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能一舉得報大仇,唐鬥硬是耐心地等了兩天兩夜。
老天不負人意,到第三天的時候,真的下起冰冰的秋雨來。
這裡的秋雨要是不下,一下就是十天半個月的。
一霎時整個天地都籠罩在冷冰冰的雨條內。
重秋九月,天氣已經開始變冷。
心靈的痛苦讓唐鬥完全忘記了天氣的變化。
當然,他也不怕冷。想當年他在冷冰冰的暗河中生活了那麼多年還不是一樣生龍活虎?
雨是從下午開始下的,到了黃昏時,天空便幾乎成了昏昏的一團,根本看不見遠處。
秋風肆掠,秋雨襲人。
瀚海在雨中傲然挺立。
唐鬥和風鈴躍上了瀚海後背,驅着瀚海,趁着天空中有一線餘光向天朝城方向飛去。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到了天朝城的時候,夜色正開始籠罩大地,從天空望下去,除了些些燈光,房屋全都墜入了冰冷冷的秋雨裡。
唐鬥心裡恨恨地想道,“真是天助我也,今天晚上就是楊錄你的死期!”一邊想一邊引着瀚海飛到天朝城的正中央,之後緩緩盤桓下降,越降越低,果然沒有發出大的聲音來。
就算有聲音,也被雨聲完全掩蓋了。
瀚海似乎猜出了他們的意圖,飛到快接近屋頂的時候,向着一處黑麻麻的院子中落了下去。
撲啦一聲,瀚海落入了院中空地上。
唐鬥從瀚海後背上一躍而下,警覺的戒備着周圍。
風鈴隨之躍落在另一側。
說來也巧,他們落入的地方,恰恰是一個專門堆放柴木的院子,除了院心空着老大一塊地方,其他各處堆落了大大小小的乾柴,一堆緊接一堆,排得整整齊齊。
唐鬥怕瀚海被人發現,急忙拍拍它,示意它起飛。
瀚海何等靈通,大翅一扇飛上天去,轉眼消失在夜色裡。
唐鬥四下看看,與風鈴打個眼色,閃身躲進了一間柴屋內。
剛躲好,外面便傳來腳步聲,有人架着燈籠進到了這落院子,聽腳聲有二十餘人。
那幫人進來之後,一個領頭的說道,“今晚是雨天,將大燈籠點起就好了。”
有十來個人應答着,到處去點燈籠,不一會兒院子裡便點亮了四盞大燈。
唐鬥拉着風鈴躲在暗角,且不出聲。
燈籠點好之後,那幫人留下四五個守夜的,又率着人離去了。
唐鬥和風鈴輕手輕腳地打開後門,從這間屋裡出去,躍過一道矮牆,插入無人的小巷子,分辨一下方向,開始向皇宮內潛行。
兩個身手何等敏捷,好似夜出的野貓子,又快又輕,落地無聲。皇宮禁地雖然到處戒備森嚴,但對於他們來說,要躲過那些崗哨的耳目仍然易如反掌。
加上他們夜間能視的特殊本領,更是增加了潛行的優勢。
沒過多久,他們就潛行到了一座燈火通明的大殿之外。
憑感覺,這裡面肯定是大人物住宿的地方,比起別的地方來戒備森嚴得多不說,人數也增加了數倍。雖然是雨夜,卻也是到處點起了大燈,照得好像白天一樣。
唐鬥十丈外的暗角處,正爲潛行殿內發愁,忽聽一個聲音遠遠地傳來。
聽聲音是個女的,“師兄,我好擔心啊。”
聽起來異常熟悉,唐鬥暗中一看,天啦,竟是三叔唐天時的女兒風清。
風清還在這裡,不正表明唐門的人都在嗎?
難道說唐門的人都歸順到了楊錄旗下?
風清身邊還隨着一個人,唐鬥也是一看就把他看清了,是北斗。
只聽北斗答道,“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風清道,“我擔心爹啊,他今天和大伯不辭而別,不知道去哪裡了,要是遇上薛天河可就壞了。”
北斗道,“師妹,你就不用擔心啦。皇上今天早上還說過,薛天河已經被王者之劍重傷,沒有十天半個月休想恢復,量他這半個月也不敢出來。”
風清道,“可是半個月之後呢,他還不是照樣出來?”
北斗道,“這個你就更不用擔心啦,皇上會有辦法的。我看根本不用半個月,皇上就會有法子找到薛天河,將他殺了。”
風清稍稍放了些心,“但願如此,可是不知道我爹他們會去哪裡?”
北斗的聲音立刻變得有些傷感,“誰知道呢,新國夢想的破滅已經給了他們太多的打擊,加上風語師妹的死,誰能承受得了啊。”
說到風語的死,風清沉悶起來。
顯然她比北斗還傷心,好久才鬱郁道,“那麼好的姐姐,居然、居然說走就走了!”說着要哭。
北斗連忙安慰着她,摟着她的肩,打着一把雨傘從前面走了過去。
別人在這樣的雨夜,未必聽得到兩人說話的聲音,但是唐斗的耳朵崩利,一字不差地聽入了耳內。本來要進大殿的他,突然靈機一動,與風鈴打個眼色,悄悄地尾隨了上去。
於是前面的兩個專找光亮的地方走,後面兩個便專揀黑暗的暗角里跟蹤。
一來二去,前者到了信池之內。
信池原本是信池小天女李珊珊的住所,臨池的一側設有精美古樸的廂房小院。
照唐斗的性子,本來非欲跟進去不可的,可是北斗一入園,便聽到裡面響起了整齊劃一的聲音,“參見副統!”
接着響起北斗的聲音,“免了。記住,以後本人夜間巡視不必行禮!”
“是!”聲音再度整齊劃一地響起。
北斗又問,“他怎麼樣了,醒來沒有?”
一人回答道,“回副統,剛剛醒來,喝了一碗藥湯,又睡過去了。”
北斗異常嚴肅地道,“記住,他醒來之後,不準任何人提及蓮雲小天女去世的消息,否則唯你們是問。”
那人答道,“屬下知道。”
腳聲響起,北斗和風清往裡面走了去。
唐鬥聽到裡面有水響,心中一動,繞着信池的外牆轉了半圈,來到了一條小小的河邊。
要知道他自小便在水中長大,水裡的本領一點也不比陸地差。
風鈴知道他是想從水路進入園中,便贊同地衝着他點點頭。
兩人輕手輕腳地下到水中,潛入水底,向信池內游去。
河道很榨,只有丈餘寬,好在水位較深,在這個秋雨瀝瀝的夜晚,兩人從水底游進去,簡直就是神不知鬼不覺。不知不覺,遊入了信池。唐鬥從水中往外一看,乖乖的冬,人可真多,到處都是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武士,戒備之嚴居然還超過了前面那個燈火通明的大殿。
姥姥的,這是什麼地方?
用得着這麼多高人放哨?
唐鬥仔細觀察,忽然發現一人臉孔異常熟悉,仔細一看竟是雲是。
雲是以前是採氣宮的高手,換話說也就是雲和的屬下,是唐鬥未進天朝之前就認得的,也難怪剛纔聽聲音感到十分耳熟。
雲是在這裡,說明不就說明雲和也在嗎?採氣宮的高手,平時一向都不會獨行的,至少也得一幫人,採氣宮的高手原有二十四個,死了三個,還有二十一。雲是在這裡,即使雲和不在,那麼雲是那一幫人肯定個個都在。
唐鬥留心細看,果然又在其他的地方看到了雲非、雲進、雲退等人。
這些人原是雲和屬下,楊錄搶了劍國皇位之後,他們居然還在宮中,那麼雲和絕對也在。
雲和雖然不是殺害火麒麟的兇手,但在此前也曾經委派渾天殺和不死老人殺害過唐鬥風鈴,那個慘死的過程晃過腦海,唐斗的怒火立刻熊熊地燒了起來。
他四處游去,迫不及待地想找個地方進入到信池一側的廂房院子。
一圈轉下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唐鬥又發現了一條水渠通進了那個院子。
他沿着水渠潛游進去,端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又遊進了另一個較小的池子。如果說外面的池子有巴掌大,這裡的充其量只是一根小手指,池子旁邊就是一座假山,山邊一亭,頂心吊着氣死風燈。
一道敞口走廊向後伸去,接上了另一條屋前的走廊。
天氣這麼冷,還下着綿綿的秋雨,亭中卻有幾個人在低聲交談。
其中一個居然就是雲和。
雲和身邊站着的,是一位靜極美極的女子,像一朵剛剛出湖的蓮花靜靜的綻放着難以言喻的幽香。
她的眼睛平靜而清澈,她的身姿嬌柔而緊挺,她的語音甚至比風語說話的時候還輕還柔。
見過風語花落般的輕盈,也見過百藥仙子花開樣的嬌柔,只是沒有見到過這女子如此令人心神恬靜的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美感。
這是誰啊?
唐鬥都有些茫然了,感到在哪裡見過似的,細想又想不起來。
除了他們兩個,就是北斗和風清了。
那個美女的聲音猶如細沙撒落水面,“雲戰哥哥傷得好重,而且一醒來就要問風語姐姐,這可怎麼辦啊?”絲絲愁苦讓這個曠世美女微微的皺了皺可愛的鼻子,“風語姐姐現在已經離開了,我們去哪裡幫他找回來啊。”
雲和沉痛道,“都怪薛魂龍這個惡賊,當年與風語妹妹在無量山生活了十幾年,居然還下得了手!”微嘆一聲,“珊珊,你也不要太傷感了。今年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連雲和都感到好累好累。”
李珊珊望着他柔聲道,“你還沒有完全放下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