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這累了一天,此刻能夠在這樣芬芳溫暖,自動根據體溫調節水溫的池水裡面舒展一下筋骨,實在也是人生幸事。
她看着花瓣在金色的池水裡飄來蕩去,忍不住微微一笑,抓住那些花瓣,放在自己的手臂上,雪白的肌膚映襯着殷紅的絲絨般花瓣,格外悅目。
有錢就是好,能夠得到最上等和最高科技的享受,你最爲私人的需求都會被妥帖地加以滿足。
她並不想假清高地說些酸溜溜的話,比起狹小的學校宿舍浴室,比起每次出去拍廣告的時候那些簡易搭建,又髒又臭,隨時還要預防着有色狼在外頭偷窺甚至拍照攝影的洗澡房,那更是天壤之別。
像她這種十八線的小模特們,經常混合在一間房裡洗淋浴,雖然外面看到的都是光鮮亮麗的形象,脫了衣服卸了妝,周圍沒人以後,許多女人性格里頭的粗俗和野蠻就毫無掩飾地顯露出來,說白了,和菜場裡的潑婦沒什麼區別。脂粉味,香水味,汗味混在一起,那種感覺,真是可以令宅男們的香豔YY全都粉碎……
有些女人會仗着體力霸住噴頭半天不放,還在水流下面洗內衣內褲,而旁邊等着的小模特只能在天寒地凍裡面半晌哆哆嗦嗦地忍耐。
而在衆目睽睽之下,那些身體上做過手術,特別是隆過胸的,經常會露出一些蛛絲馬跡。有一次一個剛入行的小模特,好像是叫莉莉的,因爲隆胸做的不太好,疤痕很明顯,就被旁邊好幾個女人一頓嘲諷,窘得根本擡不起頭來……
能享受多一刻也是好的,從這裡出來之後,就要面對着不知道什麼樣的非人折磨……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也許,她只能當做自己的身體,並不是身體。
就當做,是一件商品。
那又有什麼難?她沒得選擇。無論如何,比起之前那些油膩膩的大腹便便土豪,許煜城無疑是養眼得多。
她這種十
八線的貨色,能夠睡到許老闆,簡直可以去燒香。
她用手理了理頭髮,可是髮絲被什麼纏住了。
伸手去解開,手指卻觸碰到鎖骨處的那枚細小的鑰匙。
銀質的,小小的,薄薄一片,並不算多精緻,許多人都問過她,她多少也是個娛樂圈裡的人物了,爲什麼不戴個蒂芙尼卡地亞,至少也能帶個周大福吧,就連月入三千的小白領也都人手一條呢。
可是她始終戴着,一直戴着。
七年了,這片小小的鑰匙,已經沾透了她的體溫和味道,她很小心地保護着它,連噴香水的時候,都小心翼翼地不碰在上面。
據說,香水會腐蝕銀質的。
鑰匙齒在指尖緩緩摩擦着,她的眼光渙散,有些縹緲,心中默唸着一個名字:
“逸哥哥,你現在到底在哪裡……”
突然,簾子被掀開了。
安心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掩住自己的身體。
進來的卻是剛纔那個身穿紫色薄紗浴袍的女侍者,她白皙的手端着一個水晶托盤,上面是一杯顏色淡紫中夾雜着金黃,裡面飄蕩着晶瑩冰塊的雞尾酒。
“安小姐,主人吩咐了,在浴室裡呆久了會頭暈,這杯酒給你喝,稍微會涼爽一點。”
安心伸手接過,看着那夢幻一般的顏色,忍不住微微頷首:“這酒真美,是什麼酒調製的?”
“安小姐真有品位。”女侍者笑道,“這酒是由40毫升琴酒、20毫升櫻桃白蘭地、30毫升檸檬汁、10毫升必得利石榴汁、1注安格斯特拉苦酒調製而成的,是主人的最愛。”
“叫什麼名字?”
“十一月海濱的月光。”
“十一月海濱的月光?”安心微微一愣,眼眸突然有些暗淡,“秋日的海濱已經很淒涼了,哪裡還有什麼月光……”
“我們也不懂,但主人說,越是悽清的地方,月光反而越是迷人,因爲不給任何人
欣賞,只爲自己飄散下淡淡的光華……”女侍者似乎是回憶着許煜城說的話。
安心不由得勾起嘴脣微笑:“你倒是說得很夢幻,跟詩一樣。”
“是主人說的,我只是背下來而已!”女侍者微微臉色一紅,“好了,安小姐你快喝下吧,一會兒,最多十五分鐘我過來扶你出來,不然太久了,會對健康有損害的。”
安心沒有說話,目光流連在那杯紫色,上面飄蕩着一縷金色的酒液上,的確,這酒的名字取得很好,就像深秋海濱,那一朵朵寂寞孤清,深黑色的海浪,和頭頂若有若無,卻分外明亮,詩意的一縷月光。
記得那個時候,自己就常常和逸哥哥,走在海邊,深秋的天氣有些涼,逸哥哥就會脫下身上的運動服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外套裡有屬於他的清新青草氣息,她很喜歡聞。
在她接到了H師範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以後,她和逸哥哥再一次走在海邊,那時候還不到深秋,可是天氣已經有點涼了,兩個人,許久都沒有說話。
逸哥哥嘆息了一口:“心心,你就要去那麼遠的地方了,那是大城市,有很多高樓大廈,漂亮的店鋪,新鮮的事物……你應該,會很快忘記我們這座小鎮吧……”
她的心中劃過一縷酸澀:“逸哥哥,你的成績也很好,爲什麼你不能報考H城的大學呢?”
清俊的少年微微眯了眯眼,語氣裡有着一縷無奈:“以前告訴過你,我爸爸是海員,在我十歲的時候出海,再也沒有回來……媽媽每天凝望着那片大海,等着他回來……媽媽說,等我長大了,也一定要去做船員,實現爸爸沒有實現的理想……所以,我只能報考了鄰市的海洋大學,對不起,心心……以後,哥哥不能陪伴你了……”
“沒關係的,逸哥哥,以後暑假,我還會常回來看你的!”那時候,自己的承諾,就好像海邊的岩石那麼堅硬。
可是……
安心心頭一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