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秋色濃郁,楓林盡染。
江勤的創業故事被刊登在了臨川青年報,一大早就隨車送到了收發室。
大學生一般不看報紙,連校園報都很少關注,那校外報就更不用說了,但如果報紙上有身邊的人,那就要另當別論了。
比如蔣恬,一大早就抱着一摞報紙回到寢室,然後挨個分發。
“他,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他,一個並不耀眼的在校創業者,他,懷揣着憧憬與理想,有着一腔熱忱,有着滿心善意……”
宋晴晴在看到報紙的時候最爲激動,有種在現實中追星的感覺,於是就拿起報紙讀了兩句,表情顯得美滋滋的。
簡純本來是不想看的,但是被宋晴晴唸的心裡癢癢,最後還是忍不住打開,細緻地將江勤的那則新聞看了三遍,然後表情不自覺有些恍惚,那雙盈盈的眼眸也不禁染上了一抹明媚的憂傷。
在大學生的眼裡,利益和榮譽這兩個詞彙往往是分開的。
利益是利益,榮譽是榮譽,不能混爲一談。
而且,大部分的學生都會覺得榮譽要高於利益,因爲他們這些年所接受的思想教育在絕大程度上都屬於是奉獻式教育。
那就是不談利益,追求奉獻,嚮往榮譽。
所以,江勤搞風搞雨,創業賺錢,雖然風光無限,但在大學生心裡也只是有點本事,和南街餐館的老闆差不多一個層次。
但你要說江勤上了報紙,被官方認證,成爲了典型人物,那效果就不一樣了。
形象瞬間高大,逼格瞬間擡高。
簡純和宋晴晴的性格在本質上是不一樣的,宋晴晴對錢比較看重,所以江勤坐着賓利出現的一瞬間直接成了宋晴晴的男神。
但簡純家庭條件好,不拜金,對錢沒概念,對精神層面的追求更高。
她一開始覺得江勤是個輕浮男,後來因爲南街撞人事件,又覺得他是個成熟穩重的可靠男人,最後看到這份報紙,江勤在她心裡已經無比耀眼了。
平時有人上校園報就已經風光無限了,人家江勤上的可是正兒八經的市級報,這根本就沒法比。
“勤工助學項目是什麼意思?”
簡純回過神,衝潘秀解釋一句:“就是爲在校的貧困生提供兼職崗位。”
“江勤跑到科技大扶貧助困去了?”潘秀有些不可思議。
蔣恬忍不住開口:“他這段時間一直缺勤,估計就是在往科技大那邊跑,這屬於學校與學校層面的活動了,一般大學生連參與都參與不了,可江勤不但參與了,還是項目發起者。”
“怪不得連臨川青年報都來採訪他啊,你看配圖,他和科技大的團委主任還勾肩搭背呢,真魔幻啊。”
“感覺江勤和我們根本沒活在一個世界一樣。”
“現在再回頭想想,那個轟轟烈烈的校花比賽竟然是他一手搞起來的,怎麼想都不現實。”
簡純聽着她們的聊天內容,眼神不禁有些發怔,又回想起南街的事情,心裡不禁有些失重感。
自己開學的時候,是怎麼把這樣一個耀眼的男人當做是輕浮男的呢?
都怪那個曹廣宇,寫紙條也不署名!
當然了,也許他署名了,自己沒看見。
其實這樣的誤會在學生時代常有,也不會成爲心結,但江勤越來越耀眼了,連帶着他身上的光芒也越來越盛,在這種情況下,簡純的心結越來越解不開了。
與此同時,在男生宿舍302,曹廣宇也拿着一份報紙,把牙花子咬的嘎嘎作響。
報紙裡有三張配圖,一張是創業辦公室,一張是江勤和科技大負責人的合照,一張是江勤的單獨照片,真的是越看逼味越強烈。
作爲一個裝逼愛好者,老曹很嫉妒。
爲什麼老江可以擁有這麼好的裝逼平臺呢?
“怪不得老江這傢伙最近在班裡的存在感這麼低,敢情去報紙上裝逼了,也不帶上我!”
周超也盯着一份報紙看了三遍:“江哥這個照片,姿態和氣質比我爹都成熟。”
“本來天天打遊戲,談戀愛,我覺得我的大學生活還挺有意義的,跟江哥一比算個屁啊!”任自強忍不住有些感慨。
曹廣宇聽完之後難以置信地擡起頭:“你天天打遊戲我們知道,但天天談戀愛是什麼時候的事?”
任自強臉色一變:“……”
周超也樂了:“不是乾妹妹嗎?”
“用伱管!”
本來這個宿舍裡有四個單身漢,任自強還沒有太過強烈的參差感,但自從曹廣宇找了對象,一脖子草莓,他就總是嘲諷自己,而且周超還在旁邊幫腔,簡直是氣死個人。
任自強不理他們,躺到牀上就蒙上了被子,就像把自己埋進坑裡的鴕鳥。
逃避雖然可恥但是有用啊!
然而有人當鴕鳥,有人則在爲別人當鴕鳥,比如王慧茹。
她現在已經是法學院的一名學生會幹事了,早上剛起牀就趕到活動教室開會,無意間看到了某學姐手裡的一份報紙。
青年大學生代表江勤,創辦網站,帶三十餘名大學生創業,到科技大推動勤工助學。
王慧茹看到這幾段之後腦子懵懵的,滿眼都是震驚的神色,但懵了半晌後,她又很迅速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江勤很耀眼,這件事她從暑假就知道了。
那時候大家剛剛高考完,都在醉生夢死,只有江勤到處做生意,到開學的時候已經成爲了傳說般的存在。
所以,哪怕報紙上的事情很魔幻,王慧茹還是覺得這一點都不離譜,因爲她覺得以江勤暑假裡的表現來看,他在大學籍籍無名纔是比較離譜的事情。
只是……
王慧茹忽然想起楚絲琪,臉色瞬間一變,心說這可千萬不能讓絲琪看到啊。
曾經的高中同學無比優秀,這件事讓王慧茹自己都覺得有面子,但對於楚絲琪來說,曾經喜歡過自己又被自己拒絕的人忽然變得很優秀,這種撕裂感卻是十分強烈的。
又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了嗎?
王慧茹都要哭了。
江勤和馮楠舒的事情她瞞了三個月,人都要憋瘋了,沒想到又開始了,真是要了命啊。
開完會之後,王慧茹若無其事的回到了宿舍,結果剛進門就被眼前的一幕嚇住了。
此時的楚絲琪正坐在牀上,手裡拿着一份臨川青年報,她目光怔怔的,彷彿凝固在了報紙上面,許久許久都沒有任何的動作。
王慧茹走過去,看了楚絲琪一眼,卻發現閨蜜的臉上並沒有想象中的挫敗、愁悶,反而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難言。
“絲琪,你……看報紙啊?”
“嗯。”
“那個,別看了,咱們去食堂吃飯吧。”
楚絲琪轉頭看着她:“慧茹,你這個演技稍微有點假了,我知道上面有江勤的新聞。”
王慧茹微微一愣,然後就鬆了口氣:“原來你早就看到了。”
“我現在在廣教做記者,那天採訪的時候,臨川青年報的記者是我負責接待的,江勤的採訪我也跟了全程,甚至還去了江勤的辦公室。”
“……”
聽着閨蜜平靜到沒有感情的聲音,王慧茹的頭皮都麻了,那樣的畫面得有多炸裂,她根本想象不出來。
楚絲琪忍不住把目光看向窗外:“江勤現在太優秀了,我越來越覺得是自己配不上他,如果他沒有這麼優秀該多好,如果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該多好,我現在就不用那麼後悔了。”
“你這樣想是不對的,江勤的優秀是因爲自己的努力。”
“道理我都懂啊,可是他的存在越是耀眼,就證明我的眼光和品位越差。”
王慧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只能坐到牀上,陪着自己的閨蜜陷入沉默。
而在這段沉默的時間裡,她忍不住回想起畢業聚會那一次,她和於莎莎在飯桌上竊竊私語的那段對話。
於莎莎說她們倆和江勤在同一個學校實在是太不幸了,因爲和那麼耀眼的男生在一起,其他男生就都會成爲陪襯,到時候想談個戀愛都找不到順心的。
王慧茹當初並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可現在看來,她的話正在成爲現實。
“慧茹。”
“嗯?”
“我還見到了馮楠舒。”
“……”
楚絲琪下意識地捏緊了雙手:“我一開始有點接受不了,但回過頭想想,江勤那麼耀眼,確實配得上她。”
王慧茹擡起頭:“絲琪,我覺得你說的不對。”
“哪裡不對?”
“江勤和馮楠舒在一起的時候一點也不耀眼,她是從那段歲月裡一路陪他走過來的,而不是他耀眼了才吸引了馮楠舒,你要搞清楚這個先後順序。”
楚絲琪的臉色瞬間一白,接着抿着嘴沉默半晌,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別想了,吃飯去吧。”
“嗯。”
與此同時,論壇的聊天區也有人在開貼討論這件事。
認識江勤的人大部分都被滋過,身體裡已經有了抗性,所以沒有太多的震驚感。
但不認識江勤的人在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反應就更加躁動一些了。
臨川大學近幾年一直在鼓勵大學生創業,但收效甚微,並沒搞出什麼拿得出手的項目,藉着這個風口,臨大希望能激發大學生的創業熱情,於是直接把這份報紙的電子版上傳到了官網和選課系統上。
就是因爲這樣,江勤這個陌生的名字第一次被暴露在了大家的視野當中。
“這個江勤什麼背景?”
“富二代吧,要不然誰敢燒錢搞個網站。”
“太離譜了,這還不到十一月份,賺了這麼多錢嗎?”
“可能有一部分是虛構的吧,不過臨川青年報的風格一向很嚴肅,就算有水分應該也差不多少。”
“搞個網站能賺這麼多錢?早知道我也搞了,看着又不難。”
“確實不難,學計算機的一週就能搞出來,咱學校估計是爲了樹典型刻意誇大的。”
大一新生,創業倆月半,策劃校花比賽,推動勤工助學。
這些關鍵詞怎麼看都讓人覺得有些炸裂,於是引來了無數帶着酸味的評論。
這其實都是很正常的現象。
誰的大一這麼離譜?
大家明明和任自強描述的差不多,除了上課就是打遊戲,談戀愛,現在忽然有個大一新生創業創上了報紙,還和隔壁大學聯動,推動勤工助學,再對比自己古波無瀾的日常,參差感真的有些過於強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