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初升的太陽那微微刺眼的光,仁煥伸手遮了遮眼睛,半眯着睜開,覺得有點痠痛,昨晚一直打不通安塵的電話,心裡十分惦記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的睡着,想到這裡,仁煥馬上翻身起來,想趕快去公司看一下安塵是否在那裡。手剛剛放下卻碰到了旁邊的人,下意識地看過去,仁煥猛地愣住了。
有多少年了?有多少年沒在早晨看到過順雅的睡顏?似乎從順雅嫁過來開始,幾乎每天都在仁煥起來之前已經在樓下操持早餐了!想到這裡,仁煥心中一緊,微微側過身,看着此刻蜷縮的順雅那猶帶着憂慮的眉頭,眼神中帶着憐惜和眷戀,手不自覺地撫上了瘦削蒼白的面頰,這麼多年啊,終究還是沒能護得她!終究苦了她
順雅其實是醒着的,晨曦初露的時候她就醒了,儘管昨晚她也是凌晨了纔在仁煥的安慰中睡去,但是還是在平時準備早餐的時間準時醒了,堅持了20年時間表,怎麼可能一下子就忘記,想得到這裡,順雅的心裡更是哀傷,這麼多的堅持,身心都刻上了努力的痕跡,可是終究還是付之東流啊!靜靜地躺着,感受着輕輕撫上面頰的溫暖,順雅沒有出聲,她不知道該怎麼向仁煥解釋她的苦,她是累了,心像是被抽空了一樣的疲憊,可是她知道仁煥也是累的,除了在外面打拼還要在家裡面撐起自己的保護傘,他也很累。順雅不想讓他傷心,但是到了如今,隨着昨天安塵頭也不回的離開,順雅真的支持不下去了,她想放棄了,可是這話她如何才能跟仁煥說出口啊!所以此刻,她只有選擇裝睡,選擇沉默。
身邊的人幫她稍稍蓋上了一點點薄毯,就起身悉悉索索的穿衣服,輕手輕腳,輕拿輕放,在對方腳步走向門邊的時候,順雅終於平了呼吸放下心來。伴着門鎖打開,耳邊聽到一聲沉厚溫暖的聲音:“順雅,不用怕我爲難,無論你做出了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因爲我相信你,我愛你!”
順雅顫抖着睜開眼睛,眼睫毛上的淚珠在眼光下像碎鑽一樣閃爍純淨,像極了順雅此
刻的心。“你支持我?如果我放棄了做一個好兒媳、好繼母,只是安心的去做你的好媳婦,你會原諒我麼?”順雅緩緩地說着,語氣中的哀傷硬生生擠走了陽光的溫暖,讓這個早晨分外感傷!
安塵已經坐在公司的食堂裡用早晨,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要知道早餐只是提供給暫時還沒有房子住在公司宿舍的人吃的。旁邊的員工都眼光閃爍的不時望向他,安塵卻若無其事地喝着豆漿吃着三明治,時不時溫和地回望着那些偶爾和他撞上的疑惑尷尬的目光,知道最後一口食物慢慢嚥下,他才起身微笑鎮定地走出去,任誰也沒有看到他轉身之後臉上的冷淡和憂傷。
看着電梯樓層一層層上升,安塵下意識地攥了攥拳頭,內心翻騰糾結着。昨晚到現在,他一直都試圖找到一個可以讓自己和尹仁煥都可以接受的方法來解決眼下的矛盾,可是聰明冷靜如他,卻也毫無辦法,此刻,他依然沒有一點頭緒,可是理智卻告訴他,不能再這樣拖下去讓他擔心,要去解釋清楚!站在緊閉的董事長辦公室門前。安塵平着呼吸,顫抖着舉起手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一如既往的溫和沉穩,就像這些年來他給自己的感覺一樣,如此安全可以依賴!
安塵推門走了進去,正對上對方佈滿血絲的雙眸,在看到自己的一剎那,疲憊得眸子清楚地閃過欣喜和安慰,就是這一瞬間的變化,卻讓安塵本已傷的麻木的心猛地一抽,那極力壓制了一個晚上的情感瞬間傾瀉,那委屈化作眼淚瞬間流了出來!
“怎麼了?”仁煥大驚,一下子站了起來!這個淡雅出塵的孩子,向來隱忍非常,這麼多年即使受了再多的委屈在自己面前從來沒有過丁點失控,可是這次,他卻是半句話都沒有說出來,那絕望的眼角流淌的眼淚,竟像是一滴滴重重砸在自己心尖上,痛苦酸澀!
安塵依舊沒有回答,只是低下頭重重咬上了嘴脣想逼着自己冷靜下來,幾個沉重的呼吸間,卻突然感到肩膀一緊,擡眼看去正對上了仁煥晶亮的目光
,那裡面沒有責怪驚訝,只有濃濃的疼惜和愧疚,摟住自己肩膀的雙手溫暖一瞬間傳到心底,似乎一瞬間就催動了那本已被安塵深深埋葬了20年的辛酸委屈,安塵再也控制不住,雙手不自覺地攀上了仁煥的臂膀,整個身子軟軟的埋在了仁煥的溫暖而寬廣的胸膛。
仁煥感受着懷中那個身體微微的顫抖,胸前那溼溼的感覺直滲到心底。一瞬間,仁煥的眼前也蒙上了水霧。懷中的孩子沒有一句控訴沒有一句抱怨甚至沒有用一個字說出口,可是卻讓仁煥的整顆心像是被放在鹼水裡揉搓一樣!“哭吧孩子,好好哭一場吧!這麼多年……苦了你了!”仁煥咬着牙逼出了這些話,堅韌如他,第一次像哄小孩一樣緊緊地抱着安塵,揉着他的頭髮,感覺到懷中的身體顫抖的更厲害了,喉嚨裡也終於發出了壓制不住的抽泣,仁煥的心像被馬車撕扯一樣疼痛,只有更緊地抱住了他!
“爸爸,我該怎麼辦?”安塵哭泣着問了出來,語音不清,但是仁煥卻聽得分外清晰,“我該怎麼做纔好呢?我該怎麼做纔可以讓大家滿意?纔可以讓大家不討厭我?我到底要怎麼樣做,纔可以不成爲累贅?爸爸,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做?……”說到最後,安塵只是無意識地嗚咽着。
安塵字字句句像重錘一樣打在仁煥的心上,仁煥強自忍在眼眶內的眼淚奪眶而出!
他第一次知道這個孩子的心底竟壓着這麼多負擔!他原來一直都覺得家庭的不和睦是他造成的,他一直把自己當成是我和順雅情感的累贅;把自己當成是順雅在這個家中地位的累贅;把自己當成是奶奶嚴重妨礙翔天地位的累贅!多年來,他一直承受的是奶奶的厲聲苛待;翔天的挑釁招惹;順雅的冷眼旁觀;自己的重壓期待,這麼多年來,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溫和地耐心的問問他過得好不好?累不累?幸不幸福?而這個孩子非但沒有一絲怨言,反而拼命努力,想着讓自己如何做纔可以讓他們更舒心更快樂!是怎樣的隱忍和純善才能讓他度過這麼孤寂艱苦的20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