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隔了多長的時間啊,雲戰的模樣已經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以前青黑濃密的頭髮,現在已經雪白一片;乾淨的下巴也爬滿了成茬的鬍子;渾身衣服早已髒得不成樣子,更令人揪心的是那雙眼睛,深深的陷下去,在眼睛周邊形成了兩個過度誇張的深窩;明亮正直的眼眸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變成了一片渾沌;乾裂着嘴脣,先前清朗俊逸的面孔現在人不似人鬼不似鬼,雙手則如鷹爪突出,顏色無存,十根骨骨節節的手指伸張着,緊緊地抱着一罈酒,一邊往口中倒酒一邊發出似鬼魂般的號叫。在這個過程當中,他因爲偶爾會被酒嗆住——多半會被嗆得透不過氣來,所以纔會讓那號叫聲間歇性地停一停。整個胸口全被烈酒打溼了,到處都充滿刺鼻的酒氣,一側的地面上偏偏還堆了幾十壇沒有開封的酒罈。
當他灌了幾口酒的時候,突然號叫聲停了下來,卻是含含糊糊醉醉迷迷的發出一聲一聲輕輕地呼喚,有時聽得清,有時跟本就細不可聞,唐鬥細聽,原來他在呼喚風語的名字。
風語,風語,風語……
風語,風語,風語……
一聲聲風語在風中打轉,揪人心腸,令人肚腸寸斷痛不欲生。
唐鬥眼眶一溼,熱淚立刻滾落下來。
緊接唐鬥後面趕來的北斗和風清也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
在雲戰的身後,有好大一塊天然的圓地,中央揖着一坯大墳,墳頂置放着一盞極大極大的長生燈。墳前豎着大碑,上書兩行字,左邊一行寫道,“妻蓮雲小天女風語之墓”,右邊一行寫道,“夫唐門大師兄雲戰之墓”,下面落款則是“風語云戰後人泣血立碑”。
墳墓周邊,還有兩丈左右的環形空地,此時此刻卻已經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草,甚至還有那種叫藍精靈的花。
只不過現在已經接近十月,藍精靈的花草快要枯萎了,只餘一些殘瓣。
雲戰坐的位置,恰恰就是墳前的那塊碑前,酒罈側擺在碑地一邊。從腳前到山坡下,到處都滾滿酒罈,有的碎了,有的甚至還剩下沒有喝乾的酒。
對於唐鬥等人的到來,雲戰恍若未覺,側着腦袋伸着脖子眯了一會兒眼睛,突然又努力地張大了血紅的眸子,摸索着抓起酒罈捧起,壇口向下,嘩嘩地澆落下來,他則在下面張着嘴巴拼命地接灌。
這期間,他仍然不停地被酒嗆住,不停地咳,直到酒澆完了,罈子扔在一邊,伸出手去,摸索着去抓另一罈。但等另一罈沒有開封的酒也抓在了手中,仰首向天,再度發出慘烈已極的號叫。
從碑上的字面來看,他是想將自己醉死在這裡,與風語合葬在一起的。甚至還在夢想中幻想着他與風語已經結婚生子,他倆是被他們的後人葬下來的。
天啦,這叫什麼事啊?
三人再也看不下去了。
唐斗的淚珠叭叭的落下來,既爲風語的不幸而傷心,也爲雲戰的癡情而感動。
誠如楊錄曾經對唐鬥說過,很多人都在天朝變亂那場戰禍中失去過親人,他們也傷心他們也痛苦,他們也悔也恨,但是像雲戰這樣的,唐鬥卻還是第一次看到。
北斗風清搶先去扶雲戰,想將他扶起來,可能雲戰這時候還有一絲意識,意識到有人要來扶他,便睜大一雙佈滿成團血絲的眼睛,抽出一隻手胡亂的到處拔撥,阻止別人。當他突然接觸到風清的手的時候,那種女人才有的柔軟讓他驚訝的張大了嘴巴。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力量,快要醉得人事不省的雲戰猛然一撐撲過來,將風清勞勞地摟在了懷裡。
風清頓時被驚得目瞪口呆,忘記了任何動作。
雲戰撲住風清之後,淚水嘩嘩地流了下來,一邊流淚一邊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叫道,“風語,風語,風語你終於回來啦!”
好一會兒風清才清醒過來,用力推他,但是雲戰的手這時候比鐵還硬,跟本就推不動分毫。風清正要運功去推,不經意的接觸到雲戰的眼睛,發現他的眼中居然有血水和在淚水中流出,再一次驚呆了。
北斗連忙止住風清,“風清妹妹,大師兄將你當風語師姐了,你就讓他抱着吧。”說完了怕風清還推,又嚴正道,“你看大師兄眼睛流血了,此時體內氣流一定極亂,如果你強行推開,或者封住他的穴道的話,他就極有可能會因爲氣機阻斷而魂斷氣絕的!風清妹妹,你就放心,事後我卻不會因爲這件事而有半點責怪你的!”
多半是北斗入朝之後長了見識,心府早比在無量山的時候成熟多了。
風清端的又羞又急,但聽北斗說出這樣的話來,沉默片刻,只好停止了掙扎。
於是雲戰便那樣緊緊地抱着她,一邊喊着風語,舌頭打着卷兒,含含糊糊的,滿臉都是見到親人隔世重逢纔有的喜色,漸漸愜意地閉上眼睛,輕聲囈語了幾句,居然睡了過去。
風清極不平靜地問道,“北斗哥哥,現在怎麼辦?”
北斗道,“你就這樣保持着現在的姿勢就行了,我去旁邊看看,有沒有人家,弄牀被子來鋪在這裡,等大師兄睡熟了我們再想辦法將他弄到被子上好好睡一覺。”完了不忘叮囑一句,“鬥兒,麻煩你帶我看護一下大師兄,我去去就來。”
墳前有條路,直向山坡後轉去,北斗沿着那條路去了。
唐鬥便站在一側,靜靜地守着雲戰。
看了看風清被雲戰抱着的樣子,是那樣的親密曖昧,他的心裡突然生出一股奇特的念頭。
在正陽府風雪睡覺時非要拉着唐斗的手要他守着的時候,他就產生過這樣的念頭,只不過那時候這樣的念頭雖然強烈還算控制得住,而這一回被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刺激過後他幾乎就快控制不住了。渾身的某個地方在迅速的突兀、增粗、加長,使得唐鬥又驚又羞,慌忙背轉身去。就是這樣,那股念頭還是在沒完沒了地瘋長,越發強烈得沒法形容。
天啦,這是怎麼了?
唐鬥拼命地阻止着,艱難地彎下了腰。
風清微微驚訝道,“鬥兒,你怎麼了?”
這不正是風語那白天花朵一樣的聲音嗎?
從這聲音聽開去,唐鬥還聽到了自己那次用力進入風語身體之際的宛轉呢喃,夾着碎碎的、咬牙的疼呼,全身的血都滾了起來。
那地方又增加了幾分,唐鬥吃力地呻吟了一聲,坐在地下,用盡一身的勁將雙腿夾了起來。
“鬥兒,究竟怎麼啦,身上不舒服嗎?”
這不是百藥仙子那天國之音一樣的天籟嗎?
從這聲音聽開去,唐鬥更聽到了自己那次拼命抵達百藥仙子優柔深處的緊窒酥麻,帶着細細的、生痛的嬌哼,全身的脈都鼓了起來。
那地方又硬挺了幾番,唐鬥越加地受不了了。
爲了壓制那團慾念,他將身子彎在一起,雙手抱膝,卷屈成了一團,拼命地壓着那裡。
今日假若換了另外一個,不論是風鈴還是百藥仙子,他將不再壓制,但眼前這人是風清,也就是北斗的未婚妻,萬萬不能做出有違人倫的事來!
他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而是去想最慘痛的事實,去想火麒麟的死,想風語和百藥仙子的慘烈下場,好不容易纔讓那股慾念異常艱難地逐漸消退。
我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
怎麼會產生這產奇怪的念頭?
待到慾念消退到自己能夠控制的地步的時候,唐鬥也就逐漸地恢復正常站式,但對剛纔發生的事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平時好好的啊,怎麼會這樣呢?
這樣的事情前生並沒有碰到過,怎麼會這樣呢?
唐鬥挖空心思不停地想着,突然想起前生臨死前聽順天戰神說起過一件奇怪的事情,莫非就是那件事在心中造成了今生如此奇特的現象?
又一想,不可能啊!
怎麼可能因爲聽了那麼一席聽起來十分荒唐的話就會發生如此奇特的現象呢?
不可能!
決不可能!
他決不可能影響到我。
否定了這件事,唐鬥再想,便更加地茫無頭緒了。
“鬥兒,你在想什麼?”風清的問話傳來。
唐鬥趕緊正了正神色,“沒想什麼。”並且立刻轉開話題,“雲戰哥哥好些了麼?”
風清道,“好些了,他睡着了。哎喲,他的手好緊,鬥兒,你有沒有辦法讓他鬆開啊!”
唐鬥將目光移到雲戰和風清身上,只見雲戰坐在地上,因用力將風清抱向自己懷裡,恰恰讓風清的雙腿很被動的盤在了他的腰身,兩人這樣面對面地抱着,姿勢十分不雅。
一道熱流衝上腦頂,才熄下的火又要燒起來。
嚇得唐鬥趕緊轉過身去,一邊答着風清的話,一邊又蹲坐下來,將身子縮捲成團。
“鬥兒,怎麼啦?”
一個聲音響起,北斗回來了。
唐鬥猝不及防,被嚇了一大跳,心魂一悸,該硬的地方沒有硬起來,那慾念也就剎那間再度消退。
“沒什麼,我有些困了,想坐着。”
唐鬥找個藉口站起身,接着北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