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頭,獒!”
三個字,三重殺伐。
起足於地,行步於空,一品判腳下生根,身體連晃,一晃一人,晃出數百條身影。遠看去,一個個美判不停地從他的身體走出,一步便走到頭獒面前、身後、頭頂、腳下,兩側,連出八十七拳。
拳威赫赫,鬼將不論,普通鬼卒根本沒有抵抗的資格,風濤所在,鬼飛湮滅,轉眼無數股青煙飄蕩,千里方圓爲之一空,成爲一片難以涉足的淨土。讓人震驚的是,出拳身影並非純由神通所化,而是像分身、投影一樣連續轟擊,除非有人反擊中將其身軀打散,否則便無休止。
這不是真的,否則美帥天下無敵。數百身影中多數空有其表,能攻擊者也非永久存在,只要熬過其威、或者時間達到極限,都會自動消失。
那也不得了。
八十七拳重法轟擊,拳拳皆有巔峰大力,周圍數百身形,真假莫辨,防無可防、不防又不行;拳力範圍,原本厚實如天蓋的鬼陣爲之大開,屍呈千里。
“判袍殺!”
“他拼命了!”
“金花大判,他是金花大判!”
四獒尖叫聲道破真相,冥界判官晉級一品,首要重賜便是身上的那件蟒袍,之所以晉級之後馬上閉關,爲的就是掌握其威能。當日古帝現身,美帥準備搏命,所依仗的就是它,所幸局面最終和緩,這纔有了今日絕殺;美帥知道不能讓戰鬥形成相持,一開始就放出最強殺招,試圖把局勢定調。
每一件判袍都是陰司傳承之寶,其上皆有閻君祝福。完全煉化並且徹底激發的話,沒有哪個涅修能單獨對抗,絕對沒有。
“嗷!”
身在其中。早在第一條身影出現、出拳的時候,鐵包金便已感受到致命危機。狂嘯聲中身形暴漲、化形,氣勢亦隨之大變。
百丈身軀,利齒尖牙,渾身毛髮如鋼針林立,氣息由中境直線攀升;與此同時,其餘三獒先後效仿,紅獒化身團團火雲,黑獒變色濃墨重染。閃爍幾次衝向鐵包金,與之共抗強敵。
到底佔有先機,鐵包金強橫但變身稍晚,七八重掌影攜巨大威勢而來,很快將其靈光撲滅,接下來就成了“鬥毆”,掌與爪的對碰轟鳴如濤,中掌時的痛哼清晰可聞,十幾道掌影頃刻即過,鐵包金的身體開始翻滾。倒退,跌倒,撕破。狂嚎怒吼難改大局,危機重重。
“挺住!”
火雲適時而來,濃墨一馬當先,周圍十里無人可以靠近,縱是鬼物也都遠遠逃遁;同樣是毒,黑獒之毒遠勝橫沼,濃縮精煉百倍。
有掌影分兵阻止外援,落入濃墨聽到滋的一聲,就好像燒紅的烙鐵掉進水裡。冒出一股青煙、波動幾次便無蹤影;相比黑獒因此受到的傷害,出掌身影瞬間變得漆黑。再揮掌時不止勁力大減,出動半道已然形消骨隕。空有其形了。
很明顯,黑獒境界不如其他,但其修毒天生剋制鬼修道法,實際戰力反而更強。
另一方,紅雲疊閃、像有人指揮一樣分分合合,每次變動,看去都像是一獒多變,無數全身通紅的火犬圍攻一條身影,頃刻將其撕成粉碎。
他變的太快了,合的更快,而且越來越快!美帥放出數百條身影,除開始搶佔圍攻態勢,打紅獒撲入戰場開始,出掌身影就再也不能增加,隨雙方鏖戰而不斷降低。由此進行下去,美帥拼命的招數很快會因爲三獒合力而衰亡,而不是如計劃中那樣,一招換一獒退出戰場。
但他不是一個人戰鬥。
“吼!”
鐵包金完成變形的那一刻,十三蘇抵達戰場,十三聲咆哮隨之唱響。與美判一掌一掌、規規矩矩的攻擊方式不同,蘇老闆的手段豐富多彩,堪稱一場玄法表演。
生蘇袖裡乾坤,色蘇眼生世界,犬蘇化形與兇獒對咬,馬蘇蹄動奔雷,還有吃蘇闊口吞天,管它是人是鬼是狗還是虎,通通一口吞下。
他也不怕吃壞了肚子。
純以攻擊力度論,蘇老闆原本修爲就有所差距,化身十三後更加分散,按理很難造成實質威脅;然而真打起來,不管三獒中哪個與之交手,都覺得很難受。
不是打不過,不是多難對付,就是覺得難受。那種感覺就好像不餓的時候被逼吞下本就不喜歡的食物,大冷天非得入池洗澡,攀山時周圍滿滿帶刺荊棘,踏青時不停踩到狗屎。
粗俗比擬,用來描述心情最合適不過,比如鐵包金出爪攔截一掌,蘇老闆旁邊鑽出來梗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明明沒可能造成危險,偏偏鐵包金內心大凜,爪子如針刺一樣抽了一下,結果本該正面相接的爪、與掌錯開半邊,爪子撕碎了出掌的那個美帥身影,掌也結結實實按上鐵包金的腰,險險將其震碎,擊垮。
身形是法術,身體是本尊,兩者如何能夠對等交換;鐵包金慘嚎,旁邊紅獒急衝過來嘗試掩護,不知爲何眼前一黑,楞被吃蘇吞下半截。
區區一個吃蘇,如何吞得下半邊火雲,紅獒怒吼、奮力衝出重圍,順帶將吃蘇的頭顱炸飛半拉;這樣看去蘇老闆在交鋒中此了大虧,然而接下來,被吞過半邊紅雲歪歪扭扭,進退失據,再不能如之前那樣協調如一,就像是瘸了腿。
瘸了腿的狗兒戰力大減,相比這一點,心理上帶來的影響更加巨大;一次兩次當成巧合,屢次三番與蘇老闆相遇,三獒先後意識到這貨甚比判官還要難纏,沾上註定倒黴。
沒見識的鬼物不知當年太歲強橫,如今太歲之根已去,蘇老闆所剩不足萬一,否則的話,哪裡用得着別人出手。
與蘇老闆戰鬥,輸贏勝負自有力量判定結果,倒黴卻無論如何都少不了。
戰場太亂,混戰當中最難把握局面,紅獒察覺鐵包金傷、但不至死,蘇老闆那邊上竄下跳,首先忍受不住。
“這個該死的東西,先殺了他啊!”
人倒黴的時候喝水塞牙,獒犬倒黴的時候敵人太多,一條黑線無聲而來,悄悄、默默地割下一塊瘸腿紅雲,返身帶走。與此前蘇老闆不同,那條黑絲顯得極有分寸,取位十分準確。
紅雲本爲無形之物,聚合全憑主人心意,然而當它被黑絲割裂,紅獒頓時感到那種本不可能隔斷的聯繫變得若有若無,痛徹心扉。
“誰!”
紅雲聚合,歸形,小半條後腿赫然不見了蹤影,真正變成瘸腿;憤怒紅獒順着感應追逐而去,前方赫然出現三雙大袖,與一道白光。
放在平時,雨薇哪有機會傷到紅獒,現在
“滾開!”
明知道蘇老闆沾不得,此刻亦不能片刻猶豫,與生俱來的感應告知紅獒,那塊殘雲正被某種空間法器閉合封死,絲毫耽誤不得。怒吼聲中顧不得多想,紅獒連頭帶爪整個身軀橫撞,硬生生以修爲碾過攔截,將三蘇撞飛。
可是
氣息強盛的三大生蘇吐血重傷,那道不起眼的白光卻能一往無前,不吃法度徑直鑽入紅獒的身體,憑着超絕的速度,三進三出。
“嗷嗚!”
痛,痛,痛!
比後腿沉重一萬倍的劇痛入腦,比憤怒濃郁一萬倍的恐懼,怒吼突然間變成嗚咽,衝過攔截的紅獒打着旋朝大地跌落,怎麼都止不住勢。
絕殺的好機會!
任誰都能看出這點,包括紅獒自己,極度的驚恐促使它放棄大能尊嚴,嘶吼着朝同伴求援。
“救我!”
沒人理他。
鐵包金就別想了,最先承受突襲的他自保不暇;美帥八十七掌不止逼得其亡命,更重要的是成果在於清空一片戰場,此時此刻,這裡已成爲大能角逐之地;除了涅修、便只有如雨薇、嘲風這樣的特殊存在可以涉足。
黑獒呢?
黑獒沒空。
坐擁劇毒的他遇到剋星這個說法過了,應該說他碰到一個難以捕獲的賊,小小綠蛤如閃電般迅捷,在周圍、黑海之中竄跳自如,時不時舔上一口,彈出一舌。
一口一塊,一口一盆,一口一口吞噬重墨,大快朵頤。
毒物修行,天生帶有某種限制,絕大多數是一招鮮;比如蠍子,假如蠍毒不爲人所懼,不過就是個樣子怪異的甲殼蟲。黑獒不是蠍子所能比,神通不論,獒形時利爪鋼牙便可威懾八方,但它此刻化身重墨,把強處發揮到極致,同時意味着失去別的本事。
天心蛤蟆,三足金蟾,蜃獸,曾食真靈腦,足跡兩界行,太歲助其兩面融合,天心之毒、哪是區區鬼物所能比。假如不是修爲所限,假如不是有忌憚,天心一口吞了黑獒,也能把它消化成一坨屎。
銅獒呢?
銅獒很忙。
銅獒舉動與兩者不同,狂嘯沖天時整個身體化做一隻巨大頭顱,四十二顆利齒光芒大放,孤身一人衝向狂靈地,衝向美帥本體。
瘋狂攻勢,兇猛姿態,更要緊的是氣息瘋漲,一股不屬於涅修的感覺撲面而來。
遠方里,觀戰圖奇神情大變,雙口驚呼。
“他纔是頭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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