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吼!”
“咦,呼,啊......卑鄙!”
“嗬,嗯?哈哈......嗷!”
狂暴聲聲,淒厲嘶吼,吼聲在一道道攻擊下漸漸低落,大蛇漸至末途。
人說貪婪會帶來瘋狂,瘋狂會導致死亡,人間與金烏合力之下,大蛇憤怒、反擊、掙扎、頑抗,最終它不得不承認,與整個世界戰鬥是一件再蠢不過的事情,“驚喜”無處不在。
凌天火鏡就像一個環,每次擡頭看到他,十三郎都會產生錯覺,那條被火鏡罩住的大蛇和自己有些相像。
紫雲與落日塔出手在先,此後人間發動三十五次攻擊,無一落空。大蛇咆哮,大蛇憤怒,大蛇躲避,大蛇反擊,戴着那個怎麼都擺脫不了的箍,大蛇最終放棄脫困的想法與之硬撼,承受一次又一次暴擊。
金烏不會閒着,但與以往不同,在某個卑鄙到讓人心寒的傢伙“指點”下,昊陽之鳥收斂驕傲,變成最狡詐的狐狸;他把主攻位置讓給人間,自己時隱時現覬覦在側,雙眼時刻瞄着大蛇身上的那些洞!每當出現機會,金烏便會偷冷子在大蛇體內仍一把火。
來自昊陽之鳥的火。
即使再強大十倍,生性喜冷的蛇精也不敢任由金烏在其血肉裡面放火,三番五次,大蛇看似與人間搏鬥,其絕大部分傷害卻來自金烏,再後來,蛇精不得不把主要精力用來防範那隻鳥......
怎麼防得了呵!
之前落陽一擊,四面八方都是尚未熄滅的火焰,金烏火遁比十三郎高明一萬倍,別說大蛇如今重傷累累。全盛時也難應付周全。
金烏毒辣,人間之力何嘗老實?三十五次攻擊,彙集了滄浪成千上萬頂級修士之力,沉澱有萬年乃至幾萬年的先賢智慧。其力大小各有差距。來的勢頭卻都差不多,對如今的大蛇來講。哪有閒暇細細分辨。
落日影壁、紫雲大令還有玄寒大陣,這三波攻擊是人間最最巔峰的力量,大蛇因爲輕視而吃了不小的虧。它所不知道的是,十三郎之所以將這兩處放在前面。就是爲了他產生錯覺,其後進程證明這種方法很有效,三十五次攻擊先後抵達,蛇妖不得不打起精神,以前幾次的威力來衡量。
結果當然吃了虧。
戰道雙盟,魔王宮,這些地方與道院落日實力相當;其餘如魔域小族。靈域宗門等等,雖也煉有壓軸大陣,但其目的主要針對人間對手,從來沒想過會有面對真靈的那一天;假如大蛇狀態完好、只要不是太狼狽。這些攻擊完全可以忽略。
說到底還是力量不夠,化龍進程被打斷,蛇精空頂着一雙龍角擺擺樣子,肚子下面一隻爪子也沒能長出來,其實力、算到天也不能與當年相比。三日追殺、四足之眼、神壇絲令、妖妃半頭,哪個都有可能要掉半條命,之後落陽一擊,影壁千僧,清河還有紫雲大令......客觀點講,大蛇至今還能活着,足以證明其強悍。
現在的它傷痕累累,旁邊一隻金烏虎視眈眈,偷空就來一計狠的;再有最最重要的一條,大蛇千辛萬苦纔將四足、與他的那隻眼睛徹底消滅,身體內部一團亂麻,那條始終不能降服的絲令逮住機會,衝破封印給大蛇帶去一次重創後......居然跑掉了!
這真的很荒唐,但又很容易理解。大蛇可以不在乎妖妃,可以不懼怕四足,但它不敢以“毀滅”的態度對待絲令;加上那東西是血魂子親手所煉,妖妃曾以性命交修,當然不容易降服。
爭鬥中,神師婆婆甩出骨鏈,大蛇腦海中忽聞一聲、又好像一萬乃至億萬聲斷喝,明明聽上去沒什麼威力,其神智竟有片刻恍惚,動作爲之一僵。
讓真靈失神,咔吧神祝運用在攻擊上的時候,與仙靈殿的聚靈大陣有些相像;區別在於人間意志不會因爲一句話就統一起來,骨環卻是由人工一個一個傳遞,親自送到每個人的面前開口祝福。
過億人同時開口,過億人意志相連,真靈憑什麼不被撼動?
“嗷!”
這樣的局面出現失神,結果之慘可想而知;接連六七道攻擊接踵而至,大蛇的身體像被錘子砸進木頭裡的釘,一錘一落,一錘一傷,傷勢駭人;旁邊金烏終於等來這樣的機會,毫不猶豫出現在大蛇中央,一頭扎進那個先被紫雲大令刺穿、此後又因真靈之火始終不得恢復的“洞穴”內,全力一聲咆哮。
“開啊!”
開啊!開了。
千里蛇身一分爲二,失去主宰的尾巴一路扭動着朝大地跌落,後面緊追着一道璀璨紅影,口啄爪撕甚至將整個身軀揉入到蛇身內,開始進食。
要吃掉它,必須吃掉它!
只有吃掉它,金烏才能用最快的速度彌補本源,還能避免大蛇做同樣的事。
蛇類妖獸,飢餓或者受傷太重的時候,會用最最極端的法子自愈:吃掉自己的一部分。這樣做,其境界將不可避免會跌落,但它所受的傷、還有流失的精血與本源會在很大程度上被彌補,以換來與當時狀況不相襯的戰鬥能力。
反過來,金烏食蛇,因爲吸收大量陰寒之氣,實力不升反降,但只要撐過那一段,在將精華煉化吸收之後,對火鳥而言意味着一次超強大補,得到的好處數都數不清。
關鍵在於時間長短。
三百里長尾當空摔落,八百里火鳥瘋狂撲食,七百里斷軀血流長河,還有二十幾道攻擊連綿不斷,遭到重創的大蛇痛苦哀嚎,其聲音之怨毒與絕望,足以令蒼天爲之動容。
就是這個時候,那條絲令逮到機會,蜷成一團對抗陰毒氣息的身軀驟然伸直。如利劍刺透蛇妖七寸地,破空飛出。
它有靈性的,爲避免蛇妖再將其撲捉,絲令走時給它再填一次重創。直擊要害。
“啊!”
慘嚎如人聲呼喚。不提蛇妖如何淒厲,絲令入空瞬間化虛。忽然像是感應到什麼,掉頭轉向閃爍幾次,從所有人的視線內消失。
傳功崖上,眉師身軀忽然顫抖。頻率極高時間不長,其眉心法目不動自開,又於瞬間合攏。
“誰!”
夜蓮莫名其妙一聲斷喝,周身神光熾烈燃放,目光凜冽,宛如面對生死大敵。
“怎麼了?”
十三郎驚問,周圍人緊張。夜蓮卻輕輕搖了搖頭。
“沒什麼。”
“真的沒什麼?”十三郎不太放心。
“真的沒什麼。”
夜蓮應着,悄悄看了眉師一眼,默默低頭。
說話間,戰鬥持續中走向尾聲。蛇妖靜靜地浮在當空,龐大身軀像篩子、又像一塊被幾百頭大象蹂躪過的溼地,四處漏風。
持續不算太久的戰鬥中,山君之血要麼在真火灼燒下化爲灰燼,餘下也已快要流盡;現在的它,就是一條被掏空內裡的破爛麻袋,等待、或者準備最後一次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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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燃燒, ...
滅世肯定不至於,但是紫雲島......將註定變成廢墟、甚至虛無。
看着蛇精的眼睛,所有人都斷定,它一定會那樣做。
整個人間爲之凝固。
億萬雙眼前望着那幕畫面,等待着即將到來的災難,心不知何想。此時人們沒有留意到,地面一隻體型如小山般的蛤蟆四處縱躍,大嘴張開彷彿一個永遠填不滿的洞;最後一點厭靈蟻也被放出來,在蟻后近乎瘋癲的催促下拼命吞噬,扭動中,蟻后忽然想到什麼,猶豫片刻忽然閃了幾閃,撅起屁股、在最短的時間內開始產卵。
只有當厭靈蟻面臨絕境,蟻后纔會用這種近乎自殘的方式緊急產卵,此後將不可避免地長時間沉眠,等級也一定會降低。
值得的。
真靈之血向大河一樣當空灌落,爲了這樣的機會,降兩階、三階、哪怕死了,蟻后在所不惜。
還有那頭壯碩怪驢,馱着火姑娘來回奔馳,轉挑血泉最盛處暢遊。
“髒死了,你幹什麼!”
“愚蠢的女人,這是龍血,龍血啊!”
大灰完全忘記了自己剛纔扮演的角色,以傷員不可能具有的靈敏與高速四處衝撞,嘴裡喋喋不休。
“吃啊!喝啊!能喝多少喝多少,沒聽過嗎,龍血洗練,身堅似鐵,金槍不倒......”
“什麼不倒?”
“沒啥......真靈之血入地化空,連這個世界都要搶的,其後頂多剩下一點氣意,快吃啊,蠢貨!”
不是隻有十三郎的寵獸機靈,很快,所有還活着的人、假如還有活着的寵獸、鬼怪妖魔等等,都能感受到那種近乎瘋癲的慾望;於是乎,戰場下方出現一幕奇妙景象,到處都是修士與妖獸竄動的身影,到處都有人吞、搶、收集真靈之血。
“各位也去吧。”
戰鬥並未完全結束,周圍疲累、包括傷重的人蠢蠢欲動,眼睛望着天,心神早已飛向四面八方。
假如滅亡不可避免,死前也要嚐嚐真靈之血的味道。
十三郎留意到這種情形,說道:“山君之血珍貴,但、人修孱弱不能無限使用;各位都是道院、乃至人間脊樑,當明白此戰爲人間之戰,成果不應由道院獨享。”
聽到這句話,羣修四散又忍不住疑惑,其中狂尊最講義氣,臨走多問一句。
“這裡怎麼辦?還有山君、四足怎麼辦?”
“山君完了。到這時候,四足也翻不起花。”
長老尊者早已乏力,且多數因此前反噬傷重,留下也只能幹看無用。反倒十三郎與夜蓮,因爲此前只負責輔助,實力較戰前還有恢復。
“大家放心去吧,下面的事情交給金烏,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