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斗的心在隱隱作痛。
他不由擡起眼睛,望向了茫茫天涯,神情寥落,自在尋問天地間的答案。
對於死亡這類的事件,今生之前他已經做了不少,他當然也知道一旦化身爲人,殺死自己的法子,除了來自逆天戰神,就只有與風鈴化身爲灰再返回到混沌無知的狀態。
唐鬥從來不怕死,更不怕痛,至少他的忍耐力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但是他也怕失去親人失去知音,更怕當面看到自己心愛的女孩被折磨至死。
可以想象,他一旦被抓,當他被順天戰神折磨到死之後,同樣的厄運很快又會降臨到風鈴身上。他死之後風鈴一個人絕對逃不開順天戰神的追殺,算來最終還是會被順天戰神殺死,只因那時候,風鈴想殺死自己都不可能了。
這個秘密,若非唐鬥風鈴親口說出來,除了順天戰神恐怕沒有人會知道。
可是現在真的瞞不住了。
他自己死了不要緊,風鈴怎麼辦?
換過來說,如果他答應順天戰神的話,就等於將自己連同風鈴的性命全部送到了順天戰神的手裡,風鈴也許會活得長久一些,會死在他之後,然而一想起那些即將加臨於風鈴身上的手段,唐斗的心真的寒了。
不答應,那更不能,無量山那麼多人將痛遭順天戰神的毒戮,順天戰神爲了報復唐鬥,還有什麼樣的手段使不出來的!
唐鬥不由得發了呆。
這期間,他又想起了河上村,想起了那些無憂無慮的童年,想起了大膽小膽鬥快鬥樂,想起了小鈴子,想起了鄒想想。剛剛重生爲人那陣子,他雖然還不知道前生前世的事情,但是卻跟村裡的鄒想想玩得極好,且最聽她的話,其實也不是沒有原來的,只因他潛在的意識裡,還曾經記着自己的愛妻逆天魔女,而逆天魔女的前生名字本來就叫做想想。
眼前一晃,滔天的洪水一衝而過,那些人消失了,河上村從此變成海,唐斗的心撕扯般的疼痛起來。
他盡力去剋制着那股錐心刺腑的疼痛,意識卻又轉到了無量山,唐天穹、唐天時、雲羞、倪紅裳、風卓、風語、風清、風劍、風柔、風燦、雲戰、北斗……一一地走入眼前來。
他敢斷言,無量山那些修真之士,不管修爲有多高,法力有多大,始終還是鬥不過順天戰神的。
第一,他是天界的大元帥,統領着天界無數天兵天將,且能通過天界與地界之間特殊的氣流通道,率人下到凡間,目前他飛不起來,只是說明他還沒有達到那種御氣飛騰的境界而已,一旦他達到哪個境界,人界跟本沒有任何對手;
第二,人界的修爲始終比天界要低一個層次,人界最高修爲者——亦即修煉成仙者,也可以通過那個特殊的氣道飛昇上天,但是天界的修爲者一開始就達到了這個層次,他們只要出生後稍加修煉,立刻就會超越人間飛天的那些高手;
第三,人界飛昇上天者,必須要融入天界之中,如果叛逆天界,同樣會被天兵天將殺死,所以說,將人界的所有高手——包括飛昇上天者加起來,都不可能是一個順天戰神的對手,唐鬥如果不按照順天戰神設計的死法死去,無量山遭遇的後果是可想而知。
唐鬥雖說是一個天界的叛逆者,對於順天戰神那些折磨人的法子仍然感到無比心寒。
那些法子,已不僅僅只是人間所謂的酷刑,諸如挖眼睛、割鼻、刺舌、剜心、穿手指、坐火盆、下油鍋、澆開水、挑筋脈之類所能比擬,而是比這些還要殘酷百倍。
順天戰神雖然曾經用那些法子慘殺過唐鬥,但是唐鬥知道,他還沒有將那些法子用到別人身上,可是這一次不同,順天戰神已經被激怒到了極點,只因始終沒有抓住唐鬥,才忍住了內心的那種快要爆炸的怒火。
以前,不論哪一次重生爲人,唐鬥自始至終都不是順天戰神的對手,自始至終也只是被順天戰神追到滿世界亂跑。可是這次不一樣,小時候就能與順天戰神打個平手,瞬間長大之後還差點殺掉他,順天戰神肯定怒到了極點,而且也怕到了極點。
在這個失去體能的關鍵時刻,若果他殺不了唐鬥,將來死的就一定是他自己。
這一點,順天戰神心明如鏡,唐鬥也一清二楚。
但是隻要殺了唐鬥,之後的結果就完全可以改寫。
就算風鈴逃得性命,只要唐鬥已死,她就不可能與唐鬥力量共用,當然也不可能再是順天戰神的敵手。
對於這一點,順天戰神同樣心知肚明,唐鬥也是心照不宣。
不論怎麼算計,唐鬥還是沒有任何優勢。
一想到死亡,本來便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情,更那堪死得慘不忍睹,臨死之前還要受盡非人的折磨!
因此他必須要在風鈴和無量山之間做出一個決斷。
其一,與風鈴雙雙化身爲灰,瞬間飄散,迴歸到先天虛無狀態。這種死法沒有任何痛苦,是唐鬥與風鈴唯一的安樂死法,來得快,去得也快,甚至感覺不到死的跡象,這當然是唐鬥與風鈴在逃不掉之後的首選死法;
其二,與風鈴雙雙被抓,之後被順天戰神以特殊手法控制,自殺不能,只有被他折磨至死,這種死法不論在心靈和,都會受到極度的摧殘,因爲唐鬥與風鈴並非凡人之體,忍耐力超乎想象,所以所忍受的痛苦也決不是比常人所能想象的。而且在臨死之際都會將那種無法忍受的陰影埋進心裡,直到生命最後一息,那種死法當然是唐鬥和風鈴雖不願意的。
籍於這些原因,他就必須要面對順天戰神,做一個決斷,爲自己和風鈴決斷一種死法,同時也爲無量山所有人決斷一種命運!
爲了風鈴,他可以不顧一切。
以前的逆天戰魔本來就是這樣的,除了被順天戰神所殺,他是三界之中誰也馴服不了的魔鬼。
可是現在,他所面對的已不僅僅是風鈴,還有風語,風柔,風燦,風雪……
還有唐天穹,唐天時,雲戰……
還有云羞,倪紅裳……
甚至還有百藥!
以順天戰神的性格,唐鬥一旦化爲灰,他泄不了那團怒火,真的很難想象萬一讓他知道百藥仙子曾經與唐鬥相善,他又會怎樣地去對付百藥仙子。他會將一切怒火撒向無量山和百藥仙子,他會將什麼手段都使出來的。
順天戰神不愧是一個聰明絕之神,總能抓住唐斗的心裡弱點。
連唐鬥自己都感覺到,他只有按照順天戰神的設計還敗在他的手中。
他好不容易將目光收回來,首先落在身邊的風鈴身上。
當看到這個人的時候,他幾乎在剎那間做出決定,一切一切都不管、也不想了,立刻與之雙雙化灰,遠離這個充滿無奈的世界。
可是一晃眼,他又看到了風語。
天仙化人的風語,在經過了與順天戰神的瘋狂對決之後,雖然雖得有些力量不濟秀髮紛亂,但是仍然掩飾不住那一身不可思議的青春活力,仍能從中看到那種令男人勃發生生不息的氣息。
唐鬥瞬間長大之後,突然對女性異常的敏感起來,也正是因爲如此,才能發現風語如此的美妙和偉大。
她也許還在恨唐鬥,可是生命危垂的關頭,她對唐鬥所表現出來的,還是超越了常人的保護。她望過來的眼光中,明顯地飽含着緊張擔心,深深如海的雙眸發出專門要護着唐鬥風鈴衝出重重包圍的執着與信念,呼吸起伏,優柔的身子像支利箭繃緊,力量集中在她的腰身和握劍的手腕之上,使得看起來更加地英姿颯爽嬌若驚鴻。
這個女子,曾經令薛魂龍和雲戰夢寐以求,可是最先得到她的卻是唐鬥。
唐鬥心裡升起了美妙的感覺。
進入風語的體內一剎那,唐鬥就曾感覺到過與風鈴不一樣的風情,使得他當時完全忘記了風語的身份是雲戰的未婚妻,而一次次瘋狂地進入到她的最深處,迫不及待地體驗着那種欲生欲死水深火熱般的美妙感覺。
事後他無數次地後悔過,然而永遠也忘不了那種美妙,雷擊電觸般的麻醉着他的神經。
爲着這個女子,哪怕僅僅只有那麼一次,唐鬥也幾乎瞬間做出另一個與之截然相反的決定。
之後,他的目光停在了風雪身上。
很奇怪,這陣子衆人都望着他,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尤其是風雪的目光,像熊熊大火一樣燃燒着,暖暖的,令人熱血沸騰。
唐鬥幾乎是張大着嘴目瞪口呆地望着風雪。
風雪緊張而急促地在跟他說話,但是他一點兒也沒有聽清。當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眼中閃出堅毅不悔的決心,說完之後,她的人影一閃向旁邊衝了出去。
唐鬥忍不住大吃一驚,順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見風雪已經跟那些陰兵瘋狂地殺將起來。
她好像已經完全瘋掉了,一點也沒有顧惜自己的性命,將那些攔路的陰兵殺得敗草般地往下倒。
順天戰神躍入空中向風雪劈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