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想得到,連明都這樣的地方都會出現這樣惡劣的事件……日月帝國的人到底生活在怎樣的水深火熱之中啊……”
王冬兒裹着小被子縮在牆角,心有餘悸地回憶着昨晚差點被麻袋裝走噶腰子的經歷,連連搖頭道。
“你是魂師,不是普通人,怎麼還會有把自己的性命輕易寄託在素不相識的人身上這種想法?”
林瑞秋端着牛奶,滿臉無語地看着眼前這位不知道是不是感受了世界太多善意以至於被寵壞了的大小姐。
明都在她趕過來不久之前纔剛剛被炸過一輪呢……
史萊克城也好不到哪去,那個姓戴的在赤王手下也招供了史萊克城也遭受過類似的恐怖襲擊。
明明理論上人類最繁華的兩個城市都是這副爛樣,這位大小姐身爲四環魂師竟然信任完全不可控的城防軍甚於信任自己的拳頭……
“以後我會再小心些,對了,昨晚秋姐你是恰好路過來救我的……他們的迷藥對你沒作用嗎?”
聽到王冬兒對自己的稱呼從搞得好像很熟一樣的“秋兒”識相地換成了“秋姐”,林瑞秋笑了笑道:
“誰讓他們運氣不好碰到我個五環呢,或許我就是體質異於常人,這點劑量對我沒用吧。”
林瑞秋喝光牛奶,將奶盒扔到旁邊的垃圾桶中,起身道:“確認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明德堂那邊還有工作等着我,先走一步;你自己好好休養。”
“請等等!”王冬兒將胳膊從被子中探出來拉住對方,眼中帶着懇切的神情。
“救命之恩,我也不知怎麼報答合適,至少這項鍊希望你收下,它能增強魂師對光明氣息的親和力……若是它和你的屬性衝突了,我再想想換成別的東西。”
看着王冬兒從脖子上解下項鍊塞到自己手中,林瑞秋不由得愣了一下。
這姑娘這麼實誠?報恩不隔夜的?
再看一眼那項鍊,林瑞秋感到了一陣晃眼,項鍊上用於裝點的微小寶石就不多說了,值不了太多錢,問題在於項鍊吊墜那綠寶石中容納着的液體……
以她在星斗大森林中見慣了稀世珍寶的眼光都認不出其中神秘液體的來歷,但哪怕只看一眼也能辨認出那裡面彷彿有冰絲和光屑凝成的液體必然極其寶貴,甚至難以簡單以金錢計量。
本以爲本小姐富有星斗大森林已經不可能有貴族千金在身家上可以一較高下,沒想到今天疑似遇到對手了?
“你啊,可真是……”
林瑞秋抿着嘴搖了搖頭,但卻是露出了無奈的微笑。
將王冬兒身上的被子掀開一部分露出白皙的脖頸,林瑞秋俯身將那對自己的確有點用處的珍貴項鍊重新給她繫了回去。
“你好像到現在都沒有認真反思自己爲什麼被人盯上啊?”
“心意我收到了,以後能別再給我招惹什麼麻煩,我就已經很謝謝你了。”
…………
一夜過去,似乎患上了PTSD的王冬兒現在連房間都不想出,連昊天宗特使苦勸她直接回到昊天宗休養都予以拒絕,急得後者恨不得打暈這小祖宗連夜給她扛回去。
最後還沒來得及在明都待幾天的昊天宗特使連原本的工作都直接放在一邊,嚴詞要求明德堂務必保護好王冬兒的安全不得再出現類似事件後拋下手中的一切事務,扭頭又用最快的速度原路飛回昊天宗報信。
“什麼!”
“混蛋!”
昊天宗的閣樓中,平常輕易根本不露面的二位宗主在聽到風塵僕僕趕回來的使者彙報的消息後,登時陷入了暴怒。
“啊啊啊,哇呀呀呀呀呀,究竟是誰膽敢謀害我們小冬,我要屠了他九族爲他的愚蠢殉葬!”
惱怒至極的泰坦“咚咚咚”地錘擊着胸脯,大有返祖重新化爲獸形之勢。
昊天宗使者低頭用眼角的餘光看着二宗主已經從手臂上長出長長的絨毛,疑似憤怒到武魂附體的狀態,一句話都不敢說,生怕遭到牽連。
牛天壓住心頭的極度憤怒,對着使者瞪了一眼:“還在這做什麼,趕緊出去,等我們有了決議你再回去報信!”
“是,是!”
使者如蒙大赦,對二位宗主躬身行禮後慌忙離開。
“大哥,我們是尊重小冬的意見才讓她繼續留在明都,沒想到日月帝國的那羣廢物連小冬的安全都保護不好,若非小冬福大命大說不定此時已經遭了毒手!”
“不行,日月帝國那些混蛋之前就訛了咱們一手,這才害得小冬不能及時回史萊克學習,這下我們要新仇舊帳一起算,我昊天宗真是隱世太久,以至於人類竟然面對我們連尊重都忘記了!”
牛天捏緊了拳頭,聲音極度壓抑地道:“先說說,你想怎麼做?”
泰坦赤紅着雙眼,言語中寒意森森:
“那要看他們的態度,若是不給我們一個滿意的交代,我不介意讓他們也體驗這樣的痛苦。大哥你放心,我知道咱們不能輕易現身人前展示存在,但要讓他們知道害怕的手段那就多了去了。”
“日月帝國的太子,日月皇家魂導師學院最被看重的學生……他們不是在連明都都做不好安保以至於害得小冬身陷險境麼?那就看看他們親身領會一番疏忽的後果!咱們的時間有的是,一個個來,讓他們也體會體會小冬的痛苦和咱們的滋味!”
牛天面沉如水,沒有立即對泰坦的建議做出評價。
至少泰坦沒有提出來把明都屠了報仇這種去城市化建議,說明他的腦子還沒徹底燒壞。
只不過王冬兒雖然經歷了無比驚險的一晚,但從結果上來看終歸沒有釀成不可挽回的錯誤,若是按泰坦的建議把日月帝國的下一代一個個定點清楚,顯然報復過甚,會讓大陸的局勢激化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三哥安排他們駐守人間是讓他們幫忙看場子的,把場子掀了顯然違背三哥的本意。
等等,三哥……三哥?!
“我看倒也不必如此激烈……若是日月帝國冥頑不靈,我們挑個和小冬身份類似的人讓他們同樣感受痛苦就是了。”牛天沉聲道。
“比如他們那個太子就是個不錯的人選,我們也不做過分的事情,小冬受了驚嚇但身體無虞,那咱們就如法炮製,請他們的太子來昊天宗做客一些時日。”
“我們也不傷害他,什麼時候日月帝國現在的皇帝死了再把他送回去就是了。這事能做不宜說,而且我希望我們不需要做到這一步。”
“大哥,我懂了。”泰坦緩緩點頭,雖然他的確恨不得把日月帝國受重視的下一代全都殺光來給小冬報仇,但大哥的建議顯然更可行一點,他知道自己論腦子始終比大哥差了那麼一丟丟。
沉默半晌,牛天聲音微顫地道:“還有,這件事三哥應該已經知道了……他沒有責怪我們,但我們不能沒有認罪的自覺……”
泰坦和牛天對視許久,心底難以抑制地泛起了恐懼之情。
在這昊天宗的地盤上,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可能被恰好有空的三哥知曉,最保險的交流方式就是眼神,他們幾萬年形成的默契也足以讓他們交流基本的想法。
之前他們安排人去日月帝國境內種植藍銀草作爲三哥的眼線,結果有人失手被擒一事還沒報告給三哥……
若是三哥發現小冬身在明都,當地卻仍然沒有被種下經過神力改造的藍銀草,對他們的辦事效率不滿可怎麼辦?
雖然從三哥把事情交代下來直到現在也不到一年,按理來說不至於如此急切,但三哥那等經天緯地的大人物的心思豈能胡亂揣測?
特使也交代了他在明德堂檢查到的兩名嫌犯的情況,其中一名被運到明德堂後當晚就死於體內魂力的衝突乃至爆炸;而另一人更是被城防軍發現時已經死到不能再死了。
據描述,其大腦都直接被徹底融化成液體淌了出來,有的城防軍當場就吐了出來,精神受到極大創傷。
這種手段,他們一看就知道肯定是那不知死活的混賬東西觸發了小冬體內的神識封印遭到反噬。
在神界每日操勞而分身乏術的三哥肯定不可能時時刻刻關注小冬的情況,但更不可能連留在小冬身上作爲最後屏障的封印被觸發都察覺不到。
他們不怕三哥生氣,畢竟他們蹲守昊天宗就不可能時時刻刻跟在小冬身邊保護,但若是三哥甚至不願意斥責他們……那就太可怕了,恩威難測啊!
現在負荊請罪主動對三哥認錯,或許還能改觀些三哥對他們的不滿……
兩人對視着點點頭,隨即進入那間供奉着雕像的宗主養生室。
牛天伸手撫上雕像,一股玄妙的波動隨即迴盪在房間內。
二人忐忑不安地在雕像旁恭候了一小會,簡直是度秒如年。
以前,三哥在空閒時幾乎都是秒接的,難道現在是在故意晾着他們……終於,讓二人如蒙大赦的聲音響起,那尊雕像的眼神也變得有如活過來了一般。
“大明,二明,主動聯繫我可是昊天宗遇到了什麼困難?”
三哥的聲音依然溫和,但卻有着讓他們都能察覺到的疲累。
“三哥恕罪,不是昊天宗……只是冬兒那邊……”
“她的事情我已知曉,不過是一點意外而已,毋需自責,我知道不怪你們。下界不知死活的小蠢賊而已,有我庇護她不可能有絲毫意外,神界隨便哪件瑣事都比這更令我憂心。”
三哥的態度很是寬容,言語也不像陰陽怪氣,這讓牛天和泰坦大爲慶幸。
只是……三哥後面那句話的語氣聽起來好像很是疲累啊?
“三哥,有什麼事情讓你煩惱麼?我兄弟二人能爲你分憂否?”
神界之上,散會後正在神界委員會的會議桌旁獨自抱頭而坐的唐三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用多想,神界的事情哪是你們身爲神官能干涉的?”
“真不知道他急個什麼,我早就告訴過他有災禍或將發生,不能操之過急;他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還將我一軍。”
身爲幫助三哥看場子的得力下屬,牛天知道三哥說的人和事都是什麼——神界老牌神王毀滅之神一直聲稱神界的神位容量已經到了極限,爲了讓神界下屬星系的天才們不至於因爲神位已滿而老死下界,必須啓動神界擴張進程。
從三哥成爲五大神王之一的那一天起,毀滅之神就不厭其煩地兜售着他的政策,但同樣身爲神王的三哥卻在心中預感到或許有災禍即將來襲,啓動擴張後的神界極不穩定,抵禦風險的能力大大下降,所以三哥一直主張“再緩緩、再看看”。
只不過到底緩到什麼時候……三哥自己也說不好;而已經上岸了的神祇們對於擴張神界缺乏熱情,雙方一直處於每次開會就打嘴炮然後不歡而散的狀態。
但既然三哥願意把事情分享給自己,他前面所說的“你們身爲神官不能干涉神界事務”顯然也不用太當真。
“將了你一軍?難不成他竟敢威脅三哥!”
“想什麼呢。”唐三微微一笑,他畢竟也是神王之一,放眼神界誰敢和他撕破臉?
“他這個人雖然急了些,但本心不算壞。他說……嘖,總之最近十幾年可能是多事之秋,你們小心些莫要被抓到把柄,不要亂說亂動。”
雖然三哥沒有透露具體情節,但牛天和泰坦也不敢多問,連連應諾稱是,保證不給三哥添麻煩。
但讓他們膽戰心驚的是,三哥緊接着吩咐了句“等我一會”後,竟然隨即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明明雕像還處於被激活的狀態,但卻始終沒有傳來新的諭令。
遠在神界的唐三臉上掛起了和煦的笑容,對着突然返回神界委員會會議室的生命女神打了聲招呼。
雖然生命女神在今天的決議中給毀滅之神投了贊同票,但今天的決議本就不算太過重要,唐三很寬容地理解對方夫妻不可能總是站在對立面上,生命女神平時對自己的同情和幫助已經夠多了。
“海神,還在爲剛纔的事煩惱麼?我聽小舞說你一直沒有回家,便想到你或許還在這裡。”
生命女神坐到了唐三的對面,臉上溫柔的笑容一如往昔。
“我家那位今天或許是急躁了些,希望你不要誤會。”
唐三噙着受傷後一個人默默忍受的苦澀笑容,微微頷首。
“毀滅之神爲神界苦心謀劃的立場從未動搖,這一點我一直都相信着。只是如今善良與邪惡二位都前去遠行不能發表意見,神界的興衰都肩負在我三人身上,由不得我們不深思熟慮、謀定後動啊。”
“我從未反對擴張神界,只是希望能夠再穩一些,挺過或許不久後便會降臨的劫難再啓動擴張而已。”
聽着唐三表示“理解”的申辯,生命女神心底也不由得生出幾分無奈。
她相信唐三身爲神王不至於無的放矢,犯不上故意和毀滅之神對着幹,那全神界只有他一人預感到的劫難應該也是存在的,但……
劫難的形式,不知道;規模,不知道;時間,還是不知道!
這種一問三不知的回答實在很難讓人信服啊,身爲和神界同壽的她見過太多變化,深知只要把時間拉得足夠遠,神界始終都處於兩次災難之間,永遠都在準備應劫的路上。
可是,他們難道要因爲一無所知但必定降臨的劫難就什麼都不幹了嗎?
如果海神能給出個明確的時間節點,她自然會全力支持,但現在的情況實在是……
看着海神那無可奈何的苦澀表情,生命女神不由得回憶起了今天會議上毀滅之神難得認真發火拍了桌子的那一幕:
“海神,既然你一直聲稱有致命的危機將要降臨神界,那我就給你這個證明的機會!”
“對神界統轄的星系,我們安排人手一個個檢查,不放過任何可疑的跡象,好好看看到底是什麼劫難會讓神界都無法應對,怎樣?”
面對毀滅之神的大動肝火,彼時的海神唐三閉着眼雲淡風輕地搖了搖頭。
“毀滅之神,我身爲修羅神的預感乃是跨越了時間的存在,那足以毀滅神界的劫難或許此時尚未出現苗頭,又或許正從神界統轄的星域之外趕來;總之極有可能超出了你我探知的能力,如此大動干戈,不妥。”
戴着兜帽的毀滅之神亮出了神環,冷聲道:“說有劫難將至的是你,現在反對探查可疑苗頭的還是你,你到底意欲何爲!讓大家都無所事事地在神界坐等你所說的劫難出現,再毫無準備、手忙腳亂地應對嗎!”
“毀滅之神!我只是反對大動干戈,神界現在的狀態就很好,衆神都自得其樂,神界一片祥和,爲什麼不維持下去?”海神的神情絲毫沒有發生動搖。
“全面搜檢神界轄下星系,說得輕巧,神界統轄的星域何其廣闊!哪怕只是想要大體上檢查一遍不能從神界直接探查的細節,都需要出動近半數的神祇,再耗上數年之功!”
“若是那威脅神界的劫難此時降臨怎麼辦?人手空虛的神界無法應對最麻煩的劫難降臨期又怎麼辦?我反對貿然擴張神界是這個理由,反對進行不知多少年都未曾進行的神界大搜查同樣是這個理由!”
生命女神卻是突然開口建議:“依海神的意思,只要調動外出的神祇不足以讓神界實力下降太多,爲了神界的安全,你其實是可以接受的?”
“這……”唐三稍稍猶疑了片刻,隨即點了點頭:“我不否認。”
毀滅之神與妻子對視一眼,隨即重新坐下,做出了妥協。
“那好,不勞海神大駕,便由願意追隨我和憂心神界安危的神祇動身去慢慢檢查神界下轄的星系!你不厭其煩地說了這麼多年大劫將至,我想被你說動心懷憂慮者,不少!”
唐三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如吃了翔一般難受。
我告訴大家有劫難將要來臨是爲了讓人不要胡亂盲動!
不過,調動麾下的神祇本就是毀滅之神的自由,允許神祇前去調查各星系內可能存在威脅神界的跡象也完全出於自願,說到底不過是發張通告的事情。
犯不上連這種小事都要和對方鬧不愉快。
“好吧……我同意了。”唐三嘆了口氣,輕撫了下頭頂的三叉戟印記,擡手道:
“查吧查吧,但神界離不開你,現在神界只有我們三位神王已經很危險了,最多隻能讓一級神動身。”
“可以。”
“唉……連唯一能感知到劫難的我都對其一頭霧水,說實話我不看好你們一個個星系查過去的結果,其實若是神界尚有空餘神位,能夠順便引幾位下界天才飛昇的話我也不會反對,可惜啊……”唐三搖了搖頭。
毀滅之神放鬆地坐回椅背:“至少總歸是沒有害處的,而且前幾天我還感受到極微弱的一絲反常的時空波動出現在了神界中未知的某處,或許這就是你所說的災難的蛛絲馬跡?”
唐三連連搖頭,輕笑着駁斥:“哪有什麼時空波動,會讓身爲神王的我都感受不到?”
生命女神也面帶驚訝地看向了身旁的毀滅之神,身爲和毀滅之神有着同一位格的神王,她也沒有察覺到所謂的時空波動。
不主動探查的情況下,哪怕是神王也不可能事無鉅細地感知到神界的所有變化,甚至可以說只有大到了一定地步的事情纔會落入他們眼中。
毀滅之神眼底的些微尷尬之色和略帶欣喜的訝異一閃而過,轉而對着唐三神秘一笑:
“是啊,我同樣身爲神王怎麼也感受不到海神你所說的劫難?哪有什麼劫?”
“你!”
“好了,對神界統轄下的每個星系,哪怕動作慢一些,我們也應該全部檢查一遍,海神你沒意見了吧?”
“沒有,你們就是想來檢查斗羅星也無所謂,若能提前將那威脅神界的劫難掐滅在苗頭中,我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