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二、

看樑元忻氣哼哼的起身也不像往常一樣最是要再跟自己膩上一會兒,而是徑直走到屏風後更衣,羅輕容便知道他是藏了氣了,急忙起身跟了過去,晃動着十根綠油油的手指,“這是做什麼?拶指麼?臣妾哪裡做錯了?”

“哼,拶指?虧你想的出來,可疼?”說起來也是個女兒家,竟然沒見過這個,樑元忻有些得意,捏住羅輕容的手掌道,“你拆開了看看,手指甲會變成紅色的,昨天我一個人弄了好久。”

雖然不喜歡這個,但鳳仙花汁可以染指甲這樣的事情羅輕容還是知道的,以前也常看硃砂她們搗鼓,但她們雖是丫頭,也是侯府的丫頭,比尋常家的小姐還金貴些,用的也是特意調配好的鳳仙花汁,這種直接包在手指上的,羅輕容還是頭一次見,手指上的綠葉經過一夜已經發蔫,軟軟的附在指尖上,可那整齊的絲線卻告訴羅輕容昨夜樑元忻做的有多麼認真,想想昨天他大半夜的還在爲自己一點點兒裹手指,一種莫名的情緒由心底泛起,軟軟甜甜,又似有萬千朵花次第開放,花香溢滿心房。

“臣妾也是頭一回,謝謝殿下,”羅輕容輕輕將手指送到脣邊,淡淡的帶了些鹹味的指尖也格外好聞,她竟然有些捨不得解開,“要麼臣妾再裹一會兒?萬一不紅~”

“怎麼會?我聽毛峰說這東西一夜就紅了,”樑元忻實在想看看自己的作品,“你也知道的,父皇命我這些日子要將京郊大營,密雲大營,還有虎山守軍都跑上一遍,爲今年的秋狩準備,今兒就得走~”

這事兒羅輕容當然知道,行李和下人都是她一手安排的,“那殿下幫我解開,”雖然知道樑元忻喜歡她什麼樣子,可青天白日的用這種愛嬌的口氣跟樑元忻說話,羅輕容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可樑元忻爲了她做的遠比她爲他做的要多,想到這些日子他對自己的體貼和發自內心的愛憐,羅輕容不禁脣角含笑,星眸中盡是掩不住的喜悅之光。

“好,你手指那麼白,一點兒瑕疵都沒有,再染上一抹紅色,儼然就是白雪紅梅,”樑元忻看到別的人女人成天調脂弄粉在他跟前賣弄,只有煩的,可到了羅輕容這兒,卻巴不得她能這樣,“你平時不愛脂粉,其實仔細打扮了也很漂亮~”

“臣妾哪裡不打扮了,昨天不還好好收拾了一番麼?”女人會不會撒嬌,就看面前那個男人是不是真心愛她了,被愛意包圍的羅輕容,一旦突破了心中的桎梏,說話的時候不自覺的帶了濃濃的嬌嗔,“敢情殿下就沒看見?!”

“要是看不見,我怎麼會說那妝扮了也很漂亮?”樑元忻自然聽出了妻子語氣中的變化,原本清冽的聲音不自覺的帶上了軟糯,原本總是靜如寒潭的眼眸也滿溢着攝人的春光,讓他恨不得立馬吻上去,“你不論什麼樣兒,我都喜歡的,”這還沒有走呢,他就開始想念她了~

“啊?這是什麼?”羅輕容被自己的手指驚得完全合不住嘴了?那一根紅通通的手指是她的麼?除了指甲,不但指甲邊緣甚至連指腹都是紅的了,“快把那幾個也解開~”

剛纔的柔情蜜意已經被這十根跟小紅蘿蔔一樣的手指衝的一乾二淨,“這怎麼回事?我就是按毛峰說的包的啊?”

“殿下,臣妾覺得是您放的太多了,”羅輕容苦笑的看着除下的葉子上那一團碩大的鳳仙花泥,那麼大一團放在指甲上,晚上睡的時候一擠壓,還不全攤成一片了?

“石綠,石綠,”羅輕容早上還要到慈寧宮請安呢,這雙手如何見人?樑元忻也頗爲尷尬,“我也不知道,快去洗洗,興許能洗下來~”

“洗什麼?留着,”雖然出去定然會被人暗笑,可比起樑元忻的心意,那些都不值一提,羅輕容驕傲的將雙手舉得高高的,“殿下回來前,就讓它們陪着臣妾~”

自己的衝動之行會讓羅輕容出大丑,可她根本沒有一點要怪自己的意思,還一臉的歡欣,樑元忻輕輕握了妻子的手,“我陪你洗漱,一會兒讓毛峰去找洗掉這個的法子來。”

“臣妾不是說留着了嘛?殿下剛纔不是才誇臣妾的手好看?只要手好看了,弄成什麼樣也是好看的,”羅輕容可不想樑元忻臨出門了還因爲這些小事心裡不安,嬉笑道,“這個等殿下回來時,估計這顏色也就退完了,到時候殿下再幫臣妾染一回,咱們一起弄~”

羅輕容帶着個紅手指到慈寧宮,自然會被齊太后問起,她也不瞞着,大大方方的將緣故說了,引得齊太后一陣大笑,孫子和孫媳感情好,這抱重孫也就不遠了。

柳貴妃看着永遠一臉淡定彷彿永遠不會遇到難事的羅輕容,心裡冷笑,起身向齊太后道,“母后,昨兒皇上問起了定嬪的事,說要重重懲治,臣妾想着,到底是剛過完節,太重了也晦氣,就罰定嬪禁足三月~”昨天是中秋,至德帝卻到了她的宮中,這讓柳貴妃又添了一份底氣。

“這兩年你們都有些年紀,心都放到了兒女身上,皇上憐惜那些宮嬪,原也沒錯兒,可是那些宮人到底是出身差些,這底子薄了,再教也是有限的,”定嬪這兩年恩寵也算是後-宮裡的頭一份兒了,原來齊太后想着有貴妃和敬妃在上面壓着,她翻不出天去,可現在竟然對羅輕容不敬,這後頭真只是沒腦子這麼簡單?“罰她三個月能長什麼記性?哀家看你也是太心軟了些,罷了,這個壞人哀家來做,”她衝身邊的水嬤嬤道,“去跟皇上說,定嬪太沒有規矩,留着也只會帶壞了小皇子和小公主,降爲更衣吧,好好從頭做起,學學怎麼做人。”

一個嬪降成更衣?水嬤嬤心裡暗笑,太后的意思這麼明白了,皇上又那麼孝順怎麼會爲一個女人惹太后不痛快,這定嬪算是真的完了,應了一聲便領命而去。

羅輕容不動聲色的看着柳貴妃,定嬪若只是對自己無禮,罰她禁足三個月,也很說得過去了,可她最大的罪過是畏罪企圖跳未央湖,宮中的女人,尋死可是禍及宗族的大罪,就這麼避重就輕?還有那個攛掇定嬪跳湖的趙才人,更是連提都沒有提一下?柳貴妃就那麼喜愛定嬪?據她所知,當初定嬪可沒有對柳貴妃有多敬重,起碼不是柳貴妃的嫡系,她爲何要對一個奪去自己寵愛的女人這麼心慈手軟?

羅輕容甫一回到東宮,就聽到至德帝處置定嬪何麗樓的旨意,降爲更衣,遷至永巷,永世不得再出,而與她一同去的,還有柳貴妃刻意沒有提起的趙才人。

這是打入冷宮了,若說降爲更衣,哪天被皇帝相聲,那多少還有一線復起的希望,可遷至永巷,那是什麼希望都沒有了,連個跟皇帝偶遇的機會都找不到了。

“娘娘,奴婢聽說定嬪被帶走時,大罵娘娘呢,說是娘娘害的她,”石綠憂心的進來,跟羅輕容道。

“隨她吧,嘴長在別人身上,”一個完全沒有威脅力的女人,羅輕容也不再操她的心了,“明天富寧伯夫人進宮,你跟外頭送個話兒,打聽一下他家的七姑娘~”

“唉,皇上旨意下來,本宮真是有心無力了,”柳貴妃一臉無奈的看着跪在自己跟前已經哭得有氣無力的王美人,“扶王美人回錦薇宮吧,再找個太醫給王美人請個脈,可憐見兒的,這幾天也辛苦了,只是現在錦薇宮沒有了主位,你就要多上些心了,再不是以前有個姐姐事事爲你遮擋的時候了~”

這計劃最初是爲樑元忻準備的,就像張蘭“故事”裡講的,最終讓那個大清的皇帝下定決定廢黜太子的,是因爲他跟皇帝的宮嬪攪和在一起,這樑元忻身邊,各色的美人也不少,可他最中意的就是羅輕容了,柳貴妃滿宮看了,這王美人雖然比羅輕容瘦弱,可那雙杏眼卻是最像她的,不論樑真元那裡安排的怎麼樣,秋狩時只要樑元忻還是太子,她就帶上王美人,說不定有驚喜呢~

王美人靜靜的躺在牀上,今天的事兒她已經打聽清楚了,原本柳貴妃只罰定嬪禁足三個月的,可因爲羅輕容在場,硬生生被太后加了刑罰,直接由嬪降成了更衣,而水嬤嬤到了宇清殿後,定嬪便被遷到了永巷,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分明太子已經答應了放過姐姐的,可她這麼一攪和,姐姐再沒有重見天日的可能了,而自己,就又成了無根的浮萍,任人欺侮。

“芥兒,你說,我要怎麼辦呢?”王美人幽幽道,“太子分明就答應了我,可現在他也不在宮裡,我可怎麼辦?”

“娘娘,”芥兒是昨天晚上跟着王美人去東宮的宮女,如今聽王美人這麼說,嚇了一跳,“娘娘千萬莫要亂說,太子殿下根本沒有答應娘娘什麼,是娘娘誤會了,再說了,今天太子已經出宮了,哪裡有機會幫定嬪娘娘求情?”說到這兒,芥兒的聲音壓的極低,“定嬪算是哪牌名兒上的人,能勞動殿下爲她求情?”若是肯爲她求情,那纔是出了鬼呢,芥兒看着目光空洞的王美人,心裡暗道,真是白瞎了一張好面孔了。