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恪在王府的身份地位畢竟不低,侍衛一看見他的生命收到了威脅,心立馬就懸到了嗓子眼裡。然後,條件反射的出招,不遺餘力。
在侍衛看來,香姨娘並不是個特要緊的人,現在還演變成了刺客,所以完全沒有必要留性命。
所以,在徐莊都還沒來得及出手的時候,一柄飛刀從侍衛長手中射出,呼吸之間就扎進了香姨娘的胸口。
女人驚痛的悶哼聲響起,轉瞬間就消失在嗓子眼。緊接着,心臟的位置浸染出了鮮豔的紅色,觸目,驚心……
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今天的事情註定了沒辦法平靜收場,可誰都沒想到血淋淋的場面能來得這麼突然,這麼猝不及防。
尤其,將要死去的,還是在這整件事情中算得上無辜的香姨娘。
或許是母子間的心靈相通,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大寶‘哇’的一聲又哭了起來,那直衝雲霄的聲音,聽的人心都碎了。
這聲啼哭驚醒了愣在當場的所有人。
王爺肥胖的身體已經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還算鎮定,可眼裡的震驚和惱怒還是沒能藏得天衣無縫。
他看了倒在血泊中的香姨娘半晌,然後瞪着射出飛刀的侍衛長道:“誰讓你下這種狠手的?”
侍衛長臉上是藏不住的慌亂,‘咚’的一聲跪在地上不敢出聲。
岐黃趕忙過去爲香姨娘診治,只盼着還能有救。
不管怎麼說,香姨娘都罪不至死!
可他到了身邊,香姨娘卻堅決拒絕着他的治療。
“我一直做着美夢,以爲自己有一天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以爲我能站在心愛的男人身邊睥睨天下。
爲了能有那一天,我放下了臉面、尊嚴、甚至是人品……”
她的傷口很深,不斷涌出的大量鮮血讓她沒有半點力氣,連張口說話都是那麼艱難。
可她依舊堅定的推開了岐黃要爲她止血的手,她一雙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邊上同樣嚇得不輕的徐恪,那空洞得空無一物的眼神讓的徐恪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看着徐恪這麼沒出息的樣,香姨娘竟艱難的扯開嘴脣笑起來,諷刺和輕蔑噴薄而出。
“我輕信了你對我說的話,以爲你當真不會嫌棄我的出生,以爲你真的會因爲喜歡而對我好。卻沒想到到頭來不過是我自己瞎了眼。”
生命快速流失,她幾乎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逐漸冰涼下去。
她的時間不多了!
這一瞬間,她恨的無以復加,原本要往他心口刺的那些話全都吞了下去!
香姨娘直愣愣的看着邊上滿臉戒備和厭惡的徐恪,衝他抿嘴一笑道:“就在剛纔,我還以爲我很恨你,可當我真的要死了,卻是滿心對你的不捨。
恪哥哥,求你再抱抱我,就當是送我最後一程,也不負我爲你付出的所有。”
香姨娘一臉蒼白,沒有神采的眼睛也浮現起強烈的渴望,好像徐恪就是她今生最不能放下的摯愛,他不抱他一下,她就會死不瞑目一樣。
蕭婉容朝徐莊看了一眼,用眼神問他:這是什麼情況,不會有料想不到的突變吧?
徐莊凝眉看了徐恪一
眼,最終還是給了蕭婉容一個安心的眼神:有我了,沒事。徐恪那小子也該給香姨娘一個交代。
蕭婉容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凝神打量香姨娘卻又看不出什麼來。
一個快要死的人,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她還能做什麼?
徐恪也是這麼想的,他覺得香姨娘不能拿他怎麼樣,所以肆無忌憚的走了過去,身上散發着撒旦一樣的陰寒之氣:“敢對本少爺不敬,去死吧賤人!”
他朝香姨娘撲過去,雙手對準的是香姨娘心臟的位置。那裡有一把插進她胸口的匕首,他想要將它按得更深,深到能立馬就要了香姨娘的命。
他居心惡毒,卻沒想到香姨娘的動作會比他快。
明明是馬上就要嚥氣的人,卻不知道突然從哪裡來的力氣,在徐恪衝過來的瞬間,從自己胸口一把拔下了匕首,毫不猶疑就刺進了徐恪身體。
‘啊’的一身驚叫之後,血噴出來射了徐恪一臉。
“我果然沒料錯,你這個禽獸。”香姨娘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刺殺徐恪,現在整個人臉擡眼皮的力氣都沒有。
她緩緩閉上眼睛,呢喃一般的道:“一切都結束了,你死了,我終於不那麼骯髒了!”
最後閉上眼睛的那一刻,香姨娘脣角是帶着笑的,她的手努力的伸向大寶的方向,渾身上下是濃郁的愛意和不捨。
“跟着你大娘,她不會虧待你……”
留下這麼句沒有頭腦的話之後,香姨娘徹底沒有了呼吸!
可蕭婉容知道,她說的大娘是她,香姨娘最後將孩子託付給了她!
可這個孩子,到底是輪不到她來做主。
滿屋子的人再次驚在了原地,誰都沒想到香姨娘最後還有這一出,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香姨娘,和捂着胸口吱哇亂叫的徐恪,所有的心情都很複雜。
老太妃呆坐了好半天,然後才又緩緩撥動了佛珠,掀開眼皮看了徐莊一眼。
徐莊知道老太妃的意思,趕忙讓人將香姨娘擡了出去,又要送徐恪下去包紮傷口。
可徐恪卻是死活不肯走,他知道他一走,張王妃的事情就再也沒有了轉圜的餘地,而張王妃的罪名已落實,他基本上也就再也沒有翻身的餘地。
所以丫鬟上來扶他的時候,他一腳就將丫鬟踢開,然後看着王爺的眼睛道:“即便到了這個地步,即便你老婆兒子都已經在鬼門關徘徊了,你依舊不肯讓我們喘口氣嗎?
逼死了我們,你心裡就那麼高興?這個王府,你就準備交給那個成天只知道逛窯子的徐莊?
爹,這麼多年以來,我的付出都成了一個屁嗎?"
王爺的太陽穴突突的跳,腦仁更是一揪一揪的疼。他何嘗不想大事化小,可目前的狀況,也得徐莊和蕭婉容依不是?
王爺從新坐回太師椅,黑着一張臉嘆了口氣,好一會兒之後纔有氣無力的道:“先處理傷口吧,雖然扎得不深,可到底是要害地方。”
徐恪依舊無動於衷,只拿滲人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王爺。
老太妃看着徐恪胸口處涓涓流着的血,眉頭皺了幾皺,而後朝身後的丫鬟吩咐了幾句。
沒一會兒,就有醫女過來幫徐恪
包紮傷口,徐恪還要不從,老祖中便哼了一聲,冷冷的道:“我徐家容不下逆子,你要是連我的安排也要忤逆,那現在就給我滾出徐家,明兒一早,老身自會去通知內務府替你除名!”
老太妃的話音並不高,可卻結結實實的嚇了徐恪一跳,愣在那裡動都不敢動一下,只由着醫女爲他治傷。
徐恪不鬧了,老太妃便又將眼神投到了蕭婉容身上,看着她的眼睛淡淡的問她:“你覺得現在是給張王妃看病的時候嗎?”
張王妃一醒,後面肯定就是定罪,老太妃這樣問,顯然是在問蕭婉容是不是現在就要處置張王妃。
徐莊眉頭一皺,擡頭朝老太妃看去。
他正準備開口替蕭婉容回答,老太妃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中間有非常明顯的不悅:“老身在問蕭婉容!”
今天的事情老太妃明明就是知道的,要怎麼處置張王妃也早就已經說好了,老太妃現在問這樣的話,蕭婉容倒是有些吃驚。
她愣了一瞬,猜到老太妃是看見徐恪的慘狀之後起了憐憫之心,想對張王妃點到爲止。
可錯過了這個機會,再想要扳倒張王妃只怕就困難了。再說,就這樣放過張王妃,那些枉死的人也不會依。
想起回京途中被追殺的心驚膽戰,想起爲了保護她而犧牲的兄弟,蕭婉容心裡滿滿堅定起來。
“治病當然得越快越好,不然耽誤了說不定就會留下什麼後遺症。”蕭婉容是一臉的關切,儘管看見老太妃臉上浮現出了不悅,她依舊將後面的話說得理所當然——
“岐黃神醫也不是說請就能請來的,錯過了這次,還不知道王妃會成什麼模樣呢。趁着神醫願意幫忙,今天就好好醫治醫治吧!”
老太妃的眼神已經從不悅變得有些刺目,她冷冷的看了蕭婉容半天,終究還是別過了頭去:“那就依你吧!”
岐黃聽了蕭婉容的話,趕忙要過去整治張王妃,剛包紮好傷口的徐恪又要發作,老太妃一個眼神過去,他卻又老實了。
要不是爲了徐家的富貴,要不是爲了滔天的權勢,他和張王妃又何必做出那麼些喪心病狂的事情出來?
現在老太妃用在家族中除名的法子來要挾他,徐恪除了乖乖的聽話,又還敢再做什麼?
雖然老太妃制止了徐恪,可蕭婉容卻從她眼神中看到了疼惜,心裡不由得就咯噔了一聲。
她拉了拉徐莊的袖子,不動聲色的低聲道:“老祖宗信佛,親眼看見香姨娘去世時血淋淋的場面,心裡肯定不好受。
徐恪又從鬼門關險險的走了一遭,只怕老祖宗此時下不了狠心。
人老了,更期盼見到的自然是闔家歡欣,兒孫滿堂……”
話還沒有說完,徐莊已經緊緊捏住了她的手,很緊很緊!
他說:“不用擔心,祖母不是那種分不清輕重的人,張王妃這樣的人,假如逃過了這次重罰,還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喪心病狂的報復!”
話是這樣說的,可他卻是連自己都沒有底氣。手心手背都是肉,老祖宗真願意看見徐恪在一天之內失去所有嗎?
倒在血泊中的是徐恪的小妾,站在一旁魂不守舍等着死刑的是他髮妻,現在,老祖宗真的捨得讓他連母親都失去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