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慌慌張張的?”
不同於自家傻徒弟的慌慌張張,許時倒是儘可能保持着平靜。
“師傅,是報紙……”
潘玲拿着厚厚一疊形形色色的大報小報,臉上止不住的焦急。
“報紙有什麼大驚小怪?”
許時失笑,“你第一天見他們抹黑爲師?”
華蘭帝國的報業其實還挺豐富,王室教廷都有自己的官方報紙,民間也有各類小報漫天飛——嚴格來說後者其實是不爲律法所允許的,不過兩邊禁止幾次後發現根除不掉,最後也只能放任自流,成爲不是秘密的秘密了。
而自從海神石交易啓動那一天開始,有關許時這個逐漸走進公衆視野的的傢伙的報道就沒停過。
報道的內容倒是一直褒貶不一——海神石交易時期,有人誇讚其帶來了經濟繁榮,也有人指責其投機倒把攪亂市場。
一地雞毛後倒是消停了一段時間——倒不是沒人罵,只是當時王室和教廷都有參與,罵一個等於全部包圓,許時自己和王室達成合作的速度又快,最後的輿論也只能不了了之。
現在貓貓教興起,風頭正盛之下他這個教主兼新任帝師又要被拿出來炒一波,不過這次倒是好評居多了,誰讓他給大家發錢呢……所謂的負面,則更多側重於花邊新聞。
譬如他和大夫人江澄澄郎情妾意,和二夫人夏無憂伉儷情深,當然了人們更愛看的還是他和疑似妹妹的沈姓侍衛之間的故事,以及和愛徒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什麼的……
膽子大一點的,還會暗示一下他這位貓貓教教主和貓貓教聖女夏可安之間或許會有點什麼事情,膽子更大一點的,甚至還會隱晦的描寫一下他和當今帝國小女皇之間的關係……
有一說一,敢牽扯到後者的報道,能發表一次都很了不得了,後面王室鐵拳出擊,僅存的那一期甚至被炒了天價。
至於前者,也很快有人證實了,兩人之間大抵是父女關係。
大家知道後也沒說什麼,反而更興奮了。
由此可見,能發表這倆題材的大多不是什麼正經報紙,所以民衆也就當個樂子看。
只有許時這邊的自己人知道,這些其實還挺真……內容當然八竿子打不着,但是基調倒還真沒跑偏多少。
所以,硬要說的話,好像也不是抹黑?
不過他這個人臉皮厚,早在夜罪之城時就已經對這些玩意徹底免疫,唯一的作用就是拿出來教育一下對輿論壓制沒什麼抵抗能力的傻徒弟,告訴她人紅是非就是這麼多,要學會泰然處之。
潘玲依稀記得師傅當時還在感慨“老子怎麼莫名其妙就成了俄國妖僧啊”,當時她還挺好奇?那是個什麼人物?
壞師傅說這方面的事情少打聽,有這份閒心不如多喝兩杯牛奶。
所以直到現在她也不知道俄國具體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養鵝養的好才得了這麼個名字。
師傅說不是,如果是的話就應該叫鵝城了。
但是。
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無聊問題的時候。
“不,不是的……”
傻徒弟回過神,一臉認真道,“其實從昨天開始,這些報道就變得有點奇怪……”
“嗯?”
許時好奇接過,看了一眼就發現了問題。
因爲這兩天的報道,重心變了。
《震驚!現任帝師曾和妻子一同被海神吞噬?恐已淪爲妖魔附庸!》
《貓貓教?海神教!》
《三觀盡毀!王室竟與……》
隨便拿出一款賣的好的,映入眼簾的都是這樣的頭條,記載的自然也都是當時許時和謝清焰討伐海神時的事情。
按照上面的瞎掰,啊不,合理猜測,被海神吞噬的人是不可能活下來的,那麼活下來的許時二人自然已經不是人了,而是被海神所寄生的軀殼。
海神嫉恨人類對其趕盡殺絕,於是便利用種種方式報復回來。
海神石交易是教訓,聖火貓貓教則是操縱人心的把戲,目的就是爲了將整個華蘭帝國徹底摧毀。
而如今的王室已經被滲透蠱惑,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一切的背後是誰在指使。
顯然是教廷坐不住了,開始利用這種手段製造恐慌。
“……太過分了!到底是誰在背後抹黑我家哥哥!”
沈沁今天不當班,看到上面的內容後氣的火冒三丈,提着刀就準備出門給這些不長眼的玩意一點教訓。
“小沁。”
許時叫住了她,“別衝動。”
他還是很冷靜的,雖然他也覺得這事情很過分。
就,怎麼說呢,真的很過分嘛。
因爲遙想一年前他就是用這種辦法來給「被遺忘者」上壓力的,結果現在迴旋鏢打回來了?
當然了,看到當年「被遺忘者」的首領,如今正在義憤填膺的給自己伸冤抱不平,比起輿論效果來說,似乎還是節目效果更重。
這讓心靈脆弱的許時一時間沒有忍住,笑出了聲。
“你……哥哥你還笑!”
沈沁見狀氣的不行,“哥哥你就是脾氣太好了,才讓他們這麼肆無忌憚欺負的!”
抱歉,真有點忍不住……許時尷尬的清了清嗓子,看着已經徹底朝着傻妞路線一去不回頭的好妹妹,反過來安慰了一下她。
“沒關係的,就這點東西還能把你哥哥我怎麼着?”
他擺了擺手道,“重點也並不在這裡,而是這些報道會帶來的後續效應。”
有一說一,華蘭帝國的報業很發達,但不虛心的說,他們操弄輿論的本事可能還比不上自己一根——之前自己無論做點什麼,事後派蘇琳去找好兄弟齊茂陽先行佔領道德高地那都是生活習慣了,對此早就習以爲常。
所以之前他壓根就看不上這裡的傳媒系統,輿論什麼的都是捎帶手,事情做出去自然會有人幫忙宣傳,費什麼勁?
但對於帝國民衆來說,這一招還是很管用。
尤其是這些事情大多還都是真的的時候——衆所周知,同一句話用不同的方式說出來效果當然也會不一樣,就像海神石交易,往好聽了說是在給家人們謀福利,往不好聽說就成了“海神的教訓”,哪怕聖火貓貓教這麼利國利民的事情都不能倖免。
不過還是要說一下嗷,許時沒有被海神奪舍寄居,這一點屬於純純抹黑,特此澄清,希望大家擦亮眼睛。
但無論如何,掀起的震動絕不會小就是了,本來貓貓教就尚且不算站穩腳跟,現在再被這麼一抹黑,哪怕被王室冊封國教,都不可能不受到影響。
因爲就連王室也被一併拉進來了,這是一個相當危險的信號,意味着教廷這是要魚死網破。
不然的話他們大可不必將王室一併牽扯進來,只衝着自己不就好了?
很明顯,自己之前溫水煮青蛙一步步的已經把他們弄得有點招架不住,如今只想把自己扼殺在搖籃裡,沒準還要叫日月換個新天,以絕後患。
“我們的船什麼時候到?”
捋順了前因後果,許時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不要告訴我是今天。”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顯然貨船就是今天靠岸。
不然的話爲什麼這些消息要選在這幾天爆?當然是爲了最大程度的衝亂他的陣腳,好讓他顧此失彼分身乏術。
“那就趕快去準備。”
好在許時還不至於因爲這個就自亂陣腳,很快便恢復了狀態,安排了起來。 “小玲小楓,你們倆和可安一起去教堂,輿情必然會影響到貓貓教,需要聖女出面去穩定。”
“小沁你去一趟皇宮,不要暴露行蹤,如果那邊出現什麼異常,及時向我彙報。”
“我和無憂去碼頭,得看着我們的貨船安全靠岸才行。”
“澄澄你不擅戰鬥,這種時候待在家裡……不行,你還是待在我身邊吧。”
“師傅,那謝師孃她……”
潘玲忍不住問道。
“沒辦法了,這種時候必須先錯開她。”
許時咬咬牙,無奈道,“教廷擺明了拿她當突破口,不能給他們這個機會。”
這話倒是真的,其他人倒是不怎麼會受到這些報道的影響,謝清焰卻未必。
以她現在的精神狀態,看到這種東西能不發瘋就算成功,更不要說教廷小心眼還挺多,讓其中一些小報保持了原狀。
這下連對比都有了——換到別人就是和他許時恩恩愛愛,到她就是心思叵測的妖怪。
如今的謝清焰善妒,看到自己和別人走的近點都會炸毛,這些東西對她的殺傷力可想而知。
好在她目前不在這裡——自從冷戰後,除了必要的接觸,她甚至連許時的面都不想見,不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就是帶着葉珊珊不知道去了哪裡。
今天她的情況是後者,如今看來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嗎?
其實也未必,她一個人許時更不放心,也沒指望靠一個葉珊珊就能平息她家主子的怒火。
所以現在的情況很兩極,要麼她什麼都不知道,安然度過,要麼……就是要出大事。
但現在不是坐在家裡來回分析的時候,必須先把各方面的情況都穩定住才行。
“……真是可惡。”
饒是潘玲這樣的好脾氣都忍不住罵了一聲,她當然也看出來了教廷這樣做的目的,不然先前就不會那麼焦急。
而在她看來,這樣的招數屬是有點陰險,偏偏這招還湊了效,從師傅的表情就能看出,他甚至有點焦頭爛額。
“想學輿論戰以後有的是機會。”
許時不多廢話,大手一揮道,“趕緊去做自己的事情,完事後儘可能去找她,帶她回家,知道嗎?”
“好。”
大家都沒意見。
唯獨沈沁有點不高興,試探着問道,“哥哥,可以讓小沁和你一起去碼頭麼?我還是想待在哥哥身邊保護哥哥。”
這段時間她就沒怎麼好好和哥哥接觸過,真說善妒她也不輸哪去。
“……那我去皇宮吧,你們注意安全就行。”
緊要關頭夏無憂沒有計較太多,主動和她換了崗位,“如果那邊情況安好,我也會及時趕回來的。”
畢竟王室那邊只需要確認一下就好,安全什麼的用不着他們操心,有程古劍還不夠?
“……行,快去快回吧。”
許時點點頭,衆人分頭行動。
“那個,哥哥,小沁真的不是故意任性的……”
前往碼頭的路上,沈沁還是忍不住,委屈巴巴的解釋了一句。
這話聽起來有點茶,但她其實就是單純想和許時多待一待——事實是自從貓貓教成立之後,她就很少能陪在哥哥身邊了。
本來那層窗戶紙就沒有捅破,如今又目睹了謝清焰的事情……與其說是心機,倒不如說是危機。
“嗯,我知道,我們的小沁最乖了對不對?”
許時沒有怪她,反而摸了摸她的頭。
最不用擔心的就是她,她的記憶沒有重塑之前都茶不起來,更不要說現在。
“嗯嗯!”
沈沁用力點頭,“我也會保護好哥哥的!”
“好。”
說話間幾人抵達了碼頭。
“你們確認過了嗎,貨船什麼時候到?”
如今這裡早有了他們的專屬區域,設施人員都是夜罪之城自己的,辦起事來也方便了不少。
“大概一個半小時,許董。”
負責人是作戰隊的人,對他的稱呼都一如既往。
“一個半小時麼……那就等吧。”
許時點點頭,這個時間就很微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去找人只怕有些來不及。
“不要皺着眉頭啦,不會有事的。”
看到他臉上陰雲密佈,江澄澄笑着安慰道。
“希望如此。”
許時不置可否,朝她笑了一下。
今天是個陰天。
「鏽霧」籠罩下的世界,白天未必有多白,黑夜倒是黑的過分。
待到夜幕降臨,電燈亮起的時候,海上的鋼鐵巨獸也終於出現在了衆人的視野中,由遠及近緩緩靠岸。
“用最快速度卸貨。”
許時一刻也沒有怠慢,旋即吩咐道。
“是。”
看着衆人有條不紊的上上下下,他才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
總算是沒有受到影響……吧。
然而。
下一刻。
一道有些尖銳的質問聲便在衆人身後響起。
“許時,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感冒終於差不多好了,明天狠狠的爆更,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