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將者,當擅提軍氣!所以在紫衣女子先聲奪人時,趙四爺強行壓下不安,以嘲諷對冷漠,穩住初顯浮蕩的軍心。
爲將者,當善查敵勢!
所以趙四爺沒有急於彰顯王者氣,寧可忍受對手的反譏,以兵卒爲試探。
爲將者,當能取捨!
因此趙四爺不惜舍掉多年培育的衆多青衣,只爲能笑到最後。
爲將者,不可錯失戰機!
是以當紫衣女子看似大獲全勝實則身有小恙、精氣神乃至殺意都爲之鬆懈的那一刻,趙四爺悍然下令,與兩名修士同時發起絕殺。
殺字尚未落音,身邊老者擡手朝身在房頂的女子虛點,一小團軟綿綿的紅雲隨之出現,眨眼間化做丈餘大小的粉色霧氣,似吸附般粘在女子身體周圍。
“桃瘴,木蝕,沙陷!”
隨着老者的話音,那糰粉霧所在處,彷彿在極短的時間裡經歷歲月變遷一樣,青石磚瓦變成細沙灰土,巨木橫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腐朽。隨之而來的結果是,房頂竟然連一具輕盈的身體都承受不住,極其突兀的出現一個破洞。
紅雲散發着如桃花般的濃郁香氣,效果卻絕非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可愛。女子身邊原本有一具青衣屍體,因被紅霧覆蓋,面孔手掌等露出肌膚的部位竟如蠟燭升溫一樣變得鬆軟,進而溶解並四下流淌,情形恐怖之極。
可以想象,如果女子想憑藉身法衝出紅霧包圍,不但無處借力難以加速,更要面對無處不在的腐蝕,堪稱毒辣。
連發三道神通,桃瘴更是與他性命交修,老者的負擔也很重。他的面容越發蒼老,皮膚鬆弛如麻袋般掛在臉上,唯有那雙眼睛明亮異常,射出狠毒的光芒。
老者出手的同時,荊先生在腰間一拍,一把光華四射的闊劍閃耀在頭頂,蓬勃的靈力光芒幾欲刺傷人眼。他擡手打出幾道靈決,又張口在飛劍上吐出一縷青濛濛精氣,隨即伸手點向陷身與粉霧的紫衣女子。
“斬!”
闊劍迎風而動,晃動間飛臨女子頭頂,帶着長達丈餘的劍芒,當頭劈下。
修士使用法器攻擊,多數以飛劍爲主。這把飛劍雖不能與專伺一劍的塔山相比,也足以列入上品法器,威力堪稱驚人。
真正的絕殺來自趙四爺,雖不是修士之身,然而在這個戰靈可與修士對抗的世界裡,靈具早已普及到每一寸角落。趙四爺身份不凡,又怎麼會是隻靠身體吃飯的莽夫可比。
擰腰錯馬,趙四爺掌中出現一張等人高的巨弓,寒森森的氣息釋放開,空氣都要爲之凝結。隨着他的一聲暴喝,弓弦上迅速凝聚出一道粗大冰箭,帶着破空的嘶鳴,朝紫衣女子呼嘯而去。
冰箭之後,趙四爺連弓都懶得收,隨手將它扔到一旁,腳下猛跺地面,如一隻巨鵬當空躍起,徑直朝紫衣女子撲去。
神通、法器、靈具、肉搏,在這個最難以防範的結點,趙四爺用出全部手段,只求將對手一舉滅殺,不給她一絲機會。
暴風驟雨的攻擊來臨,紫衣女子的目光依然平靜,沒有如四爺所料的那樣驚慌失措,似乎對此早有所料,也早有所備。
隨後,她就做出了反擊。
…
“呱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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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中央,竟然響起蛙鳴。
一隻碩大的青皮蛤蟆憑空跳躍出來,能吞下人頭的大嘴張開用力一吸。隨後的一幕,讓場中諸人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幾乎以爲是身在夢境之中。
那團連趙四爺都不敢接觸、需要事先服食相關藥物的紅雲,竟然被這隻奇形怪狀又興奮不已的醜陋蛤蟆一吞而盡,就此再無影蹤了。如此劇毒之物,非但沒對其造成傷害,反像是什麼大補之物進了肚子,一臉的享受與貪婪。
吞了紅雲,青皮蛤蟆意猶未盡,砸了砸嘴巴,根本不用主人吩咐,身體如彈球一樣躍到空中,張牙舞爪撲向目瞪口呆的老者。
如果不是以蛙類特有而不可模仿的姿態行進,沒有人會認爲它是一隻蛤蟆,那幾根利爪伸出足有數寸,散發着青幽幽的光芒,比虎豹還要銳利三分。而如果是天心蛤蟆的原主人塔山在這裡,只怕更得怒吼三聲,原來這名難以捕捉形跡的紫衣女子,竟然是蕭十三郎所扮;不知他以何種神通或者寶物的掩蓋,竟然讓修士都分辨不清。
天心蛤蟆的身體尚在空中,一道紅色閃電迅疾彈出,受到重挫的老者大驚之下勉強將身子一歪,靈力護盾如同虛設,那條長舌從他的肩頭穿過,再狠狠一拖一拉。
“啊!”
老者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身體不由自主地踉蹌前行,看那隻蛤蟆的架勢,竟似要把他整個吞下去一樣。
毒修,身體中多半也含有劇毒。天心蛤蟆以毒爲食,看都不用看就找到自己的目標,已然是把老者當成一隻體型稍大的毒蟲對待了。
倉惶之中,老者顧不得身受重傷,揮手拿出一隻環狀利刃,拼命輸入法力將其威能催到最大,朝那條毒舌用力斬下。此時的他,已經忘記自己的修士身份,只求能夠從這隻堪稱天敵的蛤蟆嘴裡逃生,再也顧不得其它了。
天心蛤蟆大佔便宜之後卻不與他硬拼,長舌閃電般收回,帶起一串血雨,隨即被那張大嘴吸如腹中,再次成爲它的美食。隨後這隻恐怖的蛤蟆就在老者四周蹦來跳去,有機會就以長舌在他身上鑽個窟窿吸食血肉,竟是一點都不貪功。
老者突遭重創,兩次突襲令他法力損失過半,此時雖然醒悟過來,卻已經失去反擊的能力;只能怒吼連連用法器在身體周圍瘋狂揮舞,同時祭出一面護盾,意圖能夠多支撐一些時間。
他的神情驚恐中透着絕望。這樣打下去,他只能眼看着自己被這隻蛤蟆一點一點的吃下去,心中的煎熬可想而知。事實上,如果他不是毒修身份,被天心蛤蟆的毒舌入體,早已化成一團血水,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幸運。
此時,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另一邊的戰鬥趕緊結束,趙四爺與青年及時騰出手,或許能救下自己的老命。
然而當他將期盼甚至哀求的目光瞥向戰場時,一顆心登時落入谷底,墜入黑暗之中。
…
“靈具。”
披風無風自動,如一面紫色壁壘擋在那道速度最快的冰箭,可以看到,冰箭如高速旋轉的鑽頭,將披風刺出如半收攏的雨傘摸樣,表面呈現出龜裂般的縫隙與裂紋,卻始終沒能將其鑽透。
“修士!”
“法體雙修!”
荊先生與趙四爺同時發出驚呼,他們早已看出這件披風品質不凡,然而再好的法器也需要靈力催動才能發揮效用。之前老者判斷對手不是修士,也讓他們形成錯覺;驟變之下再想改換策略,如何能夠做到。
兩人已經發現老者陷入困境,如果拖延下去,那隻蛤蟆對他們的威脅比老者更大。戰局瞬間發生劇變,實非他們所能預料。
震驚中,荊先生咬牙一拍胸口,再吐一股青濛濛的精氣,得到這股精氣的催動,飛劍的威勢更勝一籌,毅然決然朝紫衣女子疾斬。
這是他的極限,如果還要噴吐精氣增加威能,勢必會影響其修道根本,非是受傷治療那麼簡單的。可以看到,他的氣色極其衰敗,兩眼暗淡如久病不愈,幾乎等同於廢人。
修士一旦沒有了法力,其戰力甚至不如普通戰士,這是荊先生的最強一擊,他也只能放出這一擊。
“飛劍。”
面對那道威勢無雙的飛劍,紫衣女子在身形尚不能自由移動的情形下,臉上竟帶上了一抹輕笑。下一刻她所作出的舉動,讓趙四爺與荊先生爲之狂喜,隨又如同墜入冰窟一樣,徹體冰涼。
身形中垮塌的房頂上陷落,蕭十三郎擡手伸出兩根手指,輕輕一夾。
親眼看到十三郎的舉動,趙四爺幾乎忍不住要狂笑三聲;在看看來,這場戰鬥已經可以宣告結束,就算他都不敢與這把飛劍正面抗衡,更別說這個年齡不超過二十的女人。他的腦海中,已經開始浮想對手被一劈兩半的壯觀場面,等不及要發出歡呼了。
以肉身硬扛上品飛劍,是三星以上戰靈才具備的實力。如果對手是三星戰靈,這場戰鬥也根本沒必要打下去,早早認輸就好。
“找死!”
裸的羞辱,令荊先生沒有如趙四爺那樣得意,而是發出一聲怒吼。全身的法力狂涌而出,達到極限的飛劍竟能再強一分,凌空劈在那兩根手指之上。
沒有聲音,沒有鮮血,甚至沒有光芒。
飛劍穩穩地停在那兩根刻意用纖細形容的手指當中,無比安靜。
然後,飛劍上的光芒開始閃耀,不是向四面八方橫掃式的閃耀,而是延着劍身傳向那隻手掌,如一道流水一樣蔓延過去。
再然後,沒有了。
當光芒傳遞完畢後,一切爲之終結,飛劍還是那把飛劍,卻已經鋒芒不再,像剛出爐的法器那樣嶄新,卻又那麼蒼白。
“這不可能!”
張嘴吐出一大口鮮血,荊先生死死盯着房頂上的那個破洞,恍如癡呆。他已經看不到對手的身影,但是他可以感受到,感受到那種無法感受的感覺。
陪伴他數十年、比自己的雙手還熟悉的飛劍,徹底失去了聯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