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薇看着那栩栩如生的雕像,天使之神手持神聖之劍,天窗中那一縷陽光落下,淡淡的光輝覆蓋在雕像之上,讓天使之神看起來聖潔無比。
千仞雪也看着天使神像,她卻在看了一會兒之後就趕忙低下了頭,不知道爲什麼她有點無法直視這個天使神像了。
洛雲薇看着天使神的雕像,聲音都冷冽了幾分:
“你作爲一個女兒,一個從出生……不,不對,是從還是胚胎的形式於比比東身體裡時,就已經傷害了你母親一生的女兒,你本不該再次傷害她,但你是一個女兒的同時,還是天使神。
你明白作爲帶給人間光明和和平的神祇,你應該去斬殺那個將無數父母的兒女,無數兒女的父母,無數妻子的丈夫,無數丈夫的妻子捲入戰爭的人。
人人常說戰爭沒有正義邪惡,這是錯誤的,主動掀起戰爭搞入侵,破壞了別人平靜安寧生活的人他們就是邪惡的,沒有誰是例外,就連現在試圖征服兩大帝國的我們也不例外。
不過,戰爭的勝利者,他們還可以通過後續的行動來彌補自己掀起戰爭的錯誤。但戰爭的失敗者,他們只能被定義爲邪惡,因爲總要有人去承受那麼多真正無辜之人的怒火,總要有人爲枉死在戰爭中的人得到懲罰!
比比東是掀起戰爭的人,她是邪惡,比比東作爲一個帶領武魂帝國最終輸掉了戰爭的人,她更應該代表邪惡!而你天使神身負撥亂反正,斬殺邪惡的職責!殺她是你的使命!
小雪,我想就是因爲你心裡已經明白了這所有的一切,你纔會在後悔又無悔之間走不出來。你作爲一個女兒難過於母親的死,卻也作爲一個勝利者,作爲天使神慶幸着你成功斬殺了邪惡。”
洛雲薇長舒一口氣,走出門,就看到了還在原地坐着的千道流,她也不需要和千道流多說什麼,只是在她即將離開外殿的時候,千道流的聲音傳來。
“所以我們就想想,如何平復這種矛盾的帶給你的痛苦。小雪,首先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你打碎了比比東的神位,又在她自殺後沒有救她,其實也算是救了她。”
千仞雪咬緊下脣,比比東是那樣要強,又是那樣脆弱,讓她以戰敗者的身份苟活,對於她而言,或許是不亞於密室之恥的屈辱。
“況且她死於你手,你也算是爲父報仇不是嗎?就像是千道流所說的,千尋疾是個強迫了女性的人渣,可那也是他的兒子,而你也一樣,千尋疾是個人渣不假,但也是你的父親。
我不希望你沉浸在這一件事情的矛盾中,未來不會因爲你停滯不前就不來到,沉溺在過去的人只會被時間淘汰,而我不希望你是被淘汰者!我想,你自己應該也不希望吧。”
沒有了複雜情緒擠壓的內心,變得無比的澄澈,內心的目標也逐漸清晰。
她要穩固天使神殿的存在,這是爲了她從千尋疾那裡繼承來的職責
千仞雪低下頭,思考着洛雲薇說的這番話,空蕩蕩的內心,似乎擁有了某些力量。
“死者我們已經無法拯救,但我們還可以去阻止同樣的悲劇發生啊。這不僅是你作爲天使神,在執行庇護衆生的職責,最重要的是,這是獨屬於你的救贖之路。
洛雲薇的話提點了千仞雪,當她試着用手刃仇人,爲父報仇去思考比比東的死的時候,她的內心因爲比比東的死而產生的悲痛竟是真的散去了一些,只是內心依舊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洛雲薇拍了拍千仞雪的肩膀:“當然,只是換一個角度想,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你對比比東是有切實的虧欠的,那就應該去做一些實際的事情彌補。”
如果你沒辦法天使神的正義給與這兩個人一個公正的審判,那爲什麼不嘗試用你仁慈的天使之心,同時原諒他們呢?”
洛雲薇安靜的陪伴着,還需要一些思考來讓自己徹底走出這種矛盾想法的千仞雪。
又是一天一夜後,自己思考的千仞雪突然笑了,然後轉瞬撲到了洛雲薇的懷裡大哭了起來,她想通了,走出了矛盾的怪圈後,身爲女兒的痛苦和爲父報仇的快意,身爲天使神的堅守和恪守了職責的滿足同時爆發。
千仞雪瞪大眼睛:“師母,你說我救了……她?”
她要去爭取這片大陸的和平,這是爲比比東還債。
那你爲什麼不能因爲千尋疾是你的父親,就忘記他是個欺辱徒弟的惡人呢?你爲什麼不能站在你爺爺父親的角度,去譴責比比東是一個背叛了武魂殿之人呢?
你可以因爲比比東是你的母親,就無視她掀起戰爭讓無數普通人朝不保夕,無辜枉死,霍亂天下的罪孽,去同情她悲慘的過去,去共情她身不由己。
千仞雪此時的情緒已經平靜了,她看着天使神像,從洛雲薇的口中聽到了自己心裡的糾結,她自嘲一笑:“這很矛盾……”
“你有沒有想過,她若沒死會如何?她失去了神位,失去了武魂和魂力,天下無數的人都會因爲她是戰爭發起者,戰爭失敗者,所有人都會鄙視她排斥她,辱罵她攻擊她!生不如死和解脫,你覺得以你的母親的性格來說她更希望自己的結局是哪一個?”
“這世間萬物,所有的事情沒有不矛盾的!平衡各種矛盾,就是人活着時一直在做的事情了。不過,我不想和你聊這些深奧的東西,我來和你談是希望你從這種鑽牛角尖的狀態走出來。
相信我當你拯救了足夠多的人後,你再回頭看你母親的事情,你會覺得平靜很多。遺憾就像是傷疤,我們能做的就只有讓新的傷疤不再出現。
洛雲薇沒有說話,任由千仞雪釋放着這些積壓了一個月多的情緒,千仞雪哭哭笑笑了好久,直到情緒都宣泄出來,她終究是平靜了下來。
千仞雪眨了眨眼睛,看着洛雲薇的眼神裡滿是渴望解決之道的急切:“師母,我應該怎麼做?”
或許這也是你那個明明成爲了諸多惡念怨念化身的羅剎神,還死守着心中那最後一寸善良之地的母親願意看到的吧。”
“我知道了!師母!”千仞雪重新找回了屬於她的活力,她看了一眼天使神的神像,一路小跑就離開了這裡。
千仞雪點了點頭:“我明白的,師母……”
她要貫徹天使神的存在意義,因爲她千仞雪是天使神!
洛雲薇看着千仞雪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她伸出手,揉亂了千仞雪頭頂的頭髮:“快去洗洗臉,都成小花貓了!”
“謝了!”
洛雲薇擡了擡手:“我要去西爾維斯王的王都了,我在那邊等你和小雪,有什麼話到時候再說吧,我這現在也還有沒處理乾淨的麻煩呢!”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