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有才一聽此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身軀連連搖晃,難以置信的說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你當年爲一己之私,害死無數百姓,罪孽滔天,怎麼可能把你釋放出來,還重掌城隍之位,這......這不可能......”
洪濤上前一步,陰笑道:“世事本難料,興衰誰人知,當年我也是有功與國家社稷,才被封爲城隍,卻被你這小子屢屢欺凌,逼的我犯下大錯,如今我又回來了,正是要跟你清算當年的一筆總賬!”
“你簡直滿口胡言,當年範縣洪縣乃是近鄰,本應通好,你卻始終想着如何擴充自己實力,一點點的侵吞範縣地界,後來天降災荒,我範縣百姓富足常樂,洪縣民衆自願歸入範縣,本是陽間官吏之事,與我等何干?偏你苦苦算計,甚至讓人封了湖泊,要斷我範縣百姓的一條生路,最後爭執之下,你竟惱羞成怒,水淹範縣,這等大錯,還是我在閻君面前替你求情,才免去死罪,沒想到你不思報德,反來恩將仇報,你就算做了這兩縣城隍,難道就不覺得有愧於天地,有負於黎民麼!”
範城隍義正言辭,句句是理,說的洪濤無言以對,最後咬牙恨聲道:“你這廝死到臨頭,還是牙尖嘴利,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你的報應已經快來了,還要逞能麼!”
今天是什麼日子?這句話對方已經提了數次,範疇卻只知道,今天是陰曆十月二十三,一個普普通通的日子,難道,這一天對於範城隍來說,還有什麼特殊的意義麼?
勾魂無常以目示意,黎叔低頭看了下表,面無表情道:“現在已過零點。範城隍,你就算有心抵擋,也已無力迴天,不如留着力氣,自保吧。”
他這話一說完,就見範有才面色突變,身形一震。緩緩仰頭望向遠空,卻只能看到無邊的火光和被映照得通紅一片的霧氣,低低嘆了口氣,回頭又望向範疇,苦笑道:“看來,他說的不錯。那報應果然來了,這下子,還是要看你的了......”
範有才說完這話,便委頓下來,周身光芒暗淡,滿身華服冠帶也緩緩退去,終於。這位剛剛還威風凜凜的城隍老爺,就恢復成了那個散發赤足的普通人,跌坐在那塊大石上,卻掙扎着把手中的城隍令,放進了範疇的手中。
“此物乃是城隍令符,上刻天佑二字,非正直忠烈之人,不能掌管。我現在把他交給你,你一定要......要阻止......他們......”
範疇接過這城隍令,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範有才忽然渾身綿軟,再也無力坐直,就那麼委頓在大石之上。閉目垂首,滿面痛苦之色,再也不言語了。
“喂,祖宗。大哥?你不要這麼玩我好不好,剛纔你不是還威風凜凜天神下凡,怎麼這一會把爛攤子丟給我了啊......你醒醒......”
範疇徹底傻眼了,他不明白,剛纔那架勢,簡直就是一場大戰一觸即發,他都熱血沸騰,等着看範有才大展神威,獨鬥羣魔了,這一轉眼的功夫,那個獨鬥羣魔的人......咋就變成他範疇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手中的城隍令,又看看面前虎視眈眈的幾個人,撓頭道:“這個......要不你們先等一會?等他醒了,再......”
勾魂無常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在癡人說夢麼,我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如今機會終於來了,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搞定這一切,你卻還讓我們等?我不得不說,你真幽默......”
他身後攝青鬼呼的踏上一步,顯出猙獰之相,就要動手,範疇忙擺手道:“哎哎哎,慢着慢着,我說勾魂老鬼,你先別急嘛,反正你也說了,你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那也不急在這一時,一天有二十四個小時呢,現在才過零點,也就是說,時間還充足得很,不如我們趁這時間,聊聊如何......”
“哦?聊聊?你小子死到臨頭還要跟我聊聊?”勾魂無常忽然露出很感興趣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範疇,“你要是想跟我求饒,或者想要投降,我倒也樂意跟你聊聊,說實話,你這小子倒也挺有意思......”
範疇一見有門,也哈哈大笑起來,但卻一邊笑,心裡一邊暗暗叫苦,心想我的親人們那,能不能給我來個人幫忙?何瀟瀟,我可是剛給你發了短信,你不回也就罷了,好歹也得派人來救場啊,我這可是爲了你們家拼命,你們可不能做縮頭烏龜,薅羊毛也不能可着我一個薅啊......
他大笑不止,同時腦子裡飛快的在想着主意,黎叔納悶道:“你小子這一口氣怎麼這麼長,想笑死過去麼,有話快說!”
“呃......咳咳咳咳......”範疇終於停了下來,卻嗆了口氣,連連咳嗽了半天,才緩過勁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過了許久,大概足有七八分鐘,這才緩緩說道:“黎老闆,黎叔,人家皇上都不急,你一個太監急啥。”
黎叔怒道:“你......”
“你什麼你?本來就是,這裡頭就咱們倆是人類,我跟你說人話你應該感到榮幸,要是我一會掛了,你可就聽不到人話了,哦,對了,你跟他們說的本來就不是人話,這我倒是忘了。”
這話連損帶罵,黎叔當場就要發作,勾魂無常卻攔住了他,看着範疇說:“小子,你看他不順眼,罵就罵了,現在,你有什麼話,可以痛快的說了吧?”
範疇一笑,他就知道,罵黎叔,勾魂無常肯定不會介意,想了想說:“勾魂老鬼,其實我是一腦袋的疑惑和不解,想要問你,但是吧,有句話說的好,難得糊塗,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只是我還是忍不住......你要想讓我站在你的隊伍裡,總得讓我知道個來龍去脈,我纔好判斷立場吧?”
“哼哼你這話倒也不錯,說明你小子還是識時務的,不過,我知道你一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要不是今天被我們困在這絕地,怕也不會這麼老實,我實話告訴你吧,你也別指望着拖延時間,這個範城隍就能起來救你,今天是他的受難日,不但身體不能移動分毫,還要身受臨死前的萬般痛苦,你想等他醒來,除非你能拖過今日。”
範疇驚訝道:“爲什麼,爲什麼是他的受難日,城隍還有受難日麼?勾魂老哥,還請賜教。”
這句勾魂老哥叫的勾魂無常眉梢一動,看向範疇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緩緩點頭道:“也好,反正那地下烈焰還沒有達到頂峰,還有些時間,我們就來聊一聊也好。”
他居然盤腿坐了下來,不慌不忙地對範疇做了個請坐的手勢,範疇四處一看,也沒地方可坐,索性就地般了一塊石頭坐了上去,對着勾魂無常拱手道:“難得你我能坐下來談談,兄弟洗耳恭聽了。”
黎叔在旁邊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一個勁的使眼色,洪濤更是連連對勾魂無常示意他快快動手,但勾魂無常卻絲毫不理,就跟看不見似的,微微笑道:“跟你聊天,總覺得有趣,不像有些老頭子,無聊得很,只會指手畫腳,囉嗦個沒完,攝青鬼......”
攝青鬼在旁邊大聲道:“在!”
勾魂無常淡淡道:“我和範小朋友在聊天的時候,如果有人囉嗦廢話,你替我把他丟下懸崖,不用客氣。”
“是!”
洪城隍眼看攝青鬼的目光奔着自己轉了過來,嚇得再也不敢吭聲,悻悻退了兩步,和黎叔一起大眼對小眼去了。
勾魂無常這才重新轉頭看向範疇,開口道:“今天就是十月二十三,你一定想知道,爲什麼今天是範城隍的受難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