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堂一出來,便隨口衝着候在門外的丫鬟問道:“爺屋子裡的那個丫鬟回去了吧!”
候在門外的恰好是環兒,只恭敬回道:“回爺的話,春生方纔已經回去了。”說着便又偷偷地擡眼看了沈毅堂一眼,只伸手指着前方道:“喏,纔剛走不久,這會子就在前邊呢!”
沈毅堂順着看過去,剛好看到春生的纖細的背影,裙襬飛揚,轉眼便拐出了院子。
沈毅堂微微勾了勾脣,只滿意地看了環兒一眼,道:“回去精心伺候好老夫人,回頭爺有賞!”
環兒有些意外,這沈毅堂今日似乎興致不錯,難得如此和顏悅色,只有些受寵若驚道:“爺放心,伺候好老夫人是奴婢們的本分,奴婢定會精心伺候的。”
沈毅堂只點了點頭,便匆匆地往外去了,後頭一衆隨從隨行。
待那沈毅堂走後,卻見環兒身後有個小丫頭怯生生的走了上來,只捂住胸口鬆了一口氣道:“得虧今日這位心情瞧着似乎不錯,我可真是快要被要嚇死了。”
環兒笑着道:“爺私底下對咱們這些丫鬟們還是挺和睦的,哪裡就有你說的那般嚇人。”
說到沈毅堂,那小丫頭臉上滿是發憷,只小聲道:“我上回差點捱了罰,爺一個眼神瞪過來我便嚇得要命,反正每次爺過來,我心裡頭便發憷得厲害。”
環兒笑着道:“難怪瞧你今日躲得遠遠的呢。”聽那小丫頭說到這裡只忽然想起了什麼,嘻嘻笑着道:“哦,對了,我差點忘記這一茬了,你上回是被爺嚇壞了吧,哈哈,其實這位主子歷來愛開玩笑,往往多是痘着咱們玩兒的呢,不會真的處罰咱們的,你莫要害怕,你纔剛來不久,往後時間久了便知道了。”
原來這個小丫頭是新來的,喚作白蕙,上回頭一次在屋子裡頭伺候便被那沈毅堂呵斥了一頓,是以一直有些畏懼他。
此番聽到環兒如此說着,想起今日這沈毅堂確實眉眼帶着笑,似乎比原先那日要溫和得多,許是兩回瞧見反差有些大,百蕙只有些狐疑的擡眼,順着那沈毅堂消失的地方望了過去。
卻說這沈毅堂幾步便跨出了院子,只走到外頭,見前頭春生正雙手捧着東西小心翼翼的往回走,沈毅堂眼裡直直盯着前方,嘴裡卻是對着後頭的隨從吩咐道:“你們先行退下吧,爺自個隨處走走。”
一時後頭幾個隨從立即領命退下,只剩下楊大跟在後頭,沈毅堂只轉過身子,擡着下巴瞅着楊大道:“你爲何還不退下?”
楊大一愣,沒想到主子爺竟然連他也打發走了,心裡不禁有些狐疑,面上不顯,只恭敬道:“小人這就下去,爺,您慢慢···逛。”
楊大雖嘴裡這樣說着,心裡卻是疑惑得緊,要知道自跟了爺這麼久,難得瞧見爺有這般“興致”,竟然單獨一個人···走走?
楊大走了幾步便又回過頭去,只見爺快步往前走了去,楊大順着往前看過去,便在前方柳樹下瞧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一時便有些瞭然如心。
春生手裡捧着幾本經書,正在小道上走着,只路過柳樹下時,頭上的珠花一不小心被垂下的柳絮勾住了,春生只停了下來,隻手去夠,欲撥弄一番,卻一不小心抓到了一隻大手。
春生一愣,只扭頭一瞧,便見有個高大的身影正立在自己身後,這身穿戴,春生熟悉得緊,不正是方纔同處一室的沈毅堂又是誰。
春生心中一緊,連忙轉過身立即行禮道:“爺。”
卻不想,那頭上的柳絮還纏在了自己頭上的珠花上,春生稍稍轉身便見那柳絮愈加纏繞得愈加厲害了,只扯得頭皮有些發麻,便是髮鬢也被弄亂了。
春生一時被弄得有些狼狽,下意識的伸手欲護住自己頭上的髮鬢,卻不想起自己的手還抓着那沈毅堂的手,她心下一跳,隻立即鬆開,臉一紅,只一時有些無地自容,只想快速鑽到地底下去。
沈毅堂微微低着頭,難得瞧見眼前的女兒一臉狼狽,鬢髮微亂,滿臉通紅,便是連小耳朵都發泛紅了,這般窘迫,難得還被困住掙脫不開。
沈毅堂抱着臂,眯着眼,眉眼帶着一抹笑意細細觀賞着,見她手忙腳亂的解着被柳條纏住的髮鬢,卻是越解越亂,沈毅堂淺淺的笑出了聲音,只低聲道:“別動。”
說着便擡起了手臂,又靠近了一步,上前幫忙。
春生見那沈毅堂靠過來,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強烈的男子氣息,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她只有些心慌慌的,卻一時動彈不得,只咬緊了脣瓣。
沈毅堂見她乖乖地站在眼前,難得的聽話溫順,面部便柔和了些,只放輕了力度,耐心細緻的將她纏繞弄亂的髮絲一縷一縷的解開了。一時離得近,聞到她的發間散發着若有似無的清香,只覺得一時沁人心脾,沈毅堂不由又靠近了一分,輕輕地嗅覺了一下。
春生見頭上的髮絲被解開了,一時解脫,只發現兩人離得太近,立即往後退了一步,卻見那沈毅堂嘴角勾着一抹笑,正挑着眉望着她,道:“怎麼,此番爺幫了你,竟連句道謝的話也沒有麼?”
春生只得硬着頭皮,道:“多謝爺的幫襯。”
沈毅堂“唔”了一聲,只右手舉着一支珠花,衝着春生道:“過來,爺幫你重新戴上。”
嘴裡說着讓人過來,卻是自己復又上前了一步,將珠花重新幫春生佩戴好了。末了,還上上下下暗自欣賞一番,說着:“不錯,好看。”
春生聽了面上一熱,又被他炙熱的眼神大量得渾身不大自在,只微垂着頭,只小聲的道着:“奴婢還得回去幫老夫人抄寫經書,奴婢這便告退了。”
沈毅堂聞言,擡眼將春生打量着,許久,這才道:“唔,爺也得回院子,便一道回吧。”
春生只得跟在後頭,與他一塊回了院子。
院子裡的人見那春生被請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卻又被主子爺也親自領了回來,一時瞧見了,各個面帶詫異,心中是幾經心思。
其實自那陳春生被老夫人跟前的雲雀領走後,院裡一片議論紛紛,心道,只怕是因着那陳春生在書房裡勾引爺的事兒被老夫人知曉了,此番定派人帶了去好生處罰敲打的。又有人瞧見那雲雀對她的態度親切,便又有另外一種猜測,爺至今尚未誕有子嗣,此番只怕是要提拔一番也尚且不定。絕不會像雲雀說得那麼輕巧,單純的爲老夫人抄寫經書那樣簡單。
是以,自春生被雲雀領走之後,各個翹首以盼着,只巴巴地盯着院子口,看到底結果爲何。
此番瞧見竟然是被那沈毅堂給領了回來,各個瞪大了雙眼,面上雖一派平靜,心裡卻是驚濤駭浪起來,心道:只怕此番回府後五房後院又得是另外一番新的景象了。
春生隨着那沈毅堂進入了院子裡,便瞧見所有人都看了過來,似乎呆愣了片刻,還是那蝶豔率先反應過來,只快速地迎了上來,只走到跟前時趁人不備之際,眯着眼陰沉的瞪着她。
春生眼觀鼻,鼻觀心,視而不見。
只衝着那沈毅堂恭敬道:“奴婢先回書房了。”
沈毅堂仔細將她看了一眼,道:“去吧,好好將老夫人安排的差事做好,回頭爺有賞。”
衆人一陣驚訝,又看了看春生雙手捧着的經書,原來老夫人派人領她過去,果真是爲了抄寫經書一事不成?
春生只恭敬領命,一時退下了。
沈毅堂目送春生的身影走了一程,見她回到了書房,這才笑了笑,又見蝶豔貼身伺候了上來,一湊近,只聞到鼻尖傳來了一股子濃烈的香粉味兒,沈毅堂暗自皺了皺眉,只隨手衝着蝶豔擺手道:“沒你們的事兒呢,將衣裳放在這裡,先下去吧。”
蝶豔一愣,只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又見那沈毅堂自行解了衣裳換行頭,蝶豔撞着膽子道:“爺,怎麼能勞煩您親自換行了,您今兒個天才剛亮便起了,這會子定是乏了,還是讓奴婢服侍您梳洗淨面吧。”說着便殷勤的湊了過去,只像平日那般替那沈毅堂寬衣解帶。
沈毅堂倒也未曾多做計較,便任由着她圍着殷切服侍,只待蝶豔一靠近,便又聞到了那股子粉脂味道,若是放在平日倒也未曾注意,女孩子向來皆是香噴噴的,只是有的香氣清淡,有的濃烈,有的是從身子裡傳來若有似無的體香,有的卻是濃濃的香粉味兒。
他想起方纔春生身上的香味極淡,像是從身子骨由內而外散發而來的,寡淡得彷彿不存在似的,只待靠近了許久這才感覺到仿是若有似乎的在鼻尖繚繞,令人忍不住流連忘返。
可是這會子蝶豔湊過來,只覺得那滿身濃烈的脂粉味道顯得有些燻人,凡事過猶不及,女孩子抹了香粉是爲了美麗,只爲錦上添花,若是過頭了,畫蛇添足,物極必反,反倒是失了趣兒,便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