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徐登重新回到車轅之上,繼續駕馭香車,順便獨自思考一下突然發生的一些問題。
這也是爲了讓王越等人有時間參與意見,及時討論清楚,方便一到唱賣會會場就能直接簽約。
徐登深知商業形勢瞬息萬變,簡直防不勝防。
都說夜長夢多,現在白天長了事也會變得更復雜。
沒過足癮的徐鐵怏怏回到車裡,替下張任。
雖然徐登並沒有攜帶備選駕駛,但是,車廂裡如果沒有一個主家的人陪同的話,畢竟不是世家正禮。
張任也沒有第二選擇,只能回到徐登原本坐的位置,二師兄的身旁。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心事。
覃鈺暫時也沒時間理會青春期小師弟的心情,王越三老正和他相互傳音溝通,討論這個契約的內容。
這個小型傳音陣是王越設置的,這也是化境宗師的特權,暗境層次缺乏這麼精細的氣血控制能力。
而且,這種劍氣傳音陣的加密功能非常強韌,就算同等級別的化境宗師,也未必可以破解。
討論會很熱烈。
史璜從來不會嫌寶貨太多,他只覺得寶物越多,才越有把握換取天機奪命丹;黃忠雖然現在已經擁有了巨闕愛劍,但是同時他也硬把自己的四件套塞還給了王越權當抵數。上屆唱賣會他爲了換取碧血寶刀花光了莊子門的積蓄,至今心存歉疚,如果能有機會補償師兄他們,自然倍兒有面子,也好光明正大地迴歸師門。
這倆都是死心塌地要跟着覃鈺賺金餅換寶貨的,所以對應聘爲安保人員心中全無牴觸之念,只是對僱傭費用和抵充的寶物方向提出了一些小小的建議。
覃鈺心頭苦笑,死老頭子們的要求可真高,徐登肯定不會答應。
不過,他還是一一記住要點,答應會後繼續和徐登商討。
這種要求自己記住就成,未必需要公然寫在契約裡,讓徐登反而有了拿捏自己一方的好把柄。
王越久歷上層建築,眼光見識可不是兩位老夥伴能夠媲美的,他總覺得,覃鈺硬要擠上貨賣世家的馬車,似乎另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王越一發問,覃鈺也不禁暗歎,王爺爺不愧是大戶人家出身,不過他也沒打算隱瞞,這問題必須據實回答。
“晚輩自幼居住的家園被毀,養育我的親人皆被對方殘忍殺害,這事三位前輩也知道,那些人勢力強大,所以,晚輩的目的也很明確,”覃鈺從容坦白,“王老,小子是想,這次唱賣會英才濟濟,豪雄衆多,如果能借助一些身份之便,交好一批各方強者,對我rì後報仇雪恨,對三老諸位以後在亂世中的生存,應當都有極大好處。”
王越等三老心頭頓時大震,臉上微微動容。
想不到,這小子年紀雖輕,想法卻如此長遠。
遠的如靈帝光和七年(公元184年)的黃巾暴動暫且不說,單說自中平六年(公元189年)董卓亂漢,火燒洛陽以來,至今已歷八年,這個世道在如何變化,三老無不深有體會。
強梁橫行,諸閥混戰,大漢十三州,幾乎是一片混亂。天下的人民流離失所,死亡每天都在激增。
他們幾人並非強豪軍閥,沒有割據一方稱霸天下的野心,雖然一身功夫出類拔萃,卻絕不希望生活在一個亂世、末世。
那種生死無常、人不如草的悲慘日子,是個正常人都不會喜歡。
然而,很無奈的是,人生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
隨着時光荏苒,三人都越來越明確地發現——
亂世已至身前,大變迫在眉睫!
如何在這個即將大洗牌的世界中求存,就是擺在三老面前的首要課題。
爲此,王越以參加唱賣會爲名,親自來到南方,探看荊襄益揚等地的局勢;黃忠加入江陵水軍,做了劉表的客卿;而史璜則孤注一擲,想要換取天機奪命丹。
他們都只有一個目的,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
不僅爲自己,也爲自己的門戶弟子,自己的妻女家人。
覃鈺沒想到,自己一句無心之言,卻立即打動了三老早有準備的心。
傳音劍陣中,忽然沉默下來。
覃鈺敏銳地發覺氣氛的異常,他微微一笑,又道:“同時,這次唱賣會上,有一些我們急需的寶貨,如果有了盟友身份,想來要獲取的可能性,至少又多了三分。”
就算是交易天下、無所不賣的貨賣世家,想必也是有些競爭對手,甚至敵對勢力的,恪於商家身份和大族的氣度,不便公開針對他們,但是,還是有些物品是肯定不願意賣給這些人的。
比如大仲家袁術陛下。
這是一家非友好勢力,與之交往,得失難測,但在天下的人望肯定就會喪失一些。
可是,人家專門動用了一個寶貨車隊來參會求購寶物,貨賣世家又斷無拒之門外的理由,同時,也缺乏這種過度正義的勇氣。
但是如果這時候,有一種較爲友好的勢力,比如覃鈺團隊這種,能以合適的價格出手搶貨,想必貨賣世家也是願意順水推舟,甚至假公濟私一下的。
王越、黃忠和史璜等人半道截胡,搶走了大成國的寶車,幾家最開心的大勢力裡,肯定有貨賣世家。
從徐家迅速幫助黃忠“銷贓洗錢”的態度,就能明顯感受到他們的善意。
其實換取寶貨這個方面不用覃鈺多做動員遊說,單憑剛纔黃忠和史璜提出的以貨抵酬方式,就能明顯看出幾分端倪。
黃忠有了巨闕劍之後,得隴望蜀,還對一等珍品中的《金剛冥想法》有了些念想,這是一套專門煉力的上乘心法,足以彌補莊子門某些心法方面的缺陷。如果黃忠帶着這本秘笈回去,保證掌門師兄會前嫌盡去,倒履相迎。
史璜想要的更多,名劍良馬,秘笈寶甲,不過多是爲兒子準備的。
王越雖然不肯多說,但是像天級醍醐香、三楚劍法這些珍品,對他肯定也頗具力。
覃鈺欣慰地看到,自己只分析了這兩個重點,形勢已經一邊倒地傾倒過來。
王越不再提出多餘話題,只讓覃鈺自己拿定主意。
“等下,我還會向徐登提出要求,在各大唱賣會場上,推出百幅寶物巨型的宣傳圖案橫幅,寫上:貨賣世家主辦,紫電劍門、武當隱門、江陵水軍、蒼梧郡官方協辦的字樣,以此公開方式,震懾蠢蠢欲動之輩。”
覃鈺使出這招殺手鐗,果然立即激起了衆多高手的強烈反響。
“江陵水軍、蒼梧郡官方協辦?”
聽着這些奇妙而怪異的詞組組合,黃忠和史璜先是愣住,等覃鈺略加解釋,二老瞬即大喜。
“如此,我要去北方遊歷,蔡和應該不會反對了吧?”
“這樣,老夫也算對蒼梧諸君有所交代吧?”
無良二老心中打着各式小算盤,暗暗自得地想道。
王越目光如電,問道:“小鈺,你還有什麼沒說出來的?就此機會,一併說了吧。”
覃鈺被他目光刺得寒了一下,攤開雙手:“小鈺想要說的,全都說了啊!”
“不,你沒說完。”王越淡淡道,“唱賣會只有三日,會散人去,一旦大夥散掉,再要相見,可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王老,您的意思是……”覃鈺心頭一陣急跳,他倒是有很多想法,但是,有些話現在說,總覺得似乎時候不太對。
“不錯,小子你有什麼話,就當面說吧。老實說,老夫這幾日和王公、漢升相交漸深,自感心寧神定,其樂無窮。前賢說的好:良友在其側,棄而爲不善者,鮮矣!只要我那小兒平安,其他什麼的,老夫都已全都不在乎了。”
(作者注:此句出自漢·劉向《說苑·說叢》:賢師良友在其側,詩書禮樂陳於前,棄而爲不善者,鮮矣。用來形容美好的基友。)
還是史璜爲官一生,腦筋清晰,對王越的思路也心有靈犀,當即插了一句,既算是替王越做出回答,也是自己表明態度。
黃忠左右看看,不太明瞭怎麼回事。
覃鈺慢慢吁了一口氣,說道:“王老,史老,黃老大,我……”
說到一半,香車忽然一頓,再度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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