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說一,許時這人是有點狗運在身上的。
二十六歲的年華,不僅可以享受齊人之福,現在居然還能享受天倫之樂了!
有關許熒的事情,自然也很快傳到了其他妹子耳朵裡。
大家對此的反應倒是很平靜。
有就有吧。
習慣了。
講真,如果按照許時的性格,不發生點類似的事情纔不正常呢。
甚至有幾個人還挺喜歡許熒這孩子的,比如說蘇琳。
自從母性開關被激活後,蘇大總監身上那股冷冰冰的勁就變得越來越淡了——至少在自己人面前是這樣的,從她多喜歡楓與玲兩姐妹就能看得出來。
對於許熒的話,她的態度也差不多,加上對方是真的心智停留在了幾歲的樣子,她就更願意和其接觸。
“來,讓姐姐抱抱。”
“蘇姐姐!”
許熒似乎也挺喜歡她,有事沒事就喜歡找她來玩,秦一言拉都拉不住。
紅髮傻妞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她還是下意識把這些人都放在對立的敵對面上的,自然也希望聖女殿下能和這些人保持距離。
但這事情沒法提醒,更不能給她灌輸這樣的思想——主要是因爲許熒會把自己的話複述給她的好爸爸,真要明目張膽的說麻煩就大了。
你說這話是什麼目的?破壞團結給你抓起來哦。
“秦騎士長似乎很不開心?”
潘玲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回過頭去,對方正在饒有興趣的盯着自己看。
“……寄人籬下,總歸是有些不舒服的。”
秦一言和她不熟,但也知道她是許時器重的好徒弟,當然不會將自己的心意表露出去,便選擇用這樣的話來做敷衍。
“未必是這個原因吧?”
潘玲笑了,拉着她坐了下來,“寄在別人籬下你未必會有這麼大牴觸,只是因爲不得不在師傅這裡呆着纔會這樣,不是麼?”
她倒是直言不諱,一針見血。
“……”
紅髮傻妞沒有回答,但是從表情就能看出,她不否認對方的說辭。
許熒的事情是大頭,但也不是唯一的原因。
歸根結底,是因爲她和許時原本處在對立方,先前也發生過摩擦齟齬,所以不太能接受局面變成現在這樣。
說到底是被抓了俘虜對吧?反正她是這麼認爲的。
偏偏許時,包括其他人似乎不這麼覺得,大家都很自然就接受了她和許熒的加入,隔閡或許會有,但總而言之,絕對算得上是輕輕放下。
彷彿之前的戰鬥啊,各種針對交集都不存在一樣。
讓她說不出的有點堵。
“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秦騎士長?”
潘玲看着她認真道,“如果大家的角色互換,現在是我們成了你們的俘虜,你們會怎麼做呢?”
她倒是不避諱“俘虜”這個詞,足以見得她也是這麼認爲的。
“這個……”
秦一言頓時卡殼,不是她不知道怎麼回答,而是她不好說出來。
試想一下,如果許時真的全軍覆沒,落在教廷手中,那結果無非只有一個,就是被打上“異端”的標籤,然後接受審判。
簡而言之,死路一條。
“會怎麼樣我們都知道的,對吧?”
潘玲也不難爲她,略過了這個話題繼續道,“那你還有什麼好不滿的呢?”
“是許時讓你來和我說這些的嗎?”
話說到這,秦一言也反應過來面前的小姑娘是來當說客的,下意識這樣問道。
“不是哦,師傅可不知道我會來找你談心。”
小玲姑娘搖搖頭,“其實我也不太想來找你……因爲我不太認同師傅的做法。”
“嗯?”
紅髮傻妞眉頭一皺,“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師傅的話,多半不會留下你來。”
潘玲解釋道,“是我的話,可能會……”
她沒繼續往下說,而是笑吟吟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秦一言警覺的顫了一下。
有一說一,堂堂聖殿騎士團團長,被人這麼一句話就嚇到屬實有點拉胯。
但潘玲剛纔的表情,她看了也的確覺得有點嚇人,只能說一個小姑娘家家,笑嘻嘻的說出來要殺了你這樣的話,和她恬靜的外貌明顯不符。
這就是許時教出來的徒弟嗎?身上果然有點他的影子在……
“別這麼看着我呀,秦騎士長。”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說的有點過分,潘玲忙不迭安慰了一下,“我只是闡述事實而已,但我也沒法對你這麼做就是了。”
“一來我打不過你,二來我也不想忤逆師傅的意思。”
她的語氣中還帶着點遺憾……很明顯這是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原因也很簡單,對於秦一言這種不熟的外人,尤其還是曾經是身爲敵人的外人,她審視對方的視角,當然是從“價值”這個方面出發。
然而秦一言的價值似乎並不大——她的戰力是很強,但放在師傅師孃們之間,似乎也沒有特別出衆……相比之下反而是許熒更有價值,還是那句話,雖然她自己撐死了是個S,但她可以操控一具SS的老教皇啊。
而且更關鍵的是,許熒的記憶被清空了,把師傅當作了爸爸,對他信任親暱的很,也不用再費心做些別的什麼。
這樣的情況下,怎麼處理秦一言似乎也沒什麼所謂了,殺掉當然也可以,總是要更省事一些的。
所以潘玲纔會有這樣的想法,不過也正如她所說,許時做什麼決定她也不好干涉。
但既然師傅這麼做了,秦一言似乎還很不服氣的樣子,那她也不介意盡一盡身爲徒弟的職責,替師傅分憂解難嘛。
自從上次代表師傅和陸白巖這麼談過之後,她還蠻喜歡這個過程的……可以說是對自己的一種鍛鍊,也是做了師傅的貼心小棉襖嘛。
“至於你覺得現在的情況很奇怪……只能說師傅他也不是華蘭帝國的人,對所謂的教廷看的並不重要,也不會給你們打上異端的標籤。”
她額外補了一句,“當然了,也可以更自負一點,從一開始師傅就沒把你們當作對手?”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秦一言一怔,顯然沒想到她的分析這麼透徹,彷彿把自己看穿了一樣。
“爲什麼不可以呢?”
潘玲反問回去,也算是很隱晦的告訴了她自己的能力。
知道就知道唄,知道了也不妨礙她讀這位騎士長大人的心——她現在也算是成長了不少,能力方面也一樣。
憑心而論,秦一言的精神力絕不算低,能一心多用操控數十分身就足夠說明這一點了,先前被許熒,或者說聖女操控,也不過是受了對方長久影響,外加一時不察的緣故。
但對潘玲來說,想要聽到她的心聲並不難,即便對方有了警覺,依然抵擋不住。
按師傅他們的說法,自己的能力等級最起碼有A了吧?
她覺得大概是的,畢竟之前在貓貓教那麼久不是白忙活的,短時間內篩選大量心聲,對她來說就是最好的鍛鍊。
更不要說還有各種輔藥的幫襯了——「棱鏡」出品的藥劑簡直不要太好用,許時自然也不會吝嗇,既然收了她做徒弟,這點福利還是要有的嘛。
秦一言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努力想抵抗卻是徒勞,那種被看穿的感覺並沒有消失。
她很清楚再這樣下去,自己會很容易因爲對方的言語改變想法。
所以她索性反客爲主,主動問了回去,“如果我沒記錯,你和你姐姐……之前和小洛宇很熟,是嗎?”
“是啊,青梅竹馬。”
潘玲眨眨眼,大大方方承認道。
“那你……爲什麼沒有選擇他,而是選擇了許時這個外來者呢?”
紅髮傻妞追問道。
潘玲暗暗翻了個白眼,爲什麼每個人都要問自己這個問題?
上次陸白巖就在問,這次又是這個秦一言,當然了,自己那個壞師傅也會經常惡趣味的問問。
雖然可以理解,畢竟洛宇是他們曾經的同僚,但反反覆覆回答相同的問題也未免有點生草就是了。
“我問你哈,你覺得洛宇哥這個人怎麼樣?”
所以她沒有和往常一樣回答,而是換了個說法。
“他……小洛宇人很好啊,聽話懂事,做什麼也都很努力。”
秦一言垂下眼眸,顯然是被洛宇已死的事實搞得有點傷感,“你既然和他是青梅竹馬,就應該更瞭解這些不是麼?”
“你說對了,我之前的想法和你一樣。”
潘玲不置可否,“我以前的想法就是,這世上可能沒有比洛宇哥更完美的男孩子了,也不瞞你,我還想過要嫁給他呢。”
“但是,後來我就慢慢意識到了,他似乎沒有我想象中那麼完美。”
“他對我的好其實很一般……或者說他對我其實都談不上好,那時候和他互動更多的可能還是姐姐。”
“但即便是姐姐,他的態度也很敷衍,姐姐纏着他想學劍術,他從來都沒有上心過。” шωш¸ttκΛ n¸¢Ο
“包括之前我父親被你們逼着出海送死,他也沒做多少努力吧?就算做了,但也不多,不是麼?”
“所以?”
“所以你不覺得,洛宇哥給人的感覺很奇怪嗎?”
潘玲認真道,“明明也沒有很出衆,也有很多缺點甚至可以說是劣跡,但之前我們就像是沒有看到一樣。”
她的用詞很準確,就是如同被遮了眼睛一樣對這些事情視而不見,而不是心裡明白卻選擇性忽視,本質上是有區別的。
讓她這麼一說,秦一言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
這小姑娘說的……好像沒錯?
洛宇加入聖殿騎士團這一年時間,她當然也和對方有過很多接觸,現在想想,對方的確有很多缺點在身上。
遠的不說,當初討伐海神時,洛宇避戰而退還想要對戰利品分一杯羹的行爲,不就曾被自己所不齒過麼?
但事後她也就不怎麼追究了,不是潘玲說她都快忘了這一茬。
包括之前替他出頭什麼的……現在想想也是,哪怕是敵人,與其逞一時口舌之快,貌似也不是自己的風格不是嗎?
可她偏偏就這麼做了,到現在都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仔細想想,如果說和許時間的私人恩怨,那絕對是從這件事開始的。
更有甚者,如果是潘玲一家從小撫養洛宇長大,那他在來到主城後對自己的過往三緘其口的行爲,是不是也不太妥當?
上綱上線一點,這都可以稱得上是人品問題了。
那麼,對於這麼一個人,自己不說厭惡,最起碼也該是敬而遠之的,教廷中不是沒有這樣的人,而她和那些人之間的相處絕對談不上愉快。
偏偏洛宇是個例外,別說對其感到討厭了,之前聽到對方和許時發生衝突的時候,她還覺得憤憤不平呢,尤其對潘楓潘玲兩姐妹也是,覺得這就是倆白眼狼。
否則也不會有之後對許時放話的事情了。
哪怕剛纔,她對潘玲的到來都有點牴觸。
現在想想,真正的白眼狼貌似是洛宇纔對吧……
“是不是也覺得很奇怪?”
潘玲倒是不介意她怎麼看自己,而是循循善誘道,“你不用掩飾的,我知道你對師傅的敵意,有一多半都是來自於他對洛宇哥所做的事情。”
“我之前也和你一樣,甚至還因此質問過他呢。”
當然了,被師傅三言兩語說哭的事情她是不會說的,孩子長大了,要臉。
“那……爲什麼會這樣呢?”
秦一言不知不覺間進了她的節奏,但也的確覺得古怪,不免多問了一句。
“可能……因爲洛宇哥是師傅口中的‘主角’?”
潘玲想了想回答道。
“‘主角’?”
秦一言不瞭解「天理」的事情,對這樣的稱呼一時間還有點疑惑。
“對呀。”
潘玲點點頭,“秦騎士長是不是還不知道這些事情?需要我給你講講嗎?”
“……要的。”
紅髮傻妞用力點頭,不說還好,一說她都覺得有點詭異了。
“好呀。”
潘玲也不端着,樂於爲其答疑解惑。
只不過。
“在此之前,你身爲師傅的女僕,是不是應該先去給我端杯喝的來?”
小徒弟眼中滿是狡黠。
看得出來,她早就被她的壞師傅染的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