靈脩便只能是我族嫡系血脈之人。金烏之火號稱滅世之火,論及靈魂契合,我比之燃靈族修士更勝一籌。但金烏太過強大,雖被封印多年,仍不是尋常修士所能比,稍一不慎,便是被其吞噬的下場。”
紫依微頓後說道:“祖父失蹤多半與此有關,所以我需要力量。”
十三郎默默點頭,事實上他早已有所猜測,只差從紫依嘴裡得到驗證。
紫依說道:“祖父的話,很有道理。也很準。”
十三郎目光微閃,問道:“您成功了?”
紫依說道:“一座房子,能不能住兩家人?”
十三郎頓時沉默,暗想融魂若是個騙局,所爲何來。
他說道:“融魂不能成爲一家?”
“可以,但需要條件。”
“什麼條件?”
“主次之分,融魂等於兩套記憶。一人一獸,你覺得誰爲主,誰又應該是次?”
“不能平等?”
“問題就在這裡。”
紫依嘆息着說道:“我現在知道了。一人一獸根本沒辦法完全相融;想成爲一家人,便需分個主次;修士融魂的目的是吸收,自然不想屈從或者失去本性意志。因此在融魂的時候,是以意念探入這根利爪,試圖把金烏引入自己體內。若成功,自身因爲是主場,纔可以慢慢消化融合。”
十三郎望着她按在利爪上的手,若有所思。
紫依嘆息說道:“我嘗試過幾次,後來想了想幹脆破釜沉舟,將自身導入金烏本體。”
十三郎目光有些渙散,暗想您這分明就是奪舍,對象居然是一隻鳥的一根爪子。該說點什麼纔好。
金烏何其強大,哪怕只是一根爪子,也不是尋常修士有資格覬覦。十三郎知道,若非金烏經過數萬年封印早已疲憊衰弱,紫依盲目將元神送入它的身體裡。純粹是自殺。
能維持現在這樣的局面,紫依固然實力強悍,同時也是運氣,是不幸中的大幸。
心裡這樣想着,十三郎忍不住說道:“老師魯莽了。”
紫依略感羞愧,迴應道:“它的魂被鎮壓在九宮大陣。本體中所留不過一道包含記憶的意志殘餘,所以我想……”
意志的可怕,十三郎早有感受,當初天絕與那人的意念相鬥,他被迫體味了一把被鳩佔鵲巢的快樂,好生警惕。按照金烏的有關傳聞,它恐怕與那人處在同一層次,意志之強悍霸道,哪是尋常修士所能想。
現在說這些自然沒什麼用,十三郎打斷她的話,抱着萬一的希望問道:“不能退出來?”
紫依笑了笑,說道:“你忘記了我說的話,融魂成功,我是最有可能的人。”
十三郎徹底明白,徹底無語……事情很簡單,紫依融魂應該算是成功了,與金烏意志難以再分開,她沒有力量帶着它離開利爪,也就回不到自己本體。
解決問題的途徑並不難找,一是吞了它,二是被它吞,再無第三種可能。
“情形就是這樣,哪天我能夠完全佔據這座房子,自可安然離去,且修爲大漲。”
“若反過來,老師便會死。”十三郎冷冷迴應道,
紫依微慍說道:“怎麼不知道安慰一下。”
十三郎爲之苦笑,心想安慰如果有用的話,我說上十天半月又有什麼關係。
話講到這裡,兩人均陷入沉默,天心蛤蟆在旁邊無聊地打着哈欠,將目光移向利爪。
待得久了,胖胖漸漸適應了利爪上的兇厲氣息,貪婪本性開始佔據上風,長舌一個勁兒伸吐不停,大約是在想這東西看起來挺結實,不知道能不能吃。
十三郎無語中瞥見這一幕,目光漸趨明亮。
“不要再想了,這件事你插不上手,回去吧。”
紫依打破沉默說道:“夜蓮的事情不用擔心,我雖無法完全操控金烏主魂,卻能通過意念施加影響,不管她做了多少準備,都不可能成功。”
十三郎沒有回答她的話,目光在利爪與胖胖之間遊移,彷彿在比較兩者的體重大小。
“呱呱!”天心蛤蟆被他看得有些不安,叫了兩聲。
“想什麼呢?”紫依察覺有異,問道。
十三郎回過神,問道:“若能回到本體,您應該能夠降服它,對吧?”
紫依失笑,說道:“你說的對,但是弄錯了次序,我在沒有降服它之前,哪有辦法回到本體。”
十三郎笑了笑,說道:“老師可影響金烏行事?”
紫依微楞,說道:“是的。怎麼了?”
十三郎沒有馬上回答她的話,認真想了想之後才說道:“既然是這樣,老師不要干涉夜蓮,或者乾脆幫她一把,讓她融魂成功。”
“什麼?!”
紫依認爲自己聽錯,驚呼道:“你沒說錯吧?”
“怎麼會說錯呢。”
十三郎笑了笑,站起身平靜回答道:“不能單獨離去。就把這根爪子帶走。”
眼中閃過一抹狠色,他說道:“我把它一點一點煉化,看它出不出來……提出這個匪夷所思到異想天開的計劃後。十三郎如同撿到錢包後交公的孩子,安靜而又焦灼地等待着誇獎。
“傻孩子,病得不輕啊!”紫依感慨萬千。難得幽了他一默。
十三郎爲之苦笑,說道:“成不成都是個想法,您覺得不行,總得講講理由纔是。”
“理由太多,怕你沒有勇氣聽。”紫依的回答有氣無力,純粹是體諒他一片孝心,不得不應付差事。
十三郎倒是坦然得很,一本正經說道:“您說說看,咱們共同參詳。”
“好吧,左右困在這裡無事。你願意參詳,我就陪你參詳參詳。”
此時的紫依就像一位好脾氣的老人,面對孩童天馬行空的奇思妙想,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釋。
“首先我要問你,你還當不當自己是紫雲學子?”
她嚴肅說道:“我明白的意思。融魂之後金烏暫時衰弱,可以趁虛而入。可你有沒有想過,假如夜蓮融魂成功,道院怎麼辦?”
聽了她的話,十三郎啞然一笑,說道:“老師多慮了。無論夜蓮能否成功,我敢說,紫雲城都不會再有奪院危機。”
“爲何?”
“今時不同往日,五雷不是傻子,應該早就放棄了奪院的打算。”
十三郎淡淡說道:“大比中我本來是贏了,院長若是宣佈結果,沒有人能說出什麼。退一步講,就算夜蓮融魂成功,可我把金烏本體帶回去,怎麼計算輸贏?”
停頓了一下,他說道:“老實講我認爲五雷奪院本身就是幌子,目的是爲了替夜蓮爭取登山的機會,當然奪院能成是最好,不成也沒什麼。真要是逼着院長動手,沒準他被滅掉也說不定。”
“無論內因還是外助,紫雲分院現在都已佔據勝勢;這種情形老傢伙若是還做縮頭……那個啥,我也甭再操心,愛咋樣咋樣好了。”
紫依有些好笑但沒有笑出聲,認真想了想之後說道:“即便如此,也沒辦法帶走金烏本體。”
“爲什麼?”
“因爲它根本帶不走。”
紫依說道:“五釘三鏈一祭臺,就是爲了將其魂魄從本體逼入九宮,慢說你沒本事把它們取出來,就算有這個能力,豈不是變相幫助了金烏,讓它提前破禁出山?”
十三郎頭回聽說這個事情,不禁有些驚訝,說道:“它現在不是已經被逼進去了嗎,難道還不能動這根爪子?”
紫依沒好氣兒地說道:“話是這樣講,可誰能知道妄動會帶來什麼結果?至少也會造成封印更加鬆動吧!試想一下,假如肯定不會有事,早就有人動了手,還輪得到你。”
十三郎神情有些訕訕,尷尬說道:“我也覺得奇怪,爲什麼這麼好的寶物沒人搶。”
紫依嘲笑嘆息說道:“現在知道了吧,再說搶走也沒有用,這根爪子本身質地不談,裡面含有金烏意志與神魂烙印,哪裡是說煉化就能煉化。假如不能煉化,它除了鋒利些堅硬些,又能有多大用場。”
“用處大了!”
十三郎最清楚“堅硬”與“鋒利”代表着什麼,接過話頭說道:“老師,您說的這些,對我來講都不是問題。”
“……”紫依心想這孩子怕是真病了,還不輕。
“您先別急,聽我把話說完。”
心裡斟酌一番言辭,十三郎說道:“照我看,帶走這根爪子的關鍵不在於別的,而是金烏自己。”
“廢話!”紫依不想再聽下去。
十三郎說道:“那就對了呀,只要它同意我這麼做,配合我這麼做,一切必然OK。”
“它怎麼可能同意!”
聽不懂什麼是OK,紫依卻能聽出他言語中包含的輕佻意味,惱怒說道:“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的意思是說,我要和金烏好好談筆生意。”
不理會紫依震驚到何種表情,十三郎認真說道:“一筆它沒有辦法拒絕的交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