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凝神仔細看去。
這裡的格局和五行樓也沒什麼大的區別,最外面一個半環形的工作人員區域,有寄寶的、取貨的、寶貨鑑定處、寶器金餅兌換銅錢的,各種專門的房間,標示清晰,格局明確。
現在天還早,大廳裡的賓客很少,工作人員反而顯得衆多,但個個都是彬彬有禮,訓練有素。
張任進入收寶堂的門臉裡,找到值班大師。
那是一位兩鬢微白的中年男子,覃鈺看看他,微微一驚,這人居然是一位暗境,氣血濃郁的一流強者。
中年男子微微行了一禮,說道:“敝人徐傑,閃金塔一樓唱賣師,恭迎諸位貴賓!”
戲芝蘭從懷裡取出青竹符,遞給他。
“麻煩先生了!”
那名叫徐傑的值班唱賣師令身後的童子取出對應的單據,比照青竹符,審慎地看了半天。
“不好意思,幾位,收回這件物品,按寄存者的要求,需要一件信物,不知三位帶來沒有?”
“信物?”覃鈺眨眨眼,將岸這死鬼,居然還搞出這些花活兒?
戲芝蘭拉拉覃鈺:“鈺哥哥,要不,先不取了吧?”
“不,得取。”覃鈺心想,等下半個時辰後五行樓就開始良品唱賣了,萬一把那東西第一批賣了怎麼辦?
先拿到寄存物再說,是否要賣,怎麼個賣法,那得再看看。
“師兄,需要什麼信物啊?”張任問道。
覃鈺沒好氣地說道:“門口待着去。”
張任碰了一鼻子灰,知道二師兄心情不太好,轉身悄悄向外溜去。
“且慢!”徐傑眼神一凝,忽然盯在張任的背上,“這位兄弟,麻煩你回來一下。”
張任疑惑地轉回身。
覃鈺問道:“徐先生,什麼事,跟我說就是。”
“這位小兄弟背的,似乎就很像是信物。”徐傑一指張任的肩膀,“就是那對兵器。”
張任愣住,覃鈺過去,從他背上抽出那對短鐗,心頭頓時雪亮。
原來將岸,是把自己的主戰兵器認定成了信物啊!
這樣倒是最爲保險的加密措施,畢竟,有人也許能偷取他的青竹符,卻肯定無法想到,最後需要這對鐗作爲取貨信物。
就算知道,竊取隨身兵器肯定比竊符的難度要高得多!
“既然如此,請徐先生過目。”覃鈺把那對赤銅鐗直接遞給徐傑。
“幾位稍坐!”徐傑右手接過雙鐗,左手一伸,讓了一禮。覃鈺三人各自找個舒服的木榻,跪坐歇息。
徐傑仔細掃視赤銅鐗幾眼,點頭確認。
“沒錯,就是這對信物。”
他走上前,將雙鐗交還給覃鈺,衝他點一點頭,回身把相應的那份單據交給旁邊的童子,吩咐他速去取來貨物。
覃鈺順手把雙鐗還給張任。
徐傑笑問一聲:“三位喝點什麼?”
覃鈺沒回答。
此刻,他的識海里忽然奇異地生出一股靈感,刺激到大腦,趁着這個等寶的空閒,正在琢磨劍法上的一些難題,神遊物外,根本無暇理會。
戲芝蘭看出覃鈺有些心不在焉,瞧一瞧,旁邊的張任似乎頗爲意動,便問:“您這兒有什麼喝的?”
“我們這兒預備的主要是有純淨雪梨汁和蜜水。”
“小蘭姐,我要喝蜜水。”張任立刻湊過來,腆着臉向戲芝蘭道。
“好,那來兩盞蜜水吧。”
徐傑一揮手,另一名童子急忙進入後面的隔間,不一會兒端出一個木質托盤,兩隻耳杯放在盤上。
琥珀色的蜜水微微沁着甜光。
戲芝蘭道聲謝,正要伸手去端杯子。旁邊忽然伸出一隻手,迅速端走了其中的一個耳杯,一口喝乾。
“真好,來了就有蜜水喝,謝謝你,小妹子!”
徐傑眉頭一皺,什麼人如此無禮?
接着,這個說話的黑衣青年另一隻手伸過去,想要把剩下的那個耳杯一起端走。
“客人,請自重!”徐傑探手,便要攔截。
“不用你管。”黑衣青年身後有人同時迅捷地探手過來,阻住徐傑。
雙手微微一觸,各自觸電般退回去。
徐傑凝目看去,對方赤發黃髯,一雙三角眼,正虎視眈眈盯着自己。
“閣下是……”
一句話沒問完,忽然風聲乍起。
嗖!
一支短箭飈射過來,黑衣青年的那隻手急忙後縮。
咄!
一聲脆響,短箭正中托盤,入木三分,粗短的尾羽一陣急顫。
那隻手的主人不覺抖了抖,分毫之差,自己的手掌都要被對方釘在托盤上。
“好箭法!”那名赤發黃髯的中等個青年也不回答徐傑問話,拍手喝彩道。
黑衣青年嗔怒地瞪他一眼,然後看向放箭之人。
“小子,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貨賣世家裡胡亂動用兇器,你想作死麼?”
張任聳聳肩:“你在這閃金塔里居然敢搶貴客的湯飲,真是不懂規矩的鄉下佬!趕緊滾粗,還敢來聒噪?”他見劉瑁身後沒有了趙韙,膽氣大了不少,心頭又極怒,詞句間更是尖刻無比。
幾句覃鈺都可能無法招架的挑釁一出,把那對頭公子氣得臉色青烏一片:“臭小子,我打死你!”
張任嗤的一笑:“劉長官,心虛什麼啊?你來到南陽地界,當衆強搶民女,差點兒逼死兩條人命,我們可沒說出去哦!”
那黑衣公子正是劉瑁,他猛然擡頭,把手上的耳杯狠狠往地上一摜,脖子都黑了。
這個死畜生,嘴巴比他師兄更陰毒啊!
四周圍攏了不少看熱鬧的閒人,大部分是一樓徐家唱賣師的童子婢女、廝傭奴僕什麼的,指指點點,還有幾位正式的唱賣師,這會兒沒開始幹活,正閒着無事,跟着也過來了。
“逼X民女啊,就是這位豬頭公子嗎?”
“嗯,是太醜了點兒,還自命風流,擱我也不樂意……”
“要是那邊的兩個小帥哥呢……”
“好帥啊!那……那人家……就犧牲一下下好了……”
“別臭美了!看人家的良伴……那個嫩,那個俏啊……”
聽着聽着,戲芝蘭的臉也紅了起來,似乎有些心虛。
劉瑁大怒,一指張任:“臭小子,我要跟你決鬥!”
張任一攤雙手,弓弩卻不在手上。
“劉三公子,你打不過我二師兄,也不是你的錯,怎麼氣要撒到我身上麼?”
他今年才十四,年齒是真的幼小,此刻小手擺開,白嫩也不下於戲芝蘭了,稚嫩之氣更是彰顯無餘。旁觀衆人的傾向自然徹底傾倒,這麼可愛的小孩子,疼都來不及,怎麼這豬頭公子還要打要殺的?
嗡嗡嚶嚶,嚶嚶嗡嗡,又是一陣指桑罵槐、疼張損劉的喧囂,劉瑁氣無可氣,乾脆刷地拔出腰間的佩劍,寒芒閃動處,周圍的溫度頓時都降了三四度。
“好劍!”徐傑目中一亮,他身爲寶物唱賣師,一生精研的就是各種寶貨,目光之敏,識見之闊,便在徐家,也是少有人及,所以才能坐上這收寶堂的堂主之位。
此刻他見劉瑁拔出的這口劍,清光湛然,氣質非常,當是上古名劍無疑。
“就不知是泰阿,還是青霜?”徐傑暗暗估算着,雙目放出奇光。
本屆唱賣會諸多寶貨爭奇鬥豔,各具上乘姿色,但唯有百兵中的君王刀劍之器卻缺乏底蘊,沒有能鎮壓住場面的名刀名劍,僅有的一口騎牛伏魔劍還是蘇家寄售在冊的,功能甚強,但過於沉重,形體不免癡肥,落在徐傑這等重視氣韻外形的寶貨專家眼裡,狗屎一般。
是故他見了劉瑁手中的這口非凡良劍,如餓斃饕餮恰逢美食佳餚,忍不住便細細稱量色餐一番。
“甘興霸,你還不給我拿下他,要看着我丟臉麼?”劉瑁是個沒主意的人,聽見觀衆聒噪,自己居然也覺得欺負一個孩子太過沒品,便立時改了想法,搖晃着手中的長劍,只是指指點點。
“豬頭公子,你的臉都被我師兄三巴掌給打腫了,還有二皮臉麼?”
“啊……”劉瑁全身怒火沸騰,幾乎要噴血而亡,他淒厲大呼,“甘寧!甘寧!”
覃鈺耳朵一凜:“誰?甘寧?”
他剛纔忽然有些靈感不期襲來,識海里正在推衍一些劍術變化,之前似乎張任也一直佔着上風,便沒多加理會,此刻聽到一個極富刺激性的名字,思路被打斷,頓時從武功的癡迷中驚醒過來。
張任忙道:“二師兄,這小子又來搗亂,他還搶了小蘭姐的蜜水。”
覃鈺凝神一瞧,不覺笑了。
劉瑁,益州蜀郡的長史,劉三公子。
“怎麼又是你,上次臉沒被打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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