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抱着她的那個人
這種疼痛,足以擊潰一個強壯的男人,可顏千夏只是在他的懷裡顫抖着,脣瓣都咬出了血珠,在她過白的臉色,這抹鮮紅顯得分外妖豔。舒蝤鴵裻
“小夏兒,這種毒,就取名小夏兒吧。”
池映梓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緊擰的眉眼,到了她的脣上,輕輕拈起那一滴硃紅,放進了自己的脣中,輕輕吮去。
“好啊,我會配製出解藥,取名藍色一號。”
顏千夏居然擠出了笑意,緩緩睜開了眼睛,雙瞳都被疼痛折磨成血紅,強忍的淚,在眼眶裡打着轉澹。
池映梓怔怔地看着她,然後伸手撫過了她的眼睛,手掌猛地捂住,不讓她這樣看自己。
海風拂過,池映梓緊攬着她柔軟的身體,小聲說道:
“三歲以前,我覺得這就是整個天下,每日隨着爹爹下海,撿拾貝殼,捉螃蟹和大蝦,我的族人很知足,從未想過要離開這個島。後來他們來了,我離開了,那時我才知道原來天下不僅是我們這個島,還有天下七國,還有武功高強的男人,漂亮妖嬈的女人,還有至高無上的權力,還有卑微如草的賤民,小夏兒,這是外面的世界教給我的,你說我們回不去了,確實,回不去了,我也不想回去……鷳”
“外面的天下是很亂,可是也有好人,也有真情、真心,你爲什麼非盯着壞的看,不願意看到好的?”
顏千夏伸手抓住他冰涼的手指,斷斷續續地說着,劇痛讓她的聲音已經抖得肢離破碎。
池映梓的手指滑過她的脖子,到了頸椎位置,輕輕摁壓着,他隨手配製的毒藥,真的沒有解藥,只能讓她疼過纔算完。這穴道,可讓她痛楚稍減。
“不必了。”
顏千夏動了動脖子,躲開他的手指。
池映梓的手指僵硬地停在空氣裡,好半天,才收了回去,推開她的身體,慢慢起身,徑自離開。
持續的疼痛,終於在正午時分過去了。
顏千夏癱軟在藍色花海里,一陣目眩之後,呼吸漸漸平靜下來,滿身的汗,讓她難受。
她撐起身體,慢步往海邊走去,廣袤無邊的海水,有着最寬厚的胸懷,它能接納所有人,好的,壞的……
顏千夏褪去紅紗,慢慢地走進了海水之中。
身後有裙裾輕響,她扭頭看,只見幾名侍女捧着衣裙釵環,恭敬地跪在海邊。
“主子有令,姑娘請更衣,速去陪主子用膳。”
“不想去,把膳食拿這裡來吧。”
顏千夏搖頭,淡然地說道。
“求姑娘憐惜。”
侍女連忙嗑頭,連聲哀求。
顏千夏懂她們的意思,她若不去,這些丫頭全沒命。
“你們爲什麼會在島上?也是被他搶來的?”
她轉過身來,海水沒在她的胸前,柔順的黑髮浮在水面上,水晶般的雙瞳盛着陽光,活像個小水妖。
“奴婢們自小就在這裡了,以往之事皆已記不得了。”
侍女們又磕頭,領頭的一個小聲說道。
“你們是凰門中人吧?”
顏千夏明白過來,池映梓無聲無息拿下了在江湖中消失已久的凰門,把這些幼時就困在凰門中的女孩子都弄來了這小島上,可用的,調教了送出去,不可用的,都留在了這島上,與世隔絕地生活着。
咕嚕……
肚子響了起來,她真是餓了,活人才不和香噴噴的飯菜作對,她從水裡起來,任侍女們服侍她擦了身上的水,穿了綠色的錦衣羅裙,慢步往大殿中走去。
一路走,她一路觀察着這些藍色花朵,方纔她痛得那樣厲害,可是在藥效過去之後片刻,她的精神便恢復了大半,莫非是和這花有關係?
池映梓年紀輕輕,內功超絕,難道也和這花有關係?
她摘下了一朵,放在鼻下輕嗅着,小聲問道:
“這花叫什麼名字?一直都有麼?”
身後的侍女撲嗵跪下去,連連擺手說道:
“姑娘,這花不能採,主子會發怒的。”
“偏要採。”
她摘了好幾朵,嚼了幾瓣,想試試是啥滋味,會不會有毒,品嚐到花蕊中太過苦澀的味道之後,她放棄了再吃幾瓣的念頭,把剩下的兩朵花攢到自己的溼發邊上,這才輕拎着裙襬,大步往高高的白玉臺階上走去。
池映梓就坐在院中,面前一張八仙桌,桌上不過幾樣小菜罷了,不過她一進來,便有人捧着一盤香酥雞放到了桌上。
池映梓的視線直接落在她的發間,眸色冷了冷,低頭,拿起了筷子。
“她們說花不能摘,我摘了。”
顏千夏在他的對面坐下來,輕聲說了一句,抓起了香酥雞,撕了一隻雞腿開始咬。
“你想摘就摘。”
池映梓頭也未擡,而且筷子只往青菜中夾,壓根不碰葷腥。
侍女們跪在二人面前,動也不敢動,直到池映梓揮了揮手,這才起身退了出去。
“池映梓,我忍過了你的第一枚藥丸,做爲交換,你得告訴我慕容烈的事。”
她啃完了雞腿,用筷子在碗上敲了敲,認真地說道。
池映梓沉默着,偌大的院落裡只有他和她坐着,氣氛冷得不像人和人在對話,倒是顏千夏在自言自語。
“忘了他。”
好半天,池映梓把碗裡的飯粒吃得乾乾淨淨的,這才擱下筷子,擡眼看向顏千夏,終於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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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是第一次有人陪池映梓一起吃飯,這麼多年來,他都是一個人過着。師傅在世的時候,因爲要常年外出,總是留他一人在空曠的神殿中修行。
“真想忘了你。”
顏千夏瞪着他,把油酥雞的盤子拉過來,給自己盛了一大碗飯,開始往嘴裡大口劃拉。
池映梓越這樣,她越相信慕容烈現在安好。
她吃得很快很急,池映梓在一邊靜靜地看着,脣角不知不覺輕揚了起來。
“慢點。”
他的手指伸過來,輕拈住她下巴上的飯粒,低低地說道。
“池映梓,你們男人真是天下最古怪的生物,生性好鬥,其實你就呆在這裡過日子多好,有這麼美人相伴,你已經是神仙日子了,何必再去費心爭什麼天下?”
顏千夏擡頭掃了他一眼,看他此時溫柔,便想勸勸他。
池映梓不出聲,只盯着她的小臉看着,好一會兒,才別開了目光,看向了院中的荷花池,一隻仙鶴單腳立於水中,正歪着頭,瞪着小眼睛看着他。
“我的兩顆珠子呢?君子不奪人所好,你還是還給我吧。”
見他不喜不怒,顏千夏又說道。
“你和我成親的那晚,我自會給你,我去睡會兒。”
池映梓淡淡地說了句,起身往殿中走去。
“才吃完就睡,你也不怕得胃病!”
顏千夏丟了筷子,也跟進去,他應該住在海邊的小吊腳樓裡,爲何跑大殿中來?眼看着他進了內殿,顏千夏在門口停住腳步,往裡面張望着。
殿中陳設與辰棲宮的偏殿一模一樣,桌椅躺榻,一樣不缺。池映梓走到榻邊躺下,長長的藍髮從榻上垂下來,一直落到了地上。
顏千夏的視線投向牆上的畫軸,這辰棲宮沒有的,十張絹畫,每一張畫上都有一個女子,或站或坐,或憂或笑,或靜或動……巧笑嫣然,眉目如畫,她的嫵媚天下無雙。
她走進去,一張一張看着,這全是真正的千夏公主!
“池映梓,原來你真的喜歡過千夏公主啊?她現在在哪裡?死了嗎?”
顏千夏扭頭看向池映梓,小聲問道。
池映梓沒動,顏千夏看到了最後一張畫,上面的千夏公主身着白裙,不正是她曾經多次在幻覺中見過的那個嗎?
她站在濃霧中,滿目的憂意,向她求救,讓她救她……
顏千夏盯着白衣公主的眼睛,腦中畫面越來越清晰,按理說,她是整個人穿越時空而來,不應該和這白衣公主有交集,難道是在她來之後,和她見過?
她使勁想,卻毫無印象,牆角處擺着一面銅鏡,她走到鏡邊,還沒反應過來,嘴中已經發出了一聲尖叫……
鏡中女人的臉,居然是藍色的,藍色的!
看過阿凡達嗎?
顏千夏此時的臉居然是藍色的!
難道是池映梓那枚所謂“小夏兒”的毒藥所致?或者,是頭上這藍色的花?
顏千夏抓下了小花,舉到眼前看着,在陽光下分明開得招搖的藍色花瓣,進了這屋子裡,花瓣已經合攏,和她鎖骨上的花兒一樣。
“池映梓,我的臉變藍了,能不能變回去?”
她急了,大步過去,推搖着池映梓的肩膀,急切地問他。
“十日之後自會淡去。”
半晌,他才低低地說了一句。
“池映梓,這暗藍之咒到底是什麼花,爲什麼這麼怪異?”
顏千夏明知他是閉着眼睛的,還是把花舉到他眼前。
“對面有書房。”
池映梓又小聲說了句。
顏千夏轉身就往書房跑,因爲她現在發現自己的手也開始漸漸變成了藍色,哦,她簡直可以高唱:
“在那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一羣藍精靈……”
什麼破爛玩藝兒?
池映梓翻了個身,靜靜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衝進了對面,他才從懷裡掏出一張紙片,她來的時候,包裡就有這東西,他一直把那包放在這小島上,直到一年前,他開始興建這個宮殿,才從暗室裡把那個小包拿出來。
包裡有好些奇怪的東西,比如這紙片,還有一個長方形的盒子,開始的時候,碰到機關,小盒子就會發亮,上面還有絢目的圖案,現在已經不亮了。
還有一個粉紅色的玻璃小瓶子,裡面的液體非常香,沒有毒。
不過,池映梓對這個紙片最感興趣,他一直想弄明白,這是什麼東西。
這紙片真的很奇怪,上面的人像,比畫出來的人像要像多了,簡直就是把人的樣子印上去。
上面的她,穿着碎花的吊帶裙,長髮飛舞着,站在一塊寫着紅色佛字的大石頭上,伸展着雙臂,身後的男人環抱着她,那男人的臉……分明就是慕容烈!
若非知道慕容烈一直在這裡,他都會以爲慕容烈也是從那個時空來的了。
這纔是他一直讓她呆在宮裡的原因,他想,如果慕容烈真的和她有關係,或者是天降的緣份,她一定會助他達成一些心願。
如今一切都實現了,池映梓卻並不太高興,因爲顏千夏和其他凰門中的女人不一樣,從來都沒有真正按着他的計劃往前走過,她的一切,都隨她的心意而行。
中空的青玉枕裡,被他用符咒封印着的小黑鐵盒子又開始動彈起來,小白珠和小紫珠認主,一直在努力衝擊封印,想回到顏千夏身邊去。
他的手指撫過了黑鐵盒,眼眸微眯,低低地說道:
“不許鬧,否則我讓你們再見不着她。”
黑鐵盒安靜下來,他把小鐵盒放回青玉枕中,閉眼安睡。
“池映梓,你有我的包包,你爲什麼不早點還給我!”
顏千夏抱着小包回來了,化妝盒,手機,婚戒,都在裡面,從化妝盒裡的小鏡子中看,她臉上這種藍色,疹人極了。
“這是什麼?”
池映梓指着手機,低聲問她。
“告訴你也不懂,你以爲你懂天下任何事?你要是去了我們那裡,簡直就是個白癡。”
顏千夏沒好氣地說道,企圖開機,可是電池早消耗光了,倒是那瓶香水,是軒城當年最喜歡的味道。
池映梓掃了她一眼,冷冷地說道:
“你想回去,還得看我同不同意,再這樣衝撞於我,我不客氣。”
“毒死我吧。”
顏千夏也不客氣地頂了一句,看到這些東西,除了加深她的痛苦,別的作用一概沒有。
“我不止只有毒藥。”
池映梓也說得直接,顏千夏立刻就放棄了和他頂撞的打算。
有毒藥,還有媚|藥,後一種更殘忍,她能忍着痛,又怎麼忍住失去理智的欲|望?
“你不能那樣對我,那是侮辱。”
她把東西收回了包裡,小聲說道:
“這種東西叫手機,我們那裡用來通信聯絡的,我們有人造衛星,在天空中接收無線電波,然後傳到另一個人的手機裡……你聽得懂嗎?我自己都不懂這到底啥原理,這是香水,我們那裡賣得最好的……算了,說了你也聽不懂的,你睡覺,我去看書。”
她抱着包包往對面走,池映梓其實真是聽得如墜雲霧之中,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空氣中只有她剛剛按了香水瓶嘴噴灑出的香水的味道。
有點甜,有點媚。
池映梓睡不着了,雖然他每日午後都會小憩一會兒,但現在心裡卻堵得慌,第一次在顏千夏面前,無知得像個小孩。
他跳下了榻,大步走過去,只見顏千夏正伏在案頭,擺弄着她的手機和化妝盒,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起來,冷冷地說道:
“起來。”
“幹嗎?”
顏千夏見他突然發怒,連忙抓住了自己的小皮包,池映梓一揮袖,就把她的小皮包給掃開了,重重地摔到了牆上,裡面的東西唏哩嘩啦地跌了一地,尤其是化妝盒,裡面的東西全摔碎了,粉,眼影,碎成了豔色的粉末……
“這是我送我自己的生日禮物。”
她看着摔得粉身碎骨的化妝盒,低頭說道:
“池映梓,你怎麼變成了這樣?爲什麼你不肯喜歡我,也不讓我喜歡別人?”
池映梓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直到顏千夏聽到了自己手腕骨頭髮出的冷酷聲響,才尖叫了起來……
手快斷了!
“晚上成親。”
他終於鬆了手,冷漠地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