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這種事情很複雜,總結起來又很簡單,一言概之:鬥智鬥勇鬥錢財。
智爲謀,勇爲力,錢財是啥?
錢財就是法器,是丹藥,是道法,是裝備。
百年前金烏有言,龍角可保十三郎生境無恙,劫境也能擋一擋,不過按他的實力進展,真到劫境的話,龍角多半成爲雞肋。
十三郎手中沒有雞肋。
黃芒閃爍及時,重重道法接連轟鳴,一次次轟擊終透其力,隨時可能破散。生境無恙不等於生境無敵,十三郎能以低階破高階,別人也不例外,幾重大法術連續狂攻,龍角不堪負荷。
“還裝,快射!”十三郎怒叱齊傲天。他覺得這貨真不識相,明明有力不適出來,這不還沒死麼。
“你們走吧,趁着還有機會。”
齊傲天搖了搖頭,試圖將掌天弓還給十三郎,誠懇說道:“我沒救了,再動精元,會連自爆的能力都失去。”
“那我們趕緊閃。”知道齊傲天這是要拼命,蘇老闆幹掉回頭。
“放你爹的屁!”
十三郎氣不打一處來,擡手一記耳光。
“這一仗小爺虧到姥姥家,全指望從你身上刨回來。沒我允許,你死不了。”
蘇老闆傻了,齊傲天懵了,望着那個之前平靜如水現在暴怒如獅的年輕人,半響沒反應過來。
捱打了啊!
齊家少主捱打了啊!
捱打其實不稀奇,齊傲天之前就被揍到半死,可......就算真死了,估計別人也不會如此羞辱。
這記耳光打的不只是臉,而是將“少主”這頂帽子生扒下來,撕成粉碎。再用沾滿爛泥尿水的腳狠狠地跺。
“看什麼看,還不射!”
反手再把掌天弓拍給齊傲天,十三郎看也懶得再看他,回頭再找蘇四。
“剛剛那兩下不錯,再來次。”
“呃......”
蘇老闆茫然應着,剛一擡頭。耳邊忽聽厲嘯。
聽到這個聲音,齊傲天就像屁股被烙鐵燙過一樣,呆傻面容陡現猙獰,軟噠噠的身體忽然間充滿力量,舉箭開弓。
“騷婆娘,我操你八具分身!”
咣噹!箭矢未去,蘇老闆先摔了個嘴啃泥,呼呼直喘。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啊!”
時間倒退會片刻前。老者剛剛被利斧當頭,十三郎剛剛遁火入空,蘇老闆剛剛做完激烈的思想鬥爭,殺劫已在眼前。
這邊忙碌,那邊何嘗閒着,七八道身影如電光疾掠,恨不得一步邁過彼此間的那千里間隔。行進中,眼看對面戰火將起。浪浪仙子妙法被破,羞怒焦急。再生險惡手段。
縱然生境大能,也不能無視空間與時間,憑他們的本事,沒有那種神通能打到這麼遠,又不是人人都有掌天弓,或者程血衣的那支錐。
可。他們有他們的辦法。
浪浪仙子嬌軀微晃,僅剩半邊胸的分身出現,反手扣進兩名崑崙奴的脖頸,頭顱擺動獠牙突現,再咬一人咽喉。
汩汩流淌的聲音。三名崑崙奴身軀龐大,不到三息被吸成空殼,浪浪分身則好像充了氣的球一樣迅速膨脹,隨後掉頭,反向一聲淒厲長嚎。
“倒尾貂!”
傳聞星空有一種奇異妖獸,遇到強敵會將肚腹脹大,之後排出臭氣阻擋追兵,且把自己推送得如流星那麼快。浪浪仙子的神通脫胎與此,吸精血化元氣,不能傷敵,但能將自己送過虛空。
大損之法,眼下顧不上了。
腥臭氣息盪漾八方,周圍羣修無不退避,那具分身眨眼不見,再出現時已至眼前,探爪直取蘇四的面門。
向來狡詐的浪浪爲何如此勇猛?
因爲她不是一個人。
“鬼嫁娘!”
持錘壯漢身似陀螺,頭頂惡鬼再舞風雲,反手砸中兩名殘餘親衛的後心。
之前送走悠閒老者,現在送的是他手下,這種法子大傷精元,專留緊要關頭使用。當然,就算他願意,別人輕易也不肯借招;鬼知道他是真打還是假打,之前無奈也就罷了,現在這種情形,身邊只有浪浪與楚胖子,說什麼也不會答應。
“哎喲,都拼命了呵,那我也得出力。”
胖子還是那副笑嘻嘻的表情,臉上肥肉亂顫讓人擔心會不會掉下來,擡起比蘿蔔還粗的手指做粘花狀,曲指輕輕一彈。
什麼都沒有發生。
那是表面。
彈指過後,胖子肥如肉山的身軀一下子變得苗條許多,兩隻被擠的幾乎看不到的眼睛神光爆射,內裡一片血紅。
轉瞬間,四大高手各展開神通,全部攻向蘇老闆一人。
悠閒老者那邊?大家都沒去理。
打仗麼,一方圍攻另一方的一部分,自己一方必然有人被圍攻,很公道。
對面,被三人圍攻的蘇老闆神情劇變,灑袖兩邊。
“袖裡乾坤!”
袖如乾坤可容物,蘇老闆大展神威,同時將來襲的三名生修、連同他們施展的道法、寶物、甚至噴出的鮮血通通囊括在內,再用力一絞。
“殺!”
興許是因爲衝動,又或者因爲之前那番戰鬥,喊出殺的那個瞬間,蘇四老闆覺得自己年輕了許多,胸膛內熱血重新點燃,盡釋無邊豪情。
“連我都想動......啊!”
應該承認蘇老闆很強,強到足以與對方任何人單打獨鬥不落下風,可他面對的敵人太多,而且個個盡出殺招。
千蟲小心萬般謹慎,蘇老闆的注意力被衝過來的三個人所阻,沒能留意到胖子的舉動。乾坤絞殺進行到一半。感應中兩名生修一死一將亡,那隻全身散發着臭氣的女人苦苦掙扎,正該奮勇追殺。
微微綠芒身側閃動,感覺就像一條被扭曲了的光線,一閃閃進蘇老闆的袖子裡。
慘呼響起,蘇四臉色陡然蒼白。雙臂用力拍合。
如兩隻巨大銅錘相撞,血光爆射,碎片紛飛,露出兩條幹瘦幾乎看不到肉的臂膀。其中,右手腕處綠芒有尾,正如蚯蚓鑽泥一樣迅速鑽進去,蘇四的手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軟,如麪條一樣搭下來。
“楚胖子!”
“在呢在呢,四老闆找我有事?”
慘叫換來胖子嬉笑。名光光的眼睛放射着貪婪的光,激動的一個勁兒搓手。
“又是我立功,真不好意思。”
“你做夢!”
尖聲厲喝,脫離乾坤袖的浪浪分身渾身浴血,反手化爪重扣,同時身軀逐級爆裂,掀起一片血海狂潮。
“別殺他!”楚胖子一聲哀嚎。
他想不到浪浪仇恨如此之深,寧可親手毀掉一具分身也要斬蘇四與掌下。可......會把齊傲天也連帶殺死。
那不是白搞?還指望他吐露地獺之秘啊!
“對了,浪浪最擅殘魂追引。她是想借此將齊傲天魂魄打散,獨吞機密!”
這個念頭自腦海中閃過,胖子瞄着浪浪的眼神陡然銳利,但......只持續一瞬。
齊傲天動了,一動改換風雲。
“她殺不了我。”
嘴裡迴應着胖子的話,軟成一灘爛泥的齊傲天陡然躍起。鷹爪飛揚撕爛生生掏出僅餘那名親衛的元神,張口便吞。
生吞元神,與吃人何異!
吃過人的齊傲天再發狂吼,早已千瘡百孔的身體靈潮飈射,反手再一把捉住蘇老闆的手......準確說是其手腕上那條快要完全融入的綠芒。用力一拉。
“給我出來!”
叫聲響亮,可是出不來。
綠芒好似跗骨之蛆,任憑齊傲天如何催動修爲,蘇老闆如何配合慘叫,都能將其拉出身體。視線中,蘇四老闆全身上下不停抖動,額頭亂跳雙眼佈滿血絲,一聲接一聲的嚎。
那是怎樣的痛啊!感覺就像要把骨頭從身體內硬拽出來,忍......無可忍。
“不要拽了!”
明知道留下必成大患,蘇老闆仍忍不住求饒;要知道,此刻的他不單單需要忍受劇痛,還要以獨掌與浪浪糾纏,眼看其捨身血海難擋,再這樣折騰下去,都得死。
“不要白費力氣了,楚某生平沒什麼本事,就指望這點小玩意兒撐場面......嗯?”
“那就死在裡面!”
極盡狂喝,齊傲天如鷹爪一樣的手掌突然大量,熾烈火光洶涌而出,順着綠芒鑽進蘇老闆的身體,一路緊隨。
“啊!啊啊啊......啊!”
約兩息時間內,蘇四被活活痛暈在被痛醒,醒後再暈暈過又醒,反覆足有七八回。與他一塊兒大叫的還有胖子,看其表情,活像被凌遲萬剮了七萬八千刀,條條肥肉亂顫。
“啊......你這個畜生!”
“畜生也會罵人。”
齊傲天回了一句,對蘇四說道:“它還沒來得及化形,我的真火會一直跟着,直到把它煉成灰燼。”
“可是我......要要要要死了!”蘇老闆已經脫力,體內真火與靈蟲四處亂顫,疼到說話不夠利索。
“死就死吧。”齊傲天嘆了口氣,認真說道:“相信我,死也比被它留在身體裡強。”
說這番話的時候,齊傲天的神情出奇平靜,但他的腦袋不斷變形、足有三四種模樣,慘到不能再慘。與此同時,浪浪分身終告分解,洶涌血海狂撲而至,伴隨一聲發自靈魂的詛咒。
“我發誓,你們都不會死!”
“你說對了,他們都不會死。”
十三郎的聲音恰好響起,拍龍角放黃篷,反手將齊傲天拉入其中,再對蘇老闆大喝。
“進來!”
時間回到現在。
尖嚎起,掌天動,齊傲天奮力開弓搭箭,箭撲浪浪的那張嘴。同一時間,持錘壯漢、楚胖子、還有餘下的那名生境修士終於趕到攻擊攻擊範圍,各展神通。
可他們忽略了一個人,準確地說是忽略了一羣人,一羣至今才真正意識到發生何事的人。
“大家跑啊!”
龍角光芒終於碎裂,十三郎聲音好似炸雷,真的炸其幾團雷霆。
不僅如此,十三郎收龍角、大喊的同時扔出幾件東西,準確落在趕過來的家成、背斧壯漢腳下。
“昇仙臺?星盤?”
蘇四老闆的眼睛又一次瞪圓,發楞之後一聲大喊,牢騷滿腹,義憤填膺。
“我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