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有月,胡歌斷腸,落曲從來傷懷。
熱鬧的傳功崖驟然冷清,本有着水鄉風情的紫雲島,不知爲何添了幾分漠北風情,變得豪邁起來。
經歷連番風雨波折之後,百年大比在略顯愁慘的秋日裡終結,畫上一個分不清壯烈還是淒涼的音符。
曲終人散,人們震撼之餘,心中交織填塞的情愫太多,反倒不知該如何表達。來自各個分院的學子們返回駐地後,並沒有如往年那樣熱議大比中的精彩,或埋頭於修煉,或靜靜沉思,顯得很是沉悶。
從進程上講,道院大比其實尚未完全結束,此時此刻,尚有一些學子再爲最後的內院名額展開廝殺,苦尋自己的機緣。然而在得知發生在傳功崖的變故,以及在看過院長親自發布的公告之後,連他們也都提不起精神。
吃過了頭會撐,喝過了頭會醉,整個紫雲城就像一個吃喝都過了頭的醉漢,茫茫然找不到回家的路,只想埋頭大睡一番。無論學子還是教習,心中均有一個哭笑不得的念頭。
莫非,自己是在做夢?
有睡夢難醒感覺的不僅只是普通學子,還有那些理應成爲萬人矚目的人。道院公告已經宣佈,所有獲得資格的學子,都將在一個月後,也就是冬季的第一天,同踏須彌。
哪怕是這些即將進入內院,前程無可限量的學子們來說,這也是千年難遇的機緣。
踏須彌。就是一場不願醒來的夢!
“我要成功,我一定、也必須要成功!”
何問柳緊緊握着手中玉簡,目光中的火焰彷彿要將天地點燃;在他對面,一名黑衣老者神情疲累,憂心忡忡說道。
“老朽此次前來,一則給少主送來靈藥,二來是傳遞掌門之訊。嶺南局勢日漸飄搖,未來百年必生大變。如今道院形勢未明,嶺南距離紫雲最近。無論如何都會受到波及;少主進入內院固然是好,可如今大比中嶄露頭角之人太多,尤其是……”
“不用說了。我知道輕重。”
何問柳打斷他,說道:“關於須彌山的傳聞,玉簡中記載可爲真實?”
老者苦笑回答道:“真不真,恐怕這個世界沒有幾個人知道,掌門盡了最大努力才從道盟打聽到這麼點消息,付出的代價……唉……”
輕輕一聲嘆息,包含的無奈意味太多太多;以虛靈門的實力,在嶺南三國獨樹一幟的影響力,竟然會爲了一點不知真假的消息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可想而知須彌山中隱藏的秘密會是何等震撼。
老者說道:“掌門命老朽囑咐少主。無論此事是真是假,既然有了這個機會,當盡力一試。但且不可在如之前那樣責備求全,若爲了一時之氣傷了根本,那纔是我宗門之禍。”
略想了想。他又說道:“老朽曾建議不要將嶺南之事告知少主,但掌門說爲人傑者當有負山跨海之志,同時還要有容納天地之量,要識進退懂忍讓,不爲爭強逞一時之勇纔好。”
何問柳默然低頭,半響才揚起臉正色朝老者施禮。誠懇的聲音說道:“請宗叔向師尊傳話,弟子一定不負師尊所託,絕不讓宗門失望。”
老者點頭,隨後又與他分說了幾句,這纔將心事放下,駕起遁光而去。待他走後,何問柳默默思量一陣,這才拔起身形躍到空中,跨河回奔紫雲。
俯瞰着清河,他的心思如那微微蕩起的水波一樣始終難以平定,不停在心裡默唸着。
“須彌山,上古神獸之魂,你是我的!”
……
……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爲的是什麼?因爲它是野獸,最明白自然之道,最懂得生存之殘酷。”
“願以爲你早就明白這個道理,卻不知你竟如此輕忽狂妄,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如此小覷天下英才。”
“夜蓮是什麼人?她師尊是什麼人?她的老師又是什麼人?難道你以爲就憑你那點本事,可以比獅子更藐視兔子?”
“引來天劫了不起,天降甘霖了不起,武靈也很了不起;可你知不知道,就憑那種天劫威力,五雷只要看一眼就可破解天雷,揮手便可讓劫雲消散。至於姥姥……更是你想都不能想的存在,是連老師都要退讓三分的人物。”
“面對這般人物教出來的弟子,你竟敢輕視?你怎麼有資格輕視,怎麼有這個膽量去輕視!”
谷溪如同一隻暴怒的獅子,尖利的聲音彷彿要將房頂掀開,眼裡帶着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與關愛,破口大罵。
“蠢材,十足的蠢材!”
在其身旁,廖湘眉靜靜打坐休息,冷冽的面孔佈滿疲憊與憔悴,眉心印記暗淡無光,彷彿進入沉眠。
清冷冰寒的玉榻上,十三郎瑟瑟抖成一團,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正努力擠出討好的笑容。
“學生知錯了,學生一定改,學生一定牢記各位老師的教誨,學生……這不是沒事嗎……”
“你沒事,老子有事!眉丫……咳咳,眉師有事,所有人都有事!”
谷溪怒火愈發旺盛,喝罵道:“小兔崽子知不知道,爲了讓你醒過來,道院付出多少代價?別跟我說你不想還,我告訴你,接下來你什麼都不用幹,老老實實呆在紫雲城,苦役三百年,或許都還不清這筆賬。”
“嚇……”
剛從噩夢中清醒,身體猶自承受着巨大痛苦,十三郎驟聞噩耗,頓時眼冒金星頭暈目眩,差點再次陷入昏迷。
“夠了,不要再嚇唬他。”
廖湘眉緩緩睜開雙眼,略有沙啞的聲音道:“他能這麼快醒過來,實在出乎所有人意料。這裡主要靠的是他自己,與我等關係不大。”
嘆了口氣,她接下去說道:“與賈克相比,這孩子不錯了。若是讓五雷知道此事,怕要後悔莫及。”
“不錯個……”
谷溪張嘴就想罵,隨即發現廖湘眉微微皺眉,悻悻收口說道:“一個月後就得爬山,就他現在這副病秧子樣,用轎子擡差不多。”
廖湘眉寬慰說道:“那倒也未必,況且夜蓮的傷勢我看過,未必就比他輕。”
谷溪憂慮說道:“不能這麼講,五雷敢定下一個月期限,必然有些把握纔對。照我估計,他多半會向姥姥求助,萬一把那個老怪物引來,麻煩可就大了。”
廖湘眉輕輕搖頭,說道:“要來她早來了,就我所知道的情形,她應該與老師有約,不能隨意進出紫雲。”
“有嗎?這我倒不知道。”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從老師的話中有所猜測,做不得準。”
“等等,兩位老師說的什麼,什麼爬山什麼姥姥,我這還病着啦。”
兩人一問一答,聽得十三郎一頭霧水一頭汗,此時終於忍不住叫起來。
“還有,那個……夜蓮難道沒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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